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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88 年的春天,省重点高中的樱花刚开得热闹,就被一场倒春寒打落了大半,粉色的花瓣铺在砖校道上,被学生们的解放鞋踩成湿软的碎片。陆拾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手里攥着刚发的《高考志愿填报指南》,书页上 “崇流医科大学” 几个字被她用铅笔圈了又圈,墨痕叠着墨痕,像心里反复盘算的念头。桌角的 “观察本” 摊开着,最新一页写着 “3 月 5 日:母亲最近总说乏力,脸色比上次更黄,需提醒她去复查”,她没料到,这个随手记的提醒,会在一周后变成压得全家喘不过气的危机。

那天是周六,陆拾刚从省城坐长途汽车回家,还没进家属院,就看见邻居张大妈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拾拾!快!你妈住院了,进 ICU 了!” 张大妈的声音发颤,手里的菜篮子歪了,土豆滚了一地。陆拾的书包 “啪” 地掉在地上,里面的《志愿指南》滑出来,被风吹得翻页,她顾不上捡,拔腿往市医院跑。

医院的 ICU 在住院部三楼,是个刚启用半年的小房间,只有两张床位,门口挂着 “重症监护,非家属免进” 的木牌。陆建国站在门口,头发乱得像鸡窝,白大褂上沾着油污,平时挺直的背佝偻着,看见陆拾来,只说了一句 “你妈乙肝复发,肝衰竭,医生说…… 说情况不好”,声音里带着他从未有过的慌乱。

陆拾扒着 ICU 的玻璃窗往里看,里面的灯是冷白色的,母亲张兰躺在靠里的床上,鼻子里插着氧气管,胳膊上扎着输液针,旁边的监护仪 “滴滴” 地响着,屏幕上的曲线忽高忽低。一个穿蓝大褂的护士正给母亲擦脸,动作很轻,却掩不住母亲脸上的蜡黄 ,比上次住院时更甚,连嘴唇都泛着青灰色。

“每天治疗费要 50 块,” 陆建国蹲在地上,双手抓着头发,“我月薪才 100 块,你妈这病…… 再住几天,家里的积蓄就空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我找了内科的王主任,他说需要进口的抗病毒药,医院里没有,得从外面找,一瓶要两百多,还不一定能找到。”

陆拾没说话,只是盯着 ICU 里的母亲。她想起去年,母亲帮她整理竞赛错题时,手指在纸上画小圈的样子;想起母亲偷偷给她塞煮鸡蛋,说 “补脑子” 的样子;想起母亲感染乙肝后,父亲戴着两层口罩避之不及的样子。现在,母亲躺在里面,等着救命的药,而他们连药都找不到。

接下来的三天,陆拾就守在 ICU 外的长椅上。长椅是铁制的,春天的风还带着冷意,吹得她膝盖发疼。她每天早上帮父亲打饭,中午趴在长椅上写高考模拟题,下午就盯着 ICU 的门,盼着护士出来说一句 “情况好转了”。偶尔有医生从里面出来,穿着挺括的白大褂,胸前别着钢笔,他们的表情很平静,好像里面的生死与他们无关 。但陆拾知道,他们手里握着母亲的命,握着那瓶难寻的进口药。

第三天下午,一个戴金丝眼镜的医生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张纸,递给陆建国:“陆主任,这是病危通知书,你签一下。你爱人的肝衰竭在加重,要是明天再没有进口抗病毒药,可能就挺不过去了。”

陆建国的手在抖,笔都握不住,签名字时,笔画歪歪扭扭的。陆拾看着那张病危通知书,上面的 “病危” 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眼睛发疼。她突然站起来,走到医生面前,仰着头问:“医生,哪里能找到进口的抗病毒药?您告诉我,我去买!”

医生愣了一下,看着这个穿着洗得发白校服的女孩,叹了口气:“这种药管制很严,外面药店很少有,除非…… 除非有医院内部的关系,从药房调。” 他说完,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内部关系。陆拾心里猛地想起一个人 —— 药房的杨主任。去年母亲住院时,他还帮着换过新鲜的白蛋白。她没跟父亲说,转身就往药房跑。

药房在门诊楼一楼,杨主任正在整理药架,看见陆拾气喘吁吁地跑进来,问:“拾拾?你怎么来了?你妈怎么样了?”

“杨主任,求您帮帮我妈!” 陆拾抓住杨主任的胳膊,眼泪掉了下来,“医生说我妈需要进口的抗病毒药,不然挺不过明天,您能不能帮我找找?多少钱都行,我们以后还!”

杨主任皱了皱眉,放下手里的药瓶,想了一会儿:“这种药我手里也没有,但我认识省医药公司的人,他们偶尔会有配额。我现在给你打电话问问,能不能调一瓶过来,不过…… 价格可能要贵点,还要给点‘好处费’。”

“多少钱都行!” 陆拾赶紧说,“您帮我调,我让我爸把钱给您!”

