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苏云苓就收到李臻发来的邮件，里面附有两则信息。
第一则是关于他自己的。
他是瑞士国籍。来上海之前，已在普林斯顿大学获得两项金融博士学位。为了接近何嘉宝等人，现在在F大社会系读一个经济社会学的硕士课程。
如果按学历计算，他至少三十岁。不过，护照复印件上的年龄为二十四岁。
他与父亲相依为命。但这个唯一的亲人，也在三年前离世了。父亲过世后，偶然得知自己被生母抛弃。为了调查缘由，才来了上海。
那位虎叔是他的管家，但与亲人无异。虎叔的妻子虎婶，儿子阿支，女儿阿玫，都为李家做事。
除此之外，还有一份他上次提到的五位大人物的加密资料。她觉得只是打探李臻生母的所在，不必知道太多，就跳过了。
第二则是关于他们的相识经过。
半年前，他们在一家叫辰星的孤儿院相遇。那天，他在图书室的阁楼修补图书，苏云苓随学校的义工团队去给孩子们检查牙齿。有个小男孩因为害怕被拔牙，就偷偷跑到图书室躲了起来。苏云苓在图书室找到小男孩时，他已经躲在书柜里睡着了。听到图书室的动静，他从阁楼里走出来，并将小男孩从书柜里抱出交给她。
后来，为了给小男孩治疗虫牙，他们又在孤儿院遇见了几次。
两人互生好感，开始交往。
看完脚本，苏云苓只觉得毛骨悚然。因为除了没有遇见李臻，其他都是真实发生过的。虽然苏云苓知道，他应该是在学校的义工网站找到了一些有关她的信息，然后进行了加工。但尽管如此，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甚至开始后悔一时色令智昏答应了他，因为静下心来想一想，才发现他其实比那五个人更神秘，更遥远。
那日之后，李臻没有再联系苏云苓。
就在苏云苓怀疑李臻是不是幻觉时，却又赫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周五下午，上完最后一堂课从教学楼出来，他就像一道刺眼而夺目的光，瞬间闯入她的视野。
他穿着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倚在大楼对面的梧桐树上。穿过人群，他们的视线相遇，他对她微微一笑，走了过来。
苏云苓如临大敌，不知所措地看了眼身旁的林靖。
还来不及思考，林靖就已经炸开了锅：“云苓，云苓，我的天！是我头晕了吗？是我眼花了吗？为什么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看着我笑？”
李臻近在咫尺，苏云苓已无处可逃，只好纠正道：“林靖，你看错了，他是看着我笑。”
林婧才不管他看着谁笑，只管扯着苏云苓的胳膊，压着怎么压也压不下去的嗓门嚷嚷：“臭云苓，臭云苓，你可别告诉我他是你男朋友！”
一段关系怎么发展，时机很重要。
譬如此刻，苏云苓一边听林婧抱怨，一边眼睁睁地看李臻凑上来，贴着她的耳朵小声说“有人在监视你”时，被他猝不及防地牵住了手，还要若无其事地冲他笑。
不知道他的手心涂了什么鬼东西，触碰的瞬间，好像有一道电流直冲心脏，吓得她不敢呼吸。不过，她突然很兴奋，因为她终于明白，原来和男生牵手，是窒息的感觉。
没等她缓过来，林婧又开始嚷：“臭云苓，再不介绍，就真的要生气啦。”
苏云苓可怜兮兮地抬头看了看李臻，低头看了看被抓住的小手，再一言难尽地看了看亢奋过头的林婧，摆烂道：“不管了，不管了，你俩自便吧。”
李臻客气地朝林靖颔首一笑，“你好，我叫李臻，F大研二，很高兴认识你。”彬彬有礼，堪称自我介绍的典范。
林婧不是没见过帅哥，只是没见过这么帅的。林靖不是没见过帅哥笑，只是没见过笑得这么迷人的。于是，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尾巴又翘了起来，并且非常热情地回应他：“你好，我叫林靖。‘舒妙婧之纤腰兮’的那个婧。我和云苓准备去后街的面馆吃阳春面，要不要一起？”
苏云苓真想戳她的缝盆穴，看看能不能让她闭嘴。好在没等她动手，李臻就拒绝道：“今天阿苓恐怕不能陪你吃饭了，我们有个重要约会。”
苏云苓正要松一口气，谁知李臻又继续道：“周日怎么样？”
林婧不仅不见外，还得寸进尺：“加我男朋友，下午真人CS，晚上一起吃饭，OK？”
李臻征求地看了苏云苓一眼，苏云苓愤恨地白了林靖一眼。
苏云苓知道李臻是做给监视她的人看的，只好假惺惺地笑了笑，应道：“我当然OK啦。”
林婧二话不说，立刻拿出手机，划出微信，一边和李臻对条码，一边坏笑：“我预约，你付钱，不来的是小狗！”
……
别了林婧，两人去了停车场。
李臻是自己开车来的。银灰色的奥迪，很低调。
九月虽然已是残暑，但车内依旧热得像个蒸笼。李臻从后座的冰箱拿来两支水，一支递给苏云苓，一支自己打开，浅浅地喝了两口，系好安全带正准备出发，却听一旁的苏云苓突然冷飕飕地问道：“你还不告诉我谁在监视，这么早要带我去哪里吗？”
