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年 1 月的院务会,李院长把《药品零加成经略实施方案》拍在桌上,封面的红色印章像块烙印,“取消药品进销差价,医院年度收入预计减少 15%” 的黑体字,让在座的科室主任们脸色都沉了下来。
“现在的情况,大家都清楚。” 李院长的手指在烟灰缸里捻灭烟头,“院里研究决定,各科室压缩 10% 预算,优先保障重点学科。神经疾病中心是省重点,陆院,你先说说你的想法。”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陆拾身上。她穿着深灰色西装套裙,比三年前刚当副院长时更显沉稳,手指在平板电脑上滑动,调出早已准备好的《预算调整方案》:“神经疾病中心今年要推进‘脑胶质瘤多模态诊疗’项目,需要引进 3D 打印导航模板设备,预算缺口 100 万元。我的建议是,从弱势科室压缩预算,儿科药品采购预算从 200 万降至 150 万,妇产科设备更新预算从 100 万降至 50 万,节省的 100 万正好填补缺口。”
话音刚落,儿科主任孙荣就猛地站起来。这位 55 岁的老专家,白大褂袖口还沾着患儿的奶渍,声音带着激动:“陆院,这不行!儿科现在进口抗生素已经紧张,再压缩 50 万,连国产常用药都要断供了!上个月有个败血症患儿,就因为缺进口万古霉素,差点没救过来!”
会议室里一阵骚动。妇产科主任刘敏也附和:“我们科的产床还是 108 年的,已经坏了三张,再不更新,产妇安全都没法保障,怎么压缩?”
陆拾却很平静,调出儿科的用药统计报表:“孙主任,儿科去年进口药占比 40%,其中‘头孢曲松’有国产替代药,疗效相近,价格却低 30%,压缩的 50 万,正好能通过替换国产药实现,不影响常规诊疗。”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刘敏:“刘主任,妇产科的旧产床可以维修,设备科评估过,维修费只要 10 万,剩下的 40 万,等明年预算再补,优先保障重点学科,是院里的决定。”
“重点学科就高人一等?儿科的孩子不是患者?产妇的命不是命?” 孙荣气得手抖,指着报表,“你看看这个月的患儿数,比去年多了 20%,药品需求只会增不会减,压缩预算就是拿孩子的命开玩笑!”
陆拾的脸色冷了下来,翻开另一份文件,《三A复评重点学科建设指标》:“孙主任,医院今年要三A复评,重点学科建设占比 30%,神经疾病中心要是不达标,整个医院都过不了复评。到时候,不仅儿科、妇产科,所有科室的评级、治保报销比例都会受影响,你觉得,哪个更重要?”
这句话像盆冷水,浇灭了孙荣的怒火。他知道三A复评的重要性,去年邻市的医院就因为重点学科不达标,被降级为二A,患者流失了一半。孙荣张了张嘴,最终叹了口气,坐了下来,手指在桌上划着无意义的圈,像在跟自己的职业操守妥协。刘敏也没再反驳,只是低着头,翻着产床维修报价单,眼神里满是无奈。
院务会结束后,陆拾在走廊里遇到应立。他刚从儿科会诊回来,白大褂口袋里还装着患儿的病历,语气带着质问:“你真要压缩儿科预算?孙主任说,国产万古霉素的纯度不如进口的,有患儿用了会过敏,你知道吗?”
“过敏是个体差异,不是药品质量问题。” 陆拾加快脚步,不想跟他争执,“医院有规定,优先保障重点学科,我只是按规定办事。”
“规定?” 应立拉住她,声音提高了几分,“你所谓的规定,就是牺牲弱势科室的患者,成全你的神经疾病中心?上个月那个败血症患儿,要是因为缺药出事,你负得起责任吗?”
陆拾甩开他的手,语气带着警告:“陈医生,做好你的临床工作,预算分配是院务会决定的,不是我个人的事。再纠缠,我会上报人事科,说你扰乱办公秩序。” 她转身走进电梯,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她看到应立失望的眼神,但很快,这种感觉就被 “三A复评”“重点学科” 的目标压了下去 ,她需要神经疾病中心的成绩,作为进入吉安委的敲门砖。
2 月,预算调整方案正式实施。儿科药房里,进口万古霉素的货架空了一半,取而代之的是国产万古霉素,药盒上的 “批准文号” 是新的,连药师都在小声嘀咕:“这药刚上市没多久,临床数据还不多,真的能用吗?” 孙荣每天都待在药房,盯着药品入库单,只要有国产药缺货,就立刻给医药公司打电话,语气里满是恳求:“麻烦你们加急送一批,有孩子等着用药,不能再等了。”
而神经疾病中心,却一片热闹景象。3D 打印导航模板设备运抵的那天,陆拾亲自去手术室调试。设备供应商的工程师穿着蓝色工装,正在演示如何根据患者的 CT 数据,打印出贴合颅骨的导航模板:“陆院,有了这个模板,手术定位误差能控制在 0.3mm 以内,比手工定位精准多了。”
陆拾看着打印机吐出的白色模板,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定位孔,像件精密的艺术品。她拿起模板,对着灯光看了看,语气带着满意:“很好,下周安排一台颅底脑膜瘤手术,用这个模板试试。” 旁边的温乐(刚从哈普金丝进修回来,升任神经外科主任)笑着说:“陆院,有了这台设备,咱们的精准手术量肯定能再涨 20%,今年的科研经费也能多申请点。”
