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年 3 月的崇流吉安委,四楼会议室的长桌上摊着《大华治保 DRG 分组试点工作指南》,蓝色封面的文件被阳光晒得微微发烫。陆拾坐在主位,指尖在 “分组权重确定原则” 那页划了道红痕,这行字下面藏着她今年最重要的目标:通过调整疾病分组权重,把治保资金引向她的 “利益圈”。
“陆处,DRG 分组直接关系到医院的命根子,尤其是咱们市的三A医院,要是权重定低了,明年的治保报销都不够付耗材钱。” 市治保中心的老周推了推眼镜,语气里带着焦虑。他刚从医院调研回来,三胜医院神经外科的温乐已经找过他三次,暗示 “脑胶质瘤的权重不能低于 2.0”,而儿童医院的院长则天天打电话,担心儿科常见病的权重被砍。
陆拾没接话,而是翻开桌上的《崇流医疗机构诊疗成本统计表》,目光停在 “脑胶质瘤平均住院费用 4.8 万元”“儿科急性支气管炎平均住院费用 0.9 万元” 这两组数据上。她拿起笔,在脑胶质瘤数据旁写了个 “3.5 万耗材”,又在儿科数据旁画了个向下的箭头 —— 这是她早就和温乐、李姐商量好的 “调整方向”:把脑胶质瘤的权重拉高,既能让三胜医院多拿治保报销,还能让合作的私立医院分一杯羹;至于儿科,“成本低、流程简单” 是最好的借口,就算权重降了,也没人能说她违规。
“下周成立 DRG 分组专家委员会,名单我已经拟好了,你们看看。” 陆拾把一份打印好的名单推到桌前,上面的名字像一串精心编排的密码:三胜医院治保科主任赵刚(去年帮她伪造过 “脑胶质瘤科研经费报表”)、康泰医院院长张磊(李姐的核心客户)、肥瑞药企医学顾问马克(负责提供 “国际诊疗成本参考数据”)、崇流医疗成本监测中心主任秦佩(她的研究生同学,当年毕业论文是她指导的),只有两个名额给了非关联机构,还是刚入职的年轻医生,根本没话语权。
老周扫了眼名单,眉头皱了起来:“陆处,这里面私立医院和药企的人是不是太多了?而且没给儿童医院留名额,他们肯定有意见。”
“专家委员会要兼顾‘临床、治保、社会办医’,私立医院是社会办医的代表,药企能提供国际经验,很合理。” 陆拾的语气不容置疑,“儿童医院的问题,后续会单独开座谈会,现在先集中精力定分组框架。” 她心里清楚,给儿童医院名额,只会阻碍她的计划,不如先把权重定下来,生米煮成熟饭。
4 月 10 日,DRG 分组专家委员会第一次会议在吉安委召开。会议室里,赵刚坐在陆拾左手边,手里拿着厚厚的 “脑胶质瘤诊疗成本报告”,封面上盖着三胜医院的红色公章;张磊则带了个计算器,时不时按几下,嘴里念叨着 “要是权重能到 2.5,咱们医院每年能多拿 200 万报销”;马克坐在角落,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说:“米国的脑胶质瘤 DRG 权重是 2.8,崇流的医疗水平和米国接近,权重应该向国际看齐。”
轮到讨论脑胶质瘤分组时,赵刚第一个发言:“根据我们医院的统计,脑胶质瘤(WHO III 级)的平均手术耗材费用是 3.5 万元,住院天数 21 天,比全国平均水平高 30%,主要是因为我们用了 3D 打印导航模板、术中 MRI 这些高端设备,诊疗成本确实高,权重应该调到 2.5,才能覆盖成本。” 他一边说,一边把成本明细推到桌上,上面的 “3.5 万耗材”“21 天住院” 用加粗字体标得格外醒目。
没人注意到,陆拾的指尖在桌下轻轻敲了三下 ,这是她和赵刚约定的信号,确认数据 “没问题”。果然,张磊立刻附和:“我们医院接收的脑胶质瘤转诊患者,术后并发症率比其他疾病高 15%,后续治疗成本也高,权重 2.5 很合理。” 马克也点头:“国际数据支持这个权重,既能保证医疗质量,又能体现崇流的诊疗水平。”
只有市一院的年轻医生小李提出疑问:“我之前查过全国 DRG 试点数据,脑胶质瘤的平均权重是 2.0,咱们一下子调到 2.5,会不会太高了?而且 3.5 万的耗材费用,比我们医院高了 1.5 万,是不是有点夸张?”