杨主任拿起桌上的固定电话,拨了个号码,语气很客气:“王经理,我是市医院的老杨,想跟你调瓶进口的抗病毒药…… 对,急用,患者快不行了…… 好好好,我现在过去取,好处费我给你带过去。” 挂了电话,他对陆拾说:“你等着,我现在去省医药公司取药,晚上就能给你妈用上。”

那天晚上,杨主任把药送来了,一瓶小小的玻璃瓶,上面全是英文,标签上印着 “88 年 1 月生产”。护士把药输进母亲体内后,监护仪上的曲线慢慢平稳下来,医生说 “暂时稳住了,但还需要观察”。陆建国握着杨主任的手,一个劲地说 “谢谢”,还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块钱,塞给杨主任,杨主任推辞了半天,最后还是收下了五十块,说 “够油钱就行”。

陆拾坐在 ICU 外的长椅上,看着里面母亲的脸色慢慢有了点血色,心里像落下一块石头。她抬头看见医生穿着白大褂,在走廊里走来走去,他们和父亲一样,都是医生,但他们能拿到父亲拿不到的药,能决定谁能活下去。原来,医生和医生之间,也是不一样的。她摸了摸口袋里的 “观察本”,在新的一页上写下:“88 年 3 月 12 日,母亲病危,进口药救了她的命。医生能掌控药,掌控生死。我要当最好的医生,比爸爸厉害,比所有医生都厉害。” 旁边画了一个白大褂的小人,手里拿着一瓶药,小人的头顶,画了一个星星。

从那天起,陆拾的目标变了。以前,她想当医生,是想 “保护母亲”,想 “不靠父亲也能立足”;现在,她想当顶尖的医生,想站在能掌控医疗资源的位置上,再也不用因为 “没有关系”“没有钱”,看着亲人在生死边缘挣扎。 “崇流医科大学”—— 那是国内最好的医学院之一,附属医院是全国顶尖的医院,只有去那里,才能成为最好的医生。

88 年的高考,陆拾考得很顺利。她的数学几乎满分,语文作文写的是 “ICU 外的长椅”,里面写 “我看见白大褂的影子,像希望的灯,我想成为那盏灯”,阅卷老师给了高分。考完试后,她没跟父亲商量,自己去学校填了志愿 ,第一志愿:崇流医科大学临床医学专业。她知道自己有省医科大学的保送名额,父亲也早就跟她说 “保送省医,毕业回市医院,我帮你找个好科室”,但她不想再走父亲铺的路,她要自己走一条更宽的路。

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是 8 月中旬,天气很热,家属院的梧桐树上知了叫个不停。邮递员骑着绿色的自行车,在楼下喊 “陆拾,你的录取通知书!” 陆拾跑下楼,接过那个印着 “崇流医科大学” 字样的信封,心里又激动又紧张。她没立刻拆开,而是把信封藏在背后,走进家门。

陆建国正在堂屋看报纸,看见陆拾回来,问:“录取通知书来了?是省医科大学吧?我跟人事科的李主任说了,你毕业回市医院,直接进外科,跟着我学手术。” 他的语气很笃定,好像陆拾的未来早就被他安排好了。

陆拾把信封递过去,没说话。陆建国接过信封,看见 “崇流医科大学” 的字样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把信封拆开,拿出录取通知书,看了一眼,猛地扔在地上,录取通知书飘到陆阳的脚边,陆阳吓得赶紧往后退。

“你翅膀硬了?敢不听我的话?” 陆建国的声音很大,震得窗户都嗡嗡响,“省医科大学不好吗?离家近,还能靠我的关系找工作,你非要去上海?崇流那么远,你一个女孩子,出了事怎么办?”

陆拾弯腰捡起录取通知书,拍了拍上面的灰,放在桌上,看着父亲的眼睛,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爸,省医科大学不是最好的,崇流医科大学才是。那里有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我要去那里学,以后要当神经外科医生 —— 比您厉害的医生。”

“神经外科?你知道那有多难吗?多少男医生都学不下来,你一个女孩子凑什么热闹!” 陆建国气得脸通红,抓起桌上的搪瓷杯,想摔又没摔,最后重重地放在桌上,“我告诉你,这学你不能去!要么去省医,要么就别读了!”

“我已经被录取了,爸。” 陆拾没退,“崇流医科大学的临床医学专业,全国只招 50 个人,我考上了,我不会放弃。”

陆建国气得三天没理她,每天躲在外科办公室,很晚才回家。母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第四天早上,她拉着陆建国的手,说:“老陆,拾拾有自己的想法,让她去吧。她从小就比别的孩子懂事,知道自己要什么,去崇流能学更多东西,总比在咱们这小地方好。”

陆建国沉默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我不是不让她去,我是怕她一个人在外面受委屈。上海那么大,没有关系,没有熟人,她怎么立足?”

“她能靠自己。” 母亲说,“你忘了她怎么帮我找药,怎么考上市医科大学的?她比你想的更厉害。”

陆建国没说话,算是默认了。第五天晚上,他把陆拾叫到堂屋,拿出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五百块钱:“学费我给你出,每个月我再给你寄二十块生活费。但我有个条件,你毕业后必须回市医院工作,不能留在上海。”

陆拾接过信封,捏着里面的钱,心里很清楚,这个条件她不会真的遵守 ,毕业后回不回,她说了算。但她没反驳,只是点了点头:“好,我毕业后回市医院。”

那天晚上,陆拾把崇流医科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放进 “观察本” 里,和之前的笔记、照片、错题纸放在一起。她在 “观察本” 的扉页上,用钢笔写了一句话,字迹很工整,却带着一股狠劲:“靠别人没用,只能靠自己 —— 陆拾,88 年 8 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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