3 月,第一台 3D 打印导航模板辅助手术开始了。患者是位 50 岁的教师,颅底脑膜瘤包裹着颈内动脉,传统手术需要磨除部分颅骨,风险极高。陆拾戴着放大眼镜,将导航模板贴合在患者的颅骨上,模板上的定位孔正好对准肿瘤位置,超声吸引器顺着定位孔伸入,精准地剥离肿瘤,没有损伤周围的血管和神经。
手术进行到一半,护士匆匆跑进来,在陆拾耳边小声说:“儿科那边出事了,有个患儿用了国产万古霉素,出现过敏性休克,正在抢救。” 陆拾的手顿了一下,超声吸引器在肿瘤边缘停了 2 秒,随即继续操作,语气平静:“让急诊科支援,我这边手术结束就过去。” 现在不能停 , 这台手术是 3D 打印设备的 “首秀”,必须成功,不能出任何差错。
手术结束后,陆拾赶到儿科抢救室。孙荣正跪在地上给患儿做心肺复苏,额头的汗滴在患儿的胸口,患儿的母亲坐在地上哭,声音嘶哑:“医生,救救我的孩子,他才 3 岁,不能出事啊!” 陆拾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心里有过一丝愧疚,但很快,她就拿出手机,给肥瑞药企的马克发了条消息:“3D 打印设备已投入使用,下次合作的基因数据,可优先提供使用该设备的患者数据,临床价值更高。” 马克很快回复:“太好了!我们愿意提高咨询费,15 万美元 300 例,你觉得如何?” 陆拾看着 “15 万美元” 的字样,手指在屏幕上敲下 “同意”,抢救室里的哭声,仿佛被手机屏幕的光盖住了。
4 月,肥瑞药企的代表马克来医院考察。陆拾带着他参观神经疾病中心的生物样本库,零下 80℃的冰箱里,整齐地放着患者的肿瘤组织样本,每个样本管上都贴着编号,没有患者姓名,只有 “年龄、性别、肿瘤分级” 的标签。“马克先生,这些样本的基因数据,都是用最新的测序仪检测的,质量很高。” 陆拾打开电脑,调出一份基因图谱,“你看,这个患者的 EGFRvIII 突变,和你们正在研发的靶向药靶点高度匹配。”
马克的眼睛亮了:“陆院,我们想和你们签订长期合作协议,每年提供 500 例数据,咨询费 30 万美元,同时帮你们申请国际多中心临床试验,让你们的医生能在《柳叶刀》《新英格兰医学杂志》上发表论文。”
这个条件,正是陆拾想要的。国际多中心临床试验的经历,能让她的简历更有分量,为进入吉安委加分。“合作可以,但数据的使用必须保密,不能泄露给第三方。” 陆拾提出条件,马克立刻答应:“放心,我们会签订保密协议,所有数据只用于内部研发,不会对外公开。”
5 月,长期合作协议签订的消息传到医院。宣传科又开始造势,公告栏上贴满了 “我院与国际顶尖药企合作开展靶向药临床试验,科研水平迈上新台阶” 的海报,李院长在全院大会上表扬陆拾:“陆院不仅抓临床,还能为医院争取国际资源,这种能力,值得所有人学习!” 只有应立,在看到海报时,对着温乐冷笑:“你们所谓的国际合作,就是把患者的基因数据卖给药企,拿患者的**换论文和经费,是吗?” 温乐没敢接话,只是低着头,快步走开。
6 月,三A复评开始了。评审专家来到神经疾病中心,陆拾带着他们参观 3D 打印设备、生物样本库,还播放了精准手术的视频。专家们频频点头:“这个中心的建设,达到了国内领先水平,重点学科的指标完全达标。” 而儿科,却因为 “国产药过敏事件” 被专家点名批评,孙荣站在旁边,脸色苍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陆拾在评审反馈会上,轻描淡写地说:“儿科的问题是暂时的,我们已经要求医药公司提供更详细的临床数据,确保用药安全。” 专家们没再追问,毕竟神经疾病中心的成绩太亮眼,盖过了儿科的瑕疵。
9 月,三A复评顺利通过。医院举办庆功宴,陆拾作为重点学科的负责人,坐在主桌,接受院领导和科室主任的祝贺。李院长端着酒杯,笑着说:“陆院,这次复评多亏了你,以后医院的重点学科建设,还得靠你。” 陆拾举起酒杯,和他碰了碰,眼神里却在盘算,她需要李院长的推荐,进入吉安委的 “医疗经略咨询专家库”,这是她下一步的目标。
10 月,陆拾参加了崇流吉安委组织的 “医疗经略研讨会”。会议在市行政中心召开,参会的都是各大医院的院长、主任,还有吉安委的领导。陆拾穿着得体的西装,手里拿着《神经疾病诊疗经略建议》,在会上发言:“建议将‘精准手术’纳入治保报销范围,提高脑胶质瘤患者的保障水平;同时,加大对重点学科的投入,推动医疗技术创新。” 她的发言条理清晰,数据详实,吉安委医政处的王处长(之前文雯的父亲退休后,由他接任)频频点头,会后还主动跟她交换名片:“陆院,你的建议很有价值,以后多来吉安委交流。”
陆拾握着王处长的手,心里松了口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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