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警局时，阳光正好斜斜地落在门廊的台阶上，在沈知意的裙摆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顾承泽走在她身侧，手腕上的红痕还未褪去，却已不像在审讯室里那般紧绷，指尖偶尔会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背，像初春解冻的溪水，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去喝杯咖啡？”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不确定的沙哑。
沈知意抬头，看见他耳尖泛着微红，想起母亲日记里写的“承泽小时候总爱脸红，被二叔打趣时，就躲在桂花树后面不肯出来”，嘴角忍不住弯了弯：“好啊。”
街角的咖啡馆藏在爬满蔷薇的老房子里，推门时风铃叮当作响。老板娘端来两杯拿铁，瓷杯上的拉花是朵小小的桂花，沈知意的指尖在杯沿划了一圈，忽然想起顾家老宅的桂花树下，母亲总爱摆张藤椅，二叔坐在旁边替她剥橘子，阳光穿过枝叶落在两人发间，像撒了把碎金。
“我一直以为，你恨我。”顾承泽的目光落在拉花上，拿铁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离婚那天，你把戒指扔在我脸上，说再也不想看见我。”
“我那时以为，你和他们是一伙的。”沈知意搅了搅咖啡，褐色的液体里映出自己的影子，“以为你和顾老爷子一样，眼里只有顾家的利益。”
咖啡馆的玻璃窗上贴着张旧报纸，头条正是张主编采写的报道，旁边配着林绾绾小时候的照片。沈知意看着照片上那个扎羊角辫的女孩，忽然想起昨夜在仓库里，林绾绾蹲在地上哭的时候，嘴里反复念叨着“我只想让爸妈回家”，声音碎得像被踩烂的桂花。
“林绾绾会怎么样？”她轻声问。
“主动认罪，加上有被胁迫的证据，应该会从轻处理。”顾承泽的指尖在桌沿轻轻敲击，“她把顾老爷子这些年转移资产的账户都交了出来，足够补偿当年的受害者家属。”
窗外有个穿校服的女孩经过，手里举着支棉花糖，粉色的糖丝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沈知意忽然想起十五岁那年，也是这样的好天气，她在顾家老宅的阁楼找到本相册，里面夹着张她和顾承泽的合影——他穿着白衬衫，手里拿着支桂花味的冰棒，正往她嘴里塞，照片背面写着“2010年9月，知意十五岁生日”。
“那本相册，是你藏起来的吗？”她抬头问。
顾承泽的动作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低低地“嗯”了一声：“火灾后老宅被封存，我偷偷回去过一次，在你房间的床板下找到的。怕被爷爷发现，就一直藏在老洋房的书柜里。”
咖啡渐渐凉了，沈知意却觉得心里暖暖的。她想起母亲日记最后一页的那句话：“知意，承泽的钢笔里，藏着他没说出口的话。”那时她不懂，直到看见那半枚玉扣，才明白有些守护，从来都不需要言语。
离开咖啡馆时，老板娘送了他们一小袋桂花干，说是自己晒的。沈知意捏着那袋桂花，香气从纸袋的缝隙里钻出来，像母亲身上的味道。走到巷口时，顾承泽忽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丝绒盒子。
“这个，本来该在三年前给你的。”他打开盒子，里面是枚素圈戒指，和当年沈知意扔掉的那枚一模一样，只是内侧刻着两个极小的字：“知意”。
沈知意的眼眶忽然有些发热。她想起离婚那天，他把自己关在书房，砸碎了所有能砸的东西，最后却只是对着那枚被扔掉的戒指，沉默了整夜。秦砚后来告诉她，那天顾承泽的指节都在流血，却死死攥着那枚戒指，像攥着最后一点希望。
“顾承泽，”她踮起脚尖，轻轻抱住他，“我们回家吧。”
他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用更大的力气回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好，回家。”
风吹过巷口的桂花树，细小的花瓣簌簌落下，粘在他们的头发上、肩膀上，像一场迟到了太久的雪。沈知意闭上眼睛，闻到桂花混着阳光的味道，忽然明白母亲说的“光总会照进来”是什么意思——不是指某一天的太阳，而是指那些藏在黑暗里的温柔，总有一天会穿过所有阻碍，落在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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