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年 12 月 31 日的神经外科科室会议，张山站在投影幕前，手指点着幕布上 “BrainLab 神经导航系统” 的宣传图，黑色主机旁连着精密的光学定位仪，屏幕上显示着颅内病变的三维重建模型，红色箭头精准标注着肿瘤与血管的距离，“精度达 1mm” 的字样用加粗字体突出，像一根刺扎在每个医生的眼里。
“医院决定斥资 500 万引进这套系统，下个月到位。” 张山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目光扫过全场，“谁先掌握这技术，谁就负责脑肿瘤精准手术组，以后科室的高难度病例、科研课题，都优先给这个组。”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随即响起低低的议论声。“500 万啊，全市也就咱们医院有这魄力。”“精准手术组，那可是核心资源，以后评职称、拿课题都稳了。” 议论声里，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投向坐在靠窗位置的文雯 ，30 岁，米国约行哈普金丝医院神经外科进修归来，穿一身剪裁得体的米色西装套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指上戴着简约的珍珠戒指，一看就是家境优渥的 “海归精英”。
文雯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指尖在笔记本上轻轻敲着 ，她父亲是崇流吉安委医政处的张处长，早在半个月前就给她透了消息，还特意让设备科 “多关照”，这套导航系统的操作培训名额，她本就志在必得。
陆拾坐在角落，手里握着笔，却没往笔记本上写一个字。她的目光落在文雯身上，脑子飞快地转着：文雯的优势太明显了 ，懂英文操作手册、有吉安委背景、熟悉导航原理，而她自己，只在学术会议上见过导航系统的演示，连真机都没碰过。但她没慌，手指在白大褂口袋里摸了摸，那里揣着半张刚从李姐那拿到的设备科通讯录，李姐下午打电话时说 “设备科王科长最近正为儿子出国的事愁，你或许能帮上忙”，这句话像颗种子，落在她心里。
散会后，陆拾故意磨蹭着收拾笔记本，等其他人都走了，才走到张山的秘书处。秘书小周正对着电脑叹气，屏幕上是一篇没写完的晋升论文 ，去年陆拾帮她整理过 “神经外科护理管理” 的数据，两人也算有交情。“周姐，怎么了？论文还没写完？” 陆拾递过去一杯热咖啡，语气熟稔。
小周接过咖啡，叹了口气：“别提了，评中级需要核心论文，我这篇《神经外科术后并发症防控》的数据总觉得不够，想加个病例分析，又找不到合适的。”
“我帮你看看？” 陆拾凑到电脑前，快速扫了一遍论文，“你可以加 5 例‘导航辅助手术的并发症数据’，虽然咱们还没设备，但可以引用国外的文献，我之前查过哈普金丝医院的资料，有现成的数据。” 她一边说，一边打开自己的文献库，调出几篇英文论文，“你把这些数据整理进去，再改改讨论部分，肯定能发表。”
小周眼睛一亮：“陆医生，你真是我的救星！以后有什么事，你尽管找我！”
陆拾笑了笑，状似无意地问：“对了周姐，刚才张主任说的导航系统，培训名额定了吗？我听说文雯医生在国外用过，肯定能拿到名额吧？”
小周压低声音，凑近她说：“名额就 2 个，本来想给张主任和文医生，但文医生虽然懂原理，却没实际操作过 ，她在哈普金丝只是观摩，没上过手，而且她带回来一本英文操作手册，国内还没译本，她宝贝得很，谁借都不答应。” 这句话像颗定心丸，陆拾心里有了底 。文雯的 “优势” 里藏着漏洞，而她要做的，就是把这个漏洞变成自己的机会。
1 月 5 日，陆拾特意提前半小时到医院，绕到行政楼的设备科。王科长的办公室在三楼最里面，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打电话的声音，语气带着讨好：“张教授，麻烦您多费心，我儿子的推荐信就靠您了…… 什么？还要看科研经历？他刚本科毕业，哪有什么科研经历啊……”
陆拾等了十分钟，王科长挂了电话，脸色难看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捏着儿子的留学申请材料。她敲了敲门，手里提着一个牛皮纸袋 ，里面是她连夜整理的 “米国医学院申请攻略”，还有她之前帮赵教授翻译的哈普金丝医院某位教授的论文，上面有教授的邮箱和联系方式。
“王科长，我是神经外科的陆拾，想跟您聊聊导航系统的事。” 陆拾走进办公室，把牛皮纸袋放在桌上，“我听说您儿子想申请米国医学院，正好我有个同学在哈普金丝医院做博士后，认识神经外科的教授，或许能帮着写封推荐信 。当然，前提是您儿子的材料符合要求，我可以帮着一起修改。”
王科长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亮了 。哈普金丝医院是米国顶尖医学院，要是能拿到那里教授的推荐信，儿子的申请成功率至少能提高一半。“陆医生，你…… 你真能帮这个忙？” 他站起来，语气里带着急切，之前的倨傲全没了。
