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老宅的红木大门推开时,沈知意闻到了檀香混着桂花的味道。
穿月白旗袍的女佣引着她穿过回廊,雕花木窗上映着宾客的影子,杯盏碰撞声顺着风飘过来,像碎玉落进金盆。她今天穿了件墨绿丝绒长裙,领口别着枚珍珠胸针——那是母亲留的,针扣里藏着秦砚给的微型录音器。
“沈小姐,这边请。”女佣的声音很轻,眼角却在打量她,像在评估一件待价而沽的玉器。
宴会厅里水晶灯亮得晃眼,顾老爷子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上,穿件绛色寿衣,手里转着两颗油亮的核桃。他抬眼看见沈知意,浑浊的眼珠顿了顿,忽然笑了:“是知意啊,多少年没来了。”
沈知意屈膝行礼,指尖悄悄捏紧包带——玉葫芦就放在包里,隔着布料能摸到底座的凸起。“祝爷爷福寿安康。”
“有心了。”顾老爷子朝她招手,“过来让爷爷看看,承泽这小子没欺负你吧?”
周围的目光瞬间聚过来,像无数根细针。沈知意走到他面前,余光瞥见顾承泽站在不远处,正和几位叔伯说话,手里端着的红酒杯晃了晃,酒液在杯壁上划出猩红的弧。
“爷爷说笑了,我和承泽已经离婚了。”她声音平静,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顾老爷子的核桃停了,指腹摩挲着纹路:“夫妻哪有隔夜仇,承泽年轻不懂事,你多担待。”他忽然话锋一转,“听说你母亲留下些旧物?有时间送过来,也让我看看念想。”
沈知意心里一紧。他果然在找玉葫芦和股权转让协议。“母亲的东西都收起来了,等整理好再说吧。”
“也好。”顾老爷子笑了笑,视线扫过她的包,“你这包不错,什么料子的?”
“普通牛皮。”沈知意侧身避开他的目光,正好撞见林绾绾端着蛋糕过来,抹胸礼服上别着枚钻石胸针,晃得人睁不开眼。
“知意姐,你能来真好。”林绾绾笑得甜腻,故意撞了下她的胳膊,“承泽哥还说你不会来呢。”
沈知意没接话,目光落在她身后——顾二叔的遗像摆在供桌最上层,相框蒙着层薄灰,嘴角的痣被人用墨点过,像颗未干的血渍。
“我去敬二叔一杯。”她端起旁边的白酒,径直走向供桌。
顾承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知意,别胡闹。”
她脚步没停,将酒杯举到遗像前。照片里的男人笑得温和,眉眼和她有三分像。“二叔,我来看你了。”
指尖的酒液顺着杯壁滴下来,落在相框底座上,晕开一小片深色。她借着弯腰擦酒渍的动作,用指甲抠了抠底座——是空的,不像藏着东西。
“沈知意!”顾承泽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他的掌心滚烫,烫得她皮肤发麻。沈知意抬头,撞进他眼底翻涌的暗流里,像看见翡翠原石被剖开前的混沌。“顾总,祭拜故人,怎么是丢人现眼?”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顾老爷子咳了两声:“承泽,放手。”
顾承泽猛地松开手,沈知意踉跄着后退半步,包掉在地上,玉葫芦滚了出来,在光滑的地板上撞出清脆的响。
林绾绾眼疾手快地捡起玉葫芦,掂量着笑道:“这摆件挺别致,是给爷爷的寿礼吗?”
“还给我。”沈知意伸手去抢。
“让我看看。”顾老爷子忽然开口。
林绾绾立刻将玉葫芦递过去,顾老爷子接过,用指腹摩挲着底座的机关,忽然“咦”了一声:“这葫芦……好像少了点什么。”
沈知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秦砚说过,这葫芦原本该有个紫檀木底座,上面刻着和吊坠里一样的符号。
“爷爷喜欢就留下吧。”顾承泽忽然开口,目光落在沈知意脸上,“反正也是不值钱的旧物。”
“那可不行。”沈知意笑了笑,蹲下身假装捡包,悄悄按了下珍珠胸针的按钮,“这是我妈留给我的,多少钱都不卖。”
她伸手去拿玉葫芦,指尖刚碰到冰凉的玉石,顾老爷子忽然将葫芦往怀里一收:“既然是你妈的东西,我更该留着看看了。当年你妈总抱着它跟我讨教玉器鉴定,说以后要教女儿学……”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是顾承泽的手机,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脸色瞬间变了。
“失陪。”他快步走向回廊,沈知意看见他对着电话低吼:“不是让你们看好秦砚吗?怎么让他进了书房?”
