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皮楼梯在脚下发出锈蚀的呻吟,每向上一步,海风裹挟的咸腥味就更浓一分。沈知意扶着斑驳的栏杆,指尖蹭过墙面上模糊的刻痕——是“1998”,那是母亲和二叔定亲的年份,日记里夹着的那张泛黄请柬上,烫金的日期至今清晰。
灯塔顶层的瞭望台积着厚厚的灰,唯一的窗户蒙着层盐霜,透过玻璃看出去,雨幕里的海面像块揉皱的黑丝绒。沈知意摸出防水袋里的平面图,借着手机电筒的光铺开,忽然发现背面用铅笔写着行小字:“灯塔第四级台阶,藏着能烧穿谎言的火。”
她心脏猛地一跳,转身冲向楼梯。第四级台阶果然比其他的松动,用刀柄(顾承泽留在船上的折叠刀)撬开木板,里面藏着个铁皮盒,锁孔的形状正好能容下那枚拼合的玉扣。
“咔嗒”一声轻响,盒盖弹开时,一股樟木的香气漫出来。里面没有文件,只有本牛皮封面的日记,和半张烧焦的照片。照片上是年轻时的顾承泽,穿着高中校服,站在桂花树下,身边的女孩穿着红裙,眉眼像极了沈知意——那是十五岁的她,只是她对这张照片毫无印象。
日记的第一页写着日期:2010年9月15日,正是老城区火灾后的第三天。母亲的字迹带着颤抖:“承泽把知意藏在阁楼,火舌舔着窗棂时,他抱着她从排水管爬下来,校服烧破了洞,却死死捂住她的眼睛。这孩子,像他父亲,也像他爷爷,骨子里藏着顾家的狠劲,却偏生了副护短的软心肠。”
沈知意的指尖抚过字迹,忽然想起顾承泽离婚那天的眼神,他说“别再回顾家”时,眼底翻涌的不是厌恶,是她当时读不懂的恐惧。
翻到中间,夹着张医院的缴费单,收款方是“市一院烧伤科”,日期是火灾后第七天,患者姓名栏写着“沈知意”,缴费人签名是“顾承泽”。她这才明白,自己左臂那片浅粉色的疤痕不是小时候摔跤留下的,是那场火烫出来的。
“他总说欠二叔一条命。”日记的最后一页沾着褐色的污渍,像干涸的血迹,“其实他不知道,当年若不是他偷偷给二叔报信,顾家早就连最后一点血脉都留不住了。知意,若有一天你看见这日记,别怪承泽对你狠,他是在用顾家的方式护你——把你推得越远,你才越安全。”
窗外突然传来引擎的轰鸣,不是摩托艇的声音,更像是越野车碾过礁石的响动。沈知意扑到窗边,看见车灯的光柱刺破雨雾,停在灯塔脚下,为首的人穿着黑色风衣,正是林绾绾。
她慌忙将日记塞进怀里,把铁皮盒藏回台阶下。刚盖好木板,就听见楼下传来踹门的声响,伴随着林绾绾尖利的喊叫:“沈知意!把U盘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沈知意抓起折叠刀,躲在瞭望台的阴影里。楼梯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有人在用手电筒扫射,光柱扫过她脚边时,她猛地矮身,刀柄在掌心攥出冷汗。
“林小姐,上面没人。”一个保镖的声音响起。
“不可能!”林绾绾的声音越来越近,“把窗户砸了,她肯定藏在哪个角落!”
玻璃破碎的脆响刺得耳膜生疼,海风卷着雨丝灌进来,吹得沈知意头发乱飞。她看见林绾绾站在楼梯口,钻石胸针在手电筒光下闪着冷光,像极了老陈夹克口袋里露出的那枚。
“沈知意,我知道你在这儿。”林绾绾笑了,声音甜腻却淬着毒,“顾承泽已经被我们抓住了,就在码头仓库,你要是不想他断手断脚,就乖乖出来。”
沈知意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握紧怀里的日记,忽然想起母亲写的“烧穿谎言的火”——不是真的火,是顾承泽藏在她心里的信任。
她深吸一口气,从阴影里走出来,举起双手:“U盘在我身上,但我要亲眼看见顾承泽没事。”
林绾绾的眼睛亮了,像发现猎物的蛇:“带她去仓库。”
被押着下楼时,沈知意的目光扫过灯塔底层的墙壁,那里有块砖是松动的——小时候跟着母亲来玩,她总把糖纸藏在里面。路过时,她故意脚下一滑,弯腰时飞快地将日记塞进砖缝,玉扣却攥在掌心,冰凉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车开在礁石滩上,颠簸得厉害。沈知意看着窗外倒退的灯塔,忽然明白母亲为什么选在这里藏日记——灯塔的光再亮,也照不穿深海的暗涌,就像有些真相,注定要在黑暗里独自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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