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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三月初,地区医院家属院的梧桐树刚冒出黄绿的芽尖,风里还裹着煤炉的烟味,混着住院部飘来的消毒水味,在青砖路上绕来绕去。这时候的医院已经有了些新变化:门诊楼墙上贴了张红榜,写着 “试行奖金制度,多劳多得”;药房窗口挂了块小黑板,用粉笔写着 “紧缺药品:青霉素、安乃近、维生素 B12,凭处方限量供应”;就连家属院的公共水龙头旁,都多了些讨价还价的声音,有人用粮票换鸡蛋,有人用布票换煤块,改革开放的风,终于吹到了这南方小城的医院里。

陆拾七岁这年,已经是小学一年级的 “优等生”。她的课本是用邻居家孩子用过的旧书,封面缺了角,里面用铅笔写的字迹被她用橡皮蹭得模糊,再用自己的钢笔重新描清楚;作业本是王姐从医院仓库拿的废病历纸,裁成三十二开,用线缝成本子,封面写着 “陆拾的作业本”,字迹比去年工整了许多。每天放学,她不是先回家,而是绕着医院走一圈,把看到的、听到的都记在心里 ,比如内科张医生收了患者家属一篮春笋,第二天就给患者安排了胃镜检查;比如儿科李医生帮护士家孩子写了入学申请书,护士就优先给李医生的女儿留了进口钙片。这些都被她记在那个红色塑料皮的观察本里,旁边画着简单的小图,像一本秘密账本。

三月十二这天,天刚亮就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陆拾被弟弟陆阳的哭声吵醒时,母亲张兰正坐在床边,用手背贴着陆阳的额头,眉头皱得紧紧的。“烫得厉害,怕是得有 39 度。” 张兰的声音带着倦意,她昨晚起了三次夜给陆阳盖被子,眼下的黑眼圈很重。

陆建国已经穿好白大褂,正站在镜子前整理领口,听见这话回头看了一眼:“家里有退烧药吗?我今天上午有台胃切除手术,走不开。”

“去年冬天剩的安乃近早就吃完了,” 张兰说着,从床头柜抽屉里翻出几张粮票,数了三张二两的,塞给陆拾,“拾拾,你去药房找刘护士拿瓶安乃近,记得跟她说清楚,是你弟弟发烧用的。”

陆拾接过粮票,指尖捏着薄薄的纸片,心里有点发沉。她知道刘护士和母亲不对付 ,去年夏天,刘护士趁药房没人,偷偷往自己包里塞了两瓶葡萄糖,正好被去领药的张兰看见。张兰没当场戳穿,但后来药房盘点少了葡萄糖,护士长问起时,张兰还是说了实话,刘护士被扣了半个月奖金,从那以后,每次张兰让陆拾去拿药,刘护士总要刁难几句。

“路上慢点,别跑,” 张兰又叮嘱了一句,伸手摸了摸陆拾的头,这是少有的温柔,“拿到药赶紧回来,妈在家看着你弟弟。”

陆拾点点头,把粮票叠好放进棉袄口袋,又从床底下翻出那个红色塑料皮本子塞进另一个口袋 ,她习惯走到哪都带着它。出门时,她看见陆建国正从衣柜顶上的铁盒里拿奶粉,那是用陆阳的专项粮票换的,装在印着 “上海奶粉” 的铁罐里,罐口用橡皮筋扎着,防止受潮。陆建国舀了两勺奶粉,冲进温水里,搅拌均匀后端给陆阳,语气是陆拾很少听到的温和:“阳阳乖,喝了奶粉病就好了。”

陆拾站在门口,看着弟弟捧着奶瓶小口喝着,奶粉的香味飘过来,她咽了咽口水。家里的奶粉从来没有她的份,就连母亲偶尔偷偷给她的鸡蛋,也要等陆阳睡着后才敢拿出来。她转身带上门,沿着青砖路往药房走,心里清楚,这次去拿药,刘护士绝不会轻易给她。