苏云苓一问，李臻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紧张到忘了正事。但他又不好意思告诉他，第一次牵手，兴奋让他的脑袋一片空白。
只好抱歉地笑了笑，从储物格里取出一个牛皮信封，递给苏云苓，说道：“照片是我派去调查吴谦的人拍的。监视你的是学生会的人。相同的照片，我也给吴谦寄了一份，当作警告。”
苏云苓看了他一眼，发觉他其实也不像看上去这么温和。
苏云苓虽不知李家的底细，但吴家的却略知一二。吴家从事医疗相关的产业，但最权威的，就是‘擎天制药’。医院里配方的，药店里销售的，至少有三分之一是擎天制造。擎天去年秋季推出的汉方十全大补系列，亦是让它在春节期间赚得盆满钵满。
她将信封里的照片倒出来。先入眼的是四张被放大的证明照。全是男生，她一个也不认识。但细看，又觉得都很面熟。接着是一大叠生活照，大概有二三十张。因为拍得远，内容非常模糊。如果没有证明照做对比，倒是认不出坐在她身后两三排的，总是那几个人。其中一个，就在今天的人群里。
苏云苓哭笑不得，“跟着我上课，就能了解到我们是不是真的在交往了？”
李臻补充道：“他们也跟你放学，但都跟丢了。如果一直没进展，吴谦可能会从别的渠道获取你学校以外的信息。”
苏云苓笑问：“我几乎天天和旭日见面，他们就没意见？”
李臻一边启动，一边说道：“应该已经确认了你们的关系。不过，从男友的角度看，你和周旭日确实过分亲密了。”
苏云苓打开水喝了两口，无奈道：“我也知道，可是没办法，我们是家人，晚上一起吃饭。”
“今晚你要去宴会，不能和他吃饭。”李臻提醒她。
“没事，今天旭日有比赛。正好林婧的男朋友去了别的校区参加研讨会，就想着陪她吃一点后再去也不迟。反正，今晚是鸿门宴，肯定没法真吃。”
“你饿？”李臻问。
“还行。”说完笑笑，又道：“少食以养生，忍辱以修心嘛。”
李臻立刻自责：“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去之前，我们可以简单吃一点。你想吃什么？汉堡？还是烤串？我看很多同学都喜欢吃。”
“我可不喜欢。”苏云苓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查过我吧？是不是已经掌握了我的基本信息？”
李臻摇了摇头。
苏云苓才不信。孤儿院邂逅的桥段写得那么真实！不过以防万一，还是很有雅量地说道：“如果不知道，就会露出马脚。我还是给你简单说一下吧。”
“好，你说，我听着。”他在认真开车，看不见表情，但听声音，显然是愉悦的。
苏云苓叙述道：
“一，我不挑食，但很少吃汉堡烤串之类的食物。除了午餐在学校食堂吃外，早餐和晚餐都自己做。晚餐我负责二，四，六。旭日负责一，三，五。”
“二，我父母健在，但他们忙于工作，与我不亲。我被祖父母带大。”
“三，我家在杭州，和旭日是隔壁邻居。”
“四，我学的是咏春。但知道我会功夫的人不多，请替我保密。”
“五，我爷爷很严格，要是知道我去金纱打工，还去参加宴会，会生气。所以，这也需要保密。”
“嗯，还有吗？……认识半年，交往三个月，知道这些应该差不多吧？”苏云苓非常诚恳的看着李臻，等待他的反馈。
可李臻却问：“你不怕发小知道我们在一起的事后，不高兴吗？”
苏云苓思考了一下，说道：“有必要的话，我会告诉他。毕竟这是他惹出来的祸。现在不说，是怕他小题大做，把事情搞砸。如果今天能够遇见陈书画，套出你生母的线索；同时，姓何的看见我俩已成定局，表示放弃；那咱俩也就不用继续演了。这样的话，就没有必要让他知道。”
不知怎的，空气突然变得厚重，苏云苓感觉有些透不过气来。
李臻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遇见陈书画并不容易。我去了三次，他一次都没出现。所以今天，他也未必会来。就算来了，也不一定有机会接近他。所以，你再好好考虑一下，不必勉强。”
李臻的话说得客气，但口气却很冷。这也正常，因为从头到尾，她都想着如何快速结束这件事，如何快速与旭日解绑找一个有趣的男孩谈一场恋爱。他不过就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说了几句真心话而已。
苏云苓非常自责，抱歉道：“对不起，是我轻率了。以后我会认真对待这件事。你放心，既然答应了，就会负责到底。李臻，我一定会帮你找到母亲。”
……
初来乍到，请多指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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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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