陆拾立刻接过话:“小李医生,市一院的脑胶质瘤手术量每年才 50 例,三胜医院有 150 例,康泰医院有 80 例,他们的数据更有代表性。而且崇流的患者病情更复杂,比如合并脑血管畸形的比例比全国高 10%,诊疗成本自然更高,权重高一点是合理的。”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暗示,“后续分组方案会纳入专家意见,年轻医生多听多学,以后有的是机会发表意见。”
小李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低下头。他刚入职,不想因为质疑得罪领导,更不想影响以后的职称晋升。
接下来讨论儿科急性支气管炎分组时,气氛明显冷淡。陆拾拿出儿童医院的诊疗数据:“儿科急性支气管炎的平均住院天数 5 天,耗材费用 0.2 万元,诊疗流程简单,主要是对症治疗,权重从 0.8 调到 0.6 就行,既能控制治保支出,又能倒逼儿科提高效率。”
“陆处,这不行!” 老周忍不住反驳,“儿童医院的儿科医生本来就缺,要是权重再降,治保报销不够,他们连常用药都买不起了!上个月我去调研,他们的阿莫西林已经断货一周了!”
“老周,DRG 改革的核心是‘优化资源配置’,” 陆拾的语气冷了下来,“儿科要学会控制成本,比如多用国产药,缩短平均住院日,而不是依赖高权重。而且市里会给儿科专项补助,不会影响基本诊疗。” 她心里清楚,所谓的 “专项补助” 不过是空头支票,就算有,也会被她挪到其他地方。
最终,脑胶质瘤的权重定在 2.5,儿科急性支气管炎降到 0.6,其他疾病的分组也或多或少向关联机构倾斜。会议结束后,陆拾把秦佩叫到办公室,把脑胶质瘤的成本报告递给她:“林主任,麻烦你在报告上盖个‘崇流医疗成本监测中心’的公章,证明数据的真实性,后续审计要用。”
秦佩犹豫了一下 ,她知道这份报告的数据有水分,三胜医院的实际耗材费用只有 2 万元,住院天数也只有 14 天,但她欠陆拾人情,当年要是没有陆拾指导毕业论文,她根本评不上中级职称。“陆老师,这样会不会有风险?要是审计查出来……”
“放心,数据都是三胜医院提供的,我们只是‘确认监测’,出了问题也找不到我们头上。” 陆拾拍了拍她的肩膀,“以后你想评副高,我还能帮你推荐,这点小事,不会让你为难的。”
秦佩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拿出公章,在报告上盖了章。红色的印泥落在 “3.5 万耗材” 旁边,像一个刺眼的句号。
7 月,《崇流治保 DRG 分组实施方案》正式发布。三胜医院神经外科的医生们第一时间算了笔账:按权重 2.5 计算,每例脑胶质瘤手术的治保报销能多拿 8000 元,每年 150 例手术,就是 120 万元;加上其他神经科疾病的权重调整,全年治保报销额至少能增加 100 万元。温乐特意给陆拾打了电话,语气里满是兴奋:“陆处,您真是我们的贵人!有了这笔钱,咱们明年能再引进一台术中 CT,精准手术量还能再涨 20%!”
合作的 5 家私立医院也尝到了甜头。康泰医院每月接收 20 例脑胶质瘤转诊患者,按权重 2.5 报销,每月能多拿 16 万元,全年就是 192 万元;其他 4 家医院加起来,治保报销额同比增加了 800 万元。张磊特意请陆拾和李姐吃饭,饭桌上,他递过来一个厚厚的信封:“陆处,这是我们医院的一点心意,感谢您对社会办医的支持。” 陆拾假意推辞了一下,还是收下了 —— 这是她应得的 “回报”。
而儿童医院和儿科医院,却陷入了困境。DRG 试点后,儿科急性支气管炎的治保报销每例少了 1200 元,加上其他儿科疾病的权重下调,全年治保报销额减少了 1200 万元。9 月,儿童医院的药房里,阿莫西林、头孢克洛等常用药都断了货,家长们抱着发烧的孩子,在药房门口哭着闹事:“我们交了治保,为什么连药都拿不到?医院是不是把钱贪污了?”
儿科主任老郑找到陆拾的办公室,声音带着沙哑:“陆处,再不给我们拨治保补充资金,我们连基本诊疗都没法开展了!昨天有个肺炎患儿,因为缺头孢曲松,差点转去外地医院!”
陆拾却很平静,翻开桌上的《治保资金使用报表》:“郑主任,DRG 改革后,全市治保资金总支出减少了 5%,这是‘优化资源配置’的正常结果。你们要学会控制成本,比如多用国产药,缩短住院日,而不是总想着要补助。” 她顿了顿,补充道,“市里的儿科专项补助要明年才能批下来,你们先克服一下,实在不行,就从其他科室调剂点资金。”
老郑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失望和愤怒:“调剂资金?其他科室也缺资金!陆处,你是不是把治保资金都偏向神经科和私立医院了?你对得起这些孩子吗?”