药房在门诊楼一楼西侧,是个朝南的房间,窗户上装着铁栅栏,窗台上摆着几盆仙人掌,是刘护士养的。陆拾走到窗口时,刘护士正坐在里面织毛衣,竹针在手里飞快地动着,毛线是深蓝色的,看起来很厚实。

“刘阿姨,我来拿安乃近,我弟弟发烧了,39 度。” 陆拾踮起脚尖,把粮票从窗口递进去,声音尽量平静。

刘护士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冷冷的,放下毛衣,慢悠悠地走到药柜前,拉开抽屉翻找起来。药柜里的药瓶摆得乱七八糟,标签有的掉了,有的糊了,刘护士翻了半天,把抽屉一关,说:“安乃近用完了,下周才能进货,你下周再来吧。”

陆拾心里一紧,知道她在撒谎。昨天放学路过药房时,她还看见刘护士给内科王医生拿了一瓶安乃近,王医生的儿子也发烧了。“刘阿姨,昨天我还看见您给王医生拿过安乃近,怎么今天就没了?” 陆拾追问,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刘护士的脸沉了下来,走到窗口,双手叉腰:“小孩子家懂什么?昨天那是最后一瓶,给王医生儿子用了,你要是急,就去别的医院看看,我们这儿没有了。” 她说着,还故意往椅背上一靠,拿起毛衣继续织,不再理陆拾。

陆拾站在窗口,没走。她知道去别的医院太远,母亲还在家等着药救急,而且别的医院说不定也没有安乃近 ,这种退烧药是常用药,每次进货都被医院里的医生护士先 “预留” 一部分,普通患者很难拿到。她的目光在药房里扫了一圈,落在刘护士身边的抽屉上 ,那抽屉没关严,露出半截药瓶,标签上的 “青霉素” 三个字很显眼。

陆拾想起父亲上个月跟母亲说的话:“药房的刘护士总私藏好药,尤其是进口的青霉素,上次有个重症患者等着用,她却说没有,结果后来在她抽屉里找到了。” 青霉素是当时最稀缺的进口药,只有抢救重症患者才能用,刘护士居然私藏起来,肯定是想留给自己或者送人情。

这时候,门诊楼的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喊 “刘护士,拿瓶生理盐水”。刘护士应了一声,放下毛衣转身去药柜拿生理盐水,背对着窗口,没注意陆拾的动作。陆拾的棉袄袖口有个破洞,是上次搬煤块时刮的,她早就发现这个破洞正好能藏东西。她飞快地伸出手,拉开刘护士的抽屉,把那瓶青霉素拿出来,塞进袖口的破洞里,再把抽屉轻轻推回去,动作快得像一阵风。

刘护士拿了生理盐水递给外面的人,转身回到窗口,看见陆拾还站在那里,不耐烦地说:“你怎么还不走?说了安乃近没有了!”

“刘阿姨,我的药呢?” 陆拾故意问,眼睛盯着刘护士的抽屉。

刘护士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去摸抽屉,打开一看,脸色瞬间变了 —— 青霉素不见了。她猛地看向陆拾,一把抓住陆拾的胳膊,指甲掐进陆拾的棉袄里:“是不是你偷了我的药?!”

陆拾挣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袖口的破洞正好对着刘护士,能看见里面露出的药瓶一角。她压低声音,语气却很镇定:“刘阿姨,您抽屉里的药是私人的吧?医院规定不能私藏药品,尤其是进口的青霉素,我要是告诉院长,您说院长会怎么处理?”

刘护士的脸 “唰” 地白了。她知道陆建国是外科主任,跟院长走得近,上次她私藏葡萄糖的事,就是院长亲自过问的,这次要是再被发现私藏青霉素,说不定会被开除。她的声音一下子软了下来,拉着陆拾的胳膊往旁边挪了挪,远离窗口:“拾拾,阿姨跟你闹着玩呢,安乃近还有,阿姨这就给你拿。你把药还我,好不好?”

