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区的拆迁公告贴出来那天，沈知意正在整理母亲的遗物。
顾承泽坐在旁边的地板上，帮她分类那些泛黄的信件，指尖偶尔会停在某封信上——那是二叔写给母亲的，字迹娟秀，像他本人一样温和。信里总提到“等事情了结，就带知意去海边”，却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二十年。
“张主编说，受害者家属决定在这里建个纪念馆。”顾承泽拿起一张老城区的旧地图，上面用红笔圈着37号，“林绾绾委托律师把她名下的房产捐了出来，就在当年火灾的中心位置。”
沈知意手里拿着个小小的布偶，是母亲亲手缝的，兔子耳朵上还沾着点烧焦的痕迹。那是火灾那天，母亲从火里抢出来的，也是她唯一带走的玩具。“我想去看看。”
老城区的巷子里还留着当年的痕迹，斑驳的墙面上能看见被火燎过的黑印，有些门楣上还挂着褪色的春联。沈知意走到37号门口，看见林绾绾的父母照片已经被嵌在新修的纪念碑上，旁边摆着束白菊，花瓣上还带着露水。
“他们说，那天晚上我妈把我从窗户递出去，自己却没出来。”身后传来林绾绾的声音，她穿着囚服，由狱警陪着，手里捧着个小小的骨灰坛，“我一直以为是爷爷救了我，直到看见你母亲的日记，才知道是她把我送到孤儿院的。”
沈知意转过身，看见她把骨灰坛放在纪念碑前，深深鞠了一躬，动作里有种释然的平静。“我妈说，那天她在火场看见你，像看见小时候的自己，都抱着个兔子布偶。”
林绾绾笑了笑，眼角有泪光闪烁：“等我出去了，想来这里当管理员。”
离开老城区时，沈知意看见顾承泽站在巷口的桂花树下，手里拿着个相框，里面是二叔和他父亲的合影——两个年轻的男人站在大学门口，笑得一脸坦荡。“张主编找到了我父亲的资料，他当年是被顾老爷子诬陷挪用公款，才被逼得跳楼的。”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种尘埃落定的轻快感：“二叔当年一直在帮他翻案，这也是爷爷容不下他的原因。”
沈知意走过去，握住他的手。阳光穿过桂花树叶，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无数跳跃的火苗，却不再灼人，只带着温暖的温度。
回到老洋房时，秦砚正在院子里等着，手里捧着个文件袋。“这是顾氏集团重组后的股权文件，按照你母亲和二叔的意愿，大部分股份都捐给了受害者救助基金。”他把文件袋递给沈知意，眼里带着欣慰的笑意，“以后顾氏不再是顾家的，是属于那些需要帮助的人的。”
沈知意翻开文件，看见签名处写着她和顾承泽的名字，字迹紧紧挨在一起，像两个从未分开的影子。院子里的桂花开得正盛，风吹过，花瓣落在文件上，像盖了个温柔的邮戳。
晚上吃饭时，顾承泽下厨做了桂花糕，还是小时候母亲常做的味道。沈知意咬了一口，甜丝丝的香气漫在舌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某个傍晚，她坐在顾家老宅的门槛上，看着顾承泽举着支桂花枝跑过来，枝桠上的花瓣落在她满身，他说：“知意，等我长大了，就娶你。”
那时的风也是这样，带着桂花的香气，阳光落在他们年轻的脸上，仿佛能把时间都晒得暖暖的。
吃完饭，顾承泽去洗碗，沈知意坐在客厅里翻母亲的日记，最后一页的空白处，不知何时被人补了句话，字迹和顾承泽的很像：“玉石会碎，人心会变，但爱永远都在。”
窗外的月光透过雕花木窗照进来，落在摊开的日记上，像一层薄薄的银霜。沈知意抬头，看见顾承泽站在厨房门口，身上系着她的碎花围裙，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眼里的温柔像盛满了星光。
她忽然明白，有些故事或许有过伤痛的开头，却总能在时光里慢慢长出温暖的结尾。就像老城区的旧巷，虽然留着火灾的疤痕，却也能在废墟上开出新的花；就像她和顾承泽，绕了那么大的圈子，错过了那么多年，终究还是能在桂花树下，重新牵起彼此的手。
月光越来越浓，漫过客厅的地板，漫过摊开的日记，漫过两个紧紧依偎的身影，像一场温柔的潮水，将所有的过往都轻轻覆盖，只留下崭新的、带着桂花香气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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