“我尽力。” 陆拾没把话说满，手指点了点牛皮纸袋，“这里面有申请攻略和教授的联系方式，您先看看。至于导航系统，我知道培训名额紧张，但我想试试。我做过 60 例脑肿瘤手术，临床经验扎实，学新技术快，要是能参与培训，以后肯定能帮科室用好这套设备。”
王科长拿起攻略翻了翻，又看了看教授的联系方式，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儿子的留学比什么都重要，一个培训名额算不了什么。“陆医生，推荐信的事就拜托你了！培训名额我帮你争取，下周设备科开会，我把你的名字加上，就说‘神经外科需要临床经验丰富的医生参与实操培训’，没人会反对。”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你得抓紧，文医生那边也在找关系，我怕夜长梦多。”
“谢谢王科长，我明白。” 陆拾心里松了一半，却没立刻走 。她还缺一样关键东西：文雯手里的英文操作手册。没有手册，就算拿到培训名额，也跟不上学习进度，毕竟她连导航系统的基本操作流程都不清楚。
1 月 8 日，陆拾特意在医生办公室 “偶遇” 文雯。文雯正对着电脑写病例，屏幕旁放着一本蓝色封皮的英文书，书脊上印着 “BrainLab Neuro Navigation Operation Manual”，正是那本操作手册。“文医生，忙着呢？” 陆拾走过去，手里拿着一篇刚翻译好的论文摘要，去年文雯刚回国时，英文病例写得不够规范，陆拾帮她翻译过几篇，算是欠了个人情。
“陆医生，有事吗？” 文雯抬头看了她一眼，语气带着几分防备，手不自觉地把手册往身边挪了挪。
“我想跟你请教个事。” 陆拾把摘要放在桌上，“我最近在写一篇‘脑肿瘤精准手术’的综述，想引用些国外的导航技术资料，听说你有 BrainLab 的操作手册，能不能借我看几天？我就看看操作流程和参数设置，不耽误你用，3 天就还你。”
文雯皱了皱眉 ，她知道陆拾是竞争对手，不想借，但之前陆拾帮过她翻译摘要，直接拒绝又显得太小气。“这手册是我从国外带回来的，国内没译本，我还没看完……” 她犹豫着，目光落在摘要上，那是篇发表在《Neurosurgery》上的最新论文，正是她需要的参考文献。
陆拾看出她的犹豫，立刻补了一句：“我知道这手册宝贵，我借来看的时候会小心，不折页不涂鸦，而且我翻译的这篇摘要，里面有导航系统的最新临床数据，你要是需要，我可以把全文发给你 ，咱们都是神经外科的，互相交流学习嘛。” 这句话正好戳中文雯的需求。她正在准备一篇关于导航技术的综述，正缺最新数据。
文雯沉默了几秒，终于把手册推过去：“那你可得小心点，3 天后天早上必须还我，我还要用。”
“谢谢文医生！” 陆拾接过手册，指尖碰到封面的质感，心里一阵激动 。这手册比她想象的还厚，里面满是英文操作步骤和示意图，还有设备参数的详细说明，正是她急需的 “救命稻草”。
回到办公室，陆拾立刻锁上门，把手册摊在桌上，拿出字典和笔记本，开始逐页翻译。她的英文不算顶尖，但常年看外文文献，基本能看懂专业术语，遇到不懂的地方，就标注出来，准备晚上找赵教授请教。从下午 2 点到晚上 10 点，她没吃一口饭，没喝一口水，笔记本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中文翻译和标注：“光学定位仪需每 2 小时校准一次”“患者头部固定时需避开枕骨粗隆”“肿瘤定位误差需控制在 0.5mm 以内”，每个关键步骤旁都画了简单的示意图，方便记忆。
晚上 10 点半，应立路过办公室，看见里面还亮着灯，推门进来，看见陆拾趴在桌上，手里握着笔，脸上沾着墨水，笔记本上满是英文和中文的对照。“你怎么还没走？在忙什么？” 他走过去，拿起桌上的手册，看见 “操作手册” 的字样，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我在学导航系统的操作，下周要参加培训。” 陆拾抬起头，眼里满是红血丝，语气里带着疲惫，却又有几分兴奋。
应立放下手册，语气带着失望：“为了那个培训名额，你又去找王科长了？我听说你帮他儿子弄留学推荐信，还借了文医生的手册 。陆拾，你就不能靠自己的实力吗？非要用这些手段？”
陆拾的兴奋瞬间被浇灭，她站起来，语气带着委屈：“靠实力？文雯有海归背景，有吉安委的关系，我要是不争取，连培训的机会都没有！你以为我想这么做吗？我没有背景，没有人脉，只能靠自己找机会！”
“找机会不代表可以不择手段！” 应立的声音提高了几分，“你帮王科长弄推荐信，是人情交换；你借文医生的手册，是利用她的需求，你有没有想过，要是这些事被发现，你之前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发现又怎么样？我没做错什么！” 陆拾的声音也高了起来，“我只是想学好新技术，做好手术，这也有错吗？” 她推开应立，拿起手册和笔记本，“我不想跟你争，你要是不认同，就别管我。” 说完，她摔门而出，把应立的目光和满室的灯光都关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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