“我要两瓶安乃近,” 陆拾没松口,她知道青霉素比安乃近值钱多了,不能轻易还回去,“还要你别告诉妈妈我拿了你的药,不然我还是会告诉院长。”

刘护士咬了咬牙,点了点头:“行,阿姨给你两瓶安乃近,也不告诉你妈妈。” 她转身回到药房,从一个锁着的小柜子里拿出两瓶安乃近,用纸包好递给陆拾,又小声说:“药你赶紧还我。”

陆拾接过安乃近,放进书包里,却没把青霉素拿出来:“刘阿姨,我先帮你保管着,等我弟弟病好了,再还你。” 她知道现在不能还,这瓶青霉素还有用,说不定能换点更重要的东西。说完,她转身就走,没给刘护士再说话的机会。

陆拾没直接回家,而是绕到了住院部后面的小花园。这里有几棵老樟树,平时没什么人来,是她常来记录 “人情账” 的地方。她从袖口拿出那瓶青霉素,放在石桌上,仔细看了看标签,上面印着英文,还有 “上海医药公司进口” 的字样,瓶身很新,应该是刚到不久的。

她翻开红色塑料皮本子,在新的一页写下:“3 月 12 日,刘护士私藏青霉素(进口),用安乃近换,暂存我这。” 旁边画了一个药瓶,上面打了个勾。她想起父亲说过,青霉素是重症患者才能用的,医院里肯定有人需要,比如上次父亲提到的李医生,李医生是儿科的老医生,和父亲是医学院的同学,他女儿有哮喘,冬天的时候总犯病,需要青霉素应急,但每次都很难拿到。

陆拾把青霉素放进棉袄内袋里,紧贴着胸口,这样不容易丢。她背着书包往儿科门诊走,路上看见不少熟悉的场景:内科张医生正在给一个患者家属写条子,说 “拿着这个去药房,找王护士拿葡萄糖”;外科的实习生正在帮护士搬煤块,护士说 “下次有手术,我跟主任说让你上”;就连打扫卫生的阿姨,都在给住院部的医生送自己腌的咸菜,说 “麻烦医生多照顾我家老头子”。

儿科门诊的人不多,李医生正坐在办公桌前写病历,戴着老花镜,头发已经白了大半。他的女儿李娟娟就坐在旁边的小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旧童话书,时不时咳嗽两声 ,她的哮喘又犯了,脸色有点苍白。

“李爷爷,” 陆拾走到办公桌前,小声喊了一声。

李医生抬起头,看见是陆拾,笑了笑:“拾拾来了,找爷爷有事吗?” 他知道陆拾是陆建国的女儿,聪明又懂事,平时路过儿科,总会跟他打招呼。

“李爷爷,娟娟姐姐是不是又犯哮喘了?” 陆拾指了指李娟娟,眼神落在李医生桌上的处方单上 ,上面写着 “青霉素”,但后面画了个叉,应该是没拿到药。

李医生叹了口气,放下笔:“是啊,昨天晚上又喘得厉害,想给她开点青霉素,药房说没有了,还得等几天。”

陆拾从内袋里拿出那瓶青霉素,放在李医生面前:“李爷爷,我这里有一瓶青霉素,您拿给娟娟姐姐用吧。”

李医生愣了一下,拿起青霉素看了看,惊讶地说:“这是进口的青霉素,你从哪弄来的?”

“是药房的刘阿姨给我的,” 陆拾没说真话,她知道不能提刘护士私藏的事,“她说娟娟姐姐需要,让我给您送过来。”

李医生当然知道刘护士不会这么好心,但他没追问,只是摸了摸陆拾的头:“拾拾真懂事,谢谢你啊。这药太贵重了,爷爷不能白要你的,你想要点什么?”