沈知意的心跳漏了一拍。秦砚按原计划去书房找证据了,难道被发现了?
“爷爷,我去趟洗手间。”她起身,不等顾老爷子回答就往外走。
回廊尽头的洗手间里,她刚关上门,就听见外面传来林绾绾的声音:“承泽哥,秦砚被抓住了,在书房搜出个证物袋,里面好像是……股权转让协议?”
“废物!”顾承泽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狠戾,“谁让你们动他的?把人看好,等寿宴结束再说。”
沈知意捂住嘴,才没让自己叫出声。她摸到口袋里的翡翠吊坠,忽然想起秦砚说的话:“老洋房的阁楼有面镜子,和葫芦底座的符号能对上。”
她推开洗手间的侧门,顺着消防通道往阁楼跑。楼梯间堆满了杂物,积着厚厚的灰,空气里飘着股霉味。跑到三楼时,她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是顾承泽。
“你要去哪?”他站在楼梯口,逆着光,看不清表情。
“找你算账。”沈知意攥紧吊坠,忽然转身往阁楼冲。
阁楼的门没锁,一推就开。里面果然有面穿衣镜,黄铜镜框上刻着缠枝莲纹,正中间的位置有个凹槽,形状和玉葫芦一模一样。
沈知意将吊坠里的纸片拿出来,对着镜子上的符号比对——果然能对上!那些奇怪的符号其实是镜像文字,拼起来是三个字:“保险柜”。
镜子旁边果然有个嵌入式保险柜,密码锁上刻着玉葫芦的图案。沈知意输入自己的生日,“咔嗒”一声,保险柜开了。
里面没有文件,没有现金,只有个紫檀木盒子。她打开盒子,里面是半枚玉扣,和顾承泽那支钢笔上断掉的玉扣严丝合缝。
玉扣背面刻着行小字:“廿年血债,以玉为凭。”
“找到了?”顾承泽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沈知意转身,看见他手里拿着那个玉葫芦,底座已经被打开,秦砚放进去的定位器躺在他掌心。“你早就知道我会来。”
“我给你留的路。”顾承泽走近,将玉扣从她手里拿过来,和自己那半枚拼在一起,“这是我爸当年给二叔的信物,说能保顾家平安。”
他的指尖在玉扣的裂痕上摩挲:“灭门案那天,我在现场捡到这半枚玉扣,一直以为是凶手留下的。直到看见你的DNA报告,才知道……”
“知道我是二叔的女儿?”沈知意打断他,“所以你用离婚逼我,用代孕协议困我,就是怕我拿回股份,揭穿你们顾家的罪行?”
“不是我们。”顾承泽的声音发颤,“是爷爷。当年二叔发现他挪用公款填赌债,要去报警,他才……”
楼下忽然传来惊叫声,接着是玻璃破碎的声音。顾承泽脸色一变:“不好!”
两人冲下楼,只见宴会厅里一片混乱,顾老爷子倒在太师椅上,胸口插着把水果刀,手里还攥着那个玉葫芦,底座的暗格敞开着,里面的股权转让协议被血染成了暗红色。
林绾绾瘫在地上尖叫:“是秦砚!是他杀了爷爷!”
沈知意看向回廊,秦砚被两个保镖按着,嘴角流着血,看见她时,艰难地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自己的口袋。
沈知意趁乱摸过去,从他口袋里掏出个微型U盘。刚塞进旗袍的暗袋,就被顾承泽抓住手腕。
“跟我走。”他的眼睛红得吓人,拉着她往侧门跑。
穿过花园时,沈知意看见警车的灯光刺破夜色,照在顾家老宅的飞檐上,像给这栋百年老宅镀上了层血色。
她忽然想起母亲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玉石会碎,人心会变,但真相永远不会缺席。”
手里的U盘硌着掌心,像块烧红的烙铁。她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开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