“郑主任,请注意你的言辞!” 陆拾的语气冷了下来,“DRG 分组是专家委员会共同制定的,经得起审计。你要是再无理取闹,我会上报人事科,说你‘不配合治改工作’。”
老郑气得浑身发抖,却没再说话,陆拾手里握着人事调整的权力,要是被上报,他这个儿科主任就当不成了。他转身离开办公室,走廊里的灯光照在他身上,像一层冰冷的霜。
118 年 3 月,大华治保局的审计组进驻崇流,重点检查 DRG 分组的合理性和治保资金的使用情况。审计组刚到,就发现了问题:“崇流脑胶质瘤的 DRG 权重是 2.5,比全国平均水平高 20%,而且诊疗成本数据和其他城市差距太大,需要详细核查。”
陆拾接到消息时,正在参加 “医疗经略制定专家” 的评审会。她立刻借口 “身体不舒服”,提前离开会场,给赵刚打了电话:“审计组发现脑胶质瘤的权重有问题,你赶紧补录 100 例‘脑胶质瘤合并复杂并发症’的病例,比如术后感染、神经功能障碍,病例时间要分散在 117 年全年,诊疗费用要和之前的成本报告匹配。”
“陆处,这么短的时间,补录 100 例病例,会不会太假了?” 赵刚的声音带着慌乱。
“假不了!” 陆拾的语气很坚定,“让临床医生根据真实病例修改,把‘术后恢复良好’改成‘术后出现颅内感染,延长住院 7 天’,再补开一些抗生素和康复治疗的医嘱,费用自然就上去了。秦佩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她会让成本监测中心‘确认’这些病例的真实性。”
挂了电话,陆拾又联系了李姐,让她准备 5 万元的崇流本地特产 —— 丝绸、茶叶、海鲜礼盒,包装成 “地方特色纪念品”,送给审计组的成员。“审计组的王组长喜欢喝茶,你把最好的明前龙井放进去,再附一张‘感谢指导工作’的卡片,别写名字。” 陆拾叮嘱道,“一定要做得隐蔽,不能让人发现。”
接下来的一周,陆拾陪着审计组 “加班加点” 核查数据。她一边给审计组递茶水,一边 “解释”:“崇流的脑胶质瘤患者,合并脑血管畸形、糖尿病等基础疾病的比例比其他城市高,术后并发症率自然也高,诊疗成本和住院天数都比全国平均水平高,权重 2.5 是合理的。” 她一边说,一边把补录的 100 例并发症病例推到桌上,“这些都是真实病例,有完整的诊疗记录和费用明细,成本监测中心也确认过,您可以随便查。”
审计组的王组长翻着病例,又喝了口陆拾送的龙井,语气缓和了不少:“陆处长,你们的工作做得很细致,病例记录也很完整。不过以后要注意,数据要及时上报,避免和其他城市差距太大,引起误解。”
陆拾连忙点头:“谢谢王组长指导!以后我们会加强数据监测,及时调整分组权重,确保 DRG 试点工作顺利推进。”
4 月,审计组出具了 “合格通过” 的审计报告,只在报告里提了句 “建议加强数据动态监测,优化部分疾病分组权重”,没有追究脑胶质瘤权重的问题。陆拾松了口气,立刻给吴森打了电话:“吴主任,审计顺利通过了!以后 DRG 分组的调整,我们更有经验了。”
吴森的声音里满是满意:“陆处,你做得很好!明年大华 DRG 试点总结会,我推荐你去发言,好好准备一下。”
挂了电话,陆拾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的市行政中心大楼,心里满是得意 ,她又一次赢了。
桌上放着一封匿名信,是儿童医院的护士写的,里面说 “因为药品短缺,有个肺炎患儿没能及时用药,转到外地医院时已经出现呼吸衰竭”,信的最后写着 “陆处长,你也是从医生做起的,为什么不救救这些孩子?”
陆拾拿起信,看了一眼,就扔进了垃圾桶。她打开电脑,调出 “118 年治保资金分配表”,在三胜医院神经外科的 “预计报销额” 后面加了个 “ 500 万”,又在合作私立医院的 “补助资金” 后面加了个 “ 300 万”。至于儿童医院的 “药品短缺”,她在备注里写了四个字:“自行解决”。
窗外的阳光照在电脑屏幕上,“2.5” 的权重数字泛着冷光,像一个无声的嘲讽,这是她权力的勋章,也是无数患儿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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