陆拾的目光落在李医生桌角的一本图册上 ,封面上写着《儿童解剖图册》,画着一个简化的人体结构,里面应该有她一直想看的大脑图。她指了指那本图册:“李爷爷,我能要那本书吗?我想看看里面的大脑。”

李医生笑了,把图册拿下来递给陆拾:“当然可以,这是爷爷以前给学生上课用的,现在用不上了,送给你正好。你看这一页,” 他翻开图册中间的一页,上面画着大脑的结构,标着 “大脑皮层”“小脑”“脑干”,“这是人的大脑,是最重要的器官,管着所有人的想法、动作,你以后想当医生,就得先了解它。”

陆拾接过图册,紧紧抱在怀里,心里特别高兴。她终于有了一本属于自己的医学书,而且是她最想看的解剖图册。“谢谢李爷爷,” 她说着,又想起什么,“要是刘阿姨问起青霉素,您就说您从别的地方拿到的,别说是我给的。”

李医生点点头:“爷爷知道,你放心吧。”

陆拾跟李医生和娟娟姐姐道别后,背着书包往家走。怀里的图册有点沉,但她一点都不觉得累,反而走得很快。

回到家时,母亲张兰正在给陆阳喂粥,粥里加了一勺猪油,是家里仅有的一点存货。陆阳看见陆拾回来,哭着要安乃近,张兰赶紧接过陆拾递来的药,拆开一包冲进水杯里,喂陆阳喝了下去。

“怎么去了这么久?刘护士没为难你吧?” 张兰一边收拾药包,一边问。

“没有,刘阿姨挺好的,还给了我两瓶安乃近,” 陆拾没提青霉素的事,也没提图册,只是把书包放在椅子上,“我去写作业了。”

她走进自己的小房间,其实就是客厅角落用布帘隔开的一小块地方,摆着一张小桌子和一把椅子,桌上放着她的旧课本和作业本。她把《儿童解剖图册》拿出来,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翻开,一页一页地看。图册里的人体结构画得很清楚,有骨骼、肌肉、内脏,还有神经系统,她最感兴趣的还是大脑那一页,用红笔标着不同的功能区,比如 “语言区”“运动区”,她一边看,一边在本子上画下来,虽然画得歪歪扭扭,但还是很认真。

晚上陆建国回来时,陆阳的烧已经退了,正在床上玩积木。陆建国走进陆拾的小房间,看见她正在看解剖图册,有点惊讶:“这书哪来的?”

“是儿科李爷爷送我的,” 陆拾抬起头,看着父亲,“他说这是大脑的图,管着所有人的想法。”

陆建国走过去,拿起图册翻了翻,是他以前见过的旧版本,但保存得很完好。他想起今天下午李医生给他打电话,说 “你女儿很懂事,送了我一瓶青霉素,帮了我大忙”,当时他没细问,现在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没批评陆拾,反而说:“这书挺好的,你要是喜欢,以后可以跟爸爸一起看医学书。”

陆拾的眼睛亮了:“真的吗?爸爸,我以后能当医生吗?”

“只要你好好学,就能当,” 陆建国摸了摸她的头,这是少有的温柔,“不过当医生要吃苦,要懂很多知识,还要会跟人打交道,你能做到吗?”

“我能!” 陆拾用力点头,她知道当医生能掌控资源,能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能保护自己和母亲,这是她一直想做的事。

那天晚上,陆建国把自己的一本旧《人体解剖学》拿给陆拾,说:“这书你先看着,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陆拾接过书,封面是深蓝色的,里面有很多黑白的解剖图,比李医生送的图册更详细。她把书放在枕头边,睡前又看了几页,虽然很多字不认识,但她还是记了下来,准备明天查字典。

临睡前,她翻开红色塑料皮本子,在最后一页写下:“3 月 12 日,用青霉素换李爷爷的解剖图册,爸爸给我医学书。要好好学,当医生。” 旁边画了一个大脑,还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小人,小人手里拿着一本书,脸上画了个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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