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秋来九月八,
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
满城尽带黄金甲。
春去秋来,桃花落,橙黄橘绿,菊花如火如荼。
重阳前夕,范醇之带领人马巡视建州城,叔父范汝为占据府城后,又去攻打光泽县。范醇之不良于行,留守后方,至虎头山下,一同巡山的部将周昭手指山洞:“上面怕是有人窝藏,我们去看看,你留下。”
范醇之心知他嫌弃自己行走不便拖后腿,望见洞旁马仙庵,转念一想,万一香客拜神,被他们惊扰,岂不可怜?
属下扶他一步步往上挪,在庵堂门口听见周昭斥责:“你二人打哪里来?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干什么?”
范醇之一瞧,他诘问的是手无寸铁的老者和姑娘,形容憔悴,风鬟雾鬓,不像香客,像逃难之人。老者恳请饶命,若有若无挡在姑娘面前,有回护之意。
他心生一计,开口问道:“表妹,你怎地淘气跑山里来了?”
姑娘飞快觑他一眼,低了头,转过身去,他笑问老者:“舅舅真是操心了,过节都不安生。”
老者连忙摆手:“没办法,没办法。”
周昭狐疑道:“这是你家亲戚,怎么没见过。”
范醇之说:“一表三千里,亲戚们多年不走动也稀松平常。天色不早了,舅舅和表妹家去罢。”
一老一少离去后。周昭又问:“你亲戚说官话,不像咱们口音。”
范醇之坦然道:“北人南渡比比皆是,不足为怪。”
周昭听他滴水不漏,无话可说,一脸悻悻。
两日后,范汝为凯旋,宴请亲友和部下,案上摆满鸡鸭鱼肉和重阳寿糕,众人共饮茱萸酒,喜气盈腮。
范汝为拊掌说:“今日重阳佳节,喜上加喜,我要给醇之说一门好亲事。大哥去得早,我将你看作亲儿子一般,男大当婚,该娶个娘子,开枝散叶了。你婶子在路上遇见东京来的娘子,说是读书人家出身,岂不和你般配?”
他的夫人罗氏笑吟吟一推旁边的女子上前。众人看到绿鬓朱颜的小娘子,未及开口,周昭突然笑了两三声。
有人问:“你笑甚么?”
周昭阴阳怪气道:“我笑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
他一一说了那日马仙庵遇见此女,范醇之称呼是表妹,眼下又说是京城的大家闺秀,实在可疑。
范汝为望向侄儿,忽然大笑:“千里姻缘一线牵,老天既让你们遇上,必然是月老牵线。”
夫人罗氏也凑趣:“依我说,是马真仙做媒,比照仙女模样,给我们相中了侄儿媳妇。”
众人想到马真仙是三姊妹,飞升前尽心竭力侍奉婆母和娘亲,是闻名遐迩的贤妇孝女,对罗氏的话信了三分。
周昭向另一人使了眼色,这人名叫贺乘轩,原来是瓯宁县主簿,后来攀上范氏,看到周昭示意,笑说:“说是缘分,咱们要不问问天意?”
范汝为便说:“那便掷珓吧。”
这掷珓风俗古已有之,据闻起源于沿海,器具是以竹木或贝壳制成的“杯珓”,形状如牛角,一面凸,一面平,投掷后观察两瓣杯珓的俯仰作为结果,一仰一俯为“胜”,两俯为“阴”,两仰为“阳”,三次成一卦。卦辞繁多,不一一叙述。
范醇之合在手上,投掷在地,一仰一俯,得了“胜”。又掷了一次,两俯,是“阴”,合起来先后是胜阴。
范汝为夫妻浮现笑意,料定最后一次无论是胜、阴、阳,均是吉兆。
范醇之第三次掷,杯珓直直立在地上,此为“立珓”,乃是大凶之兆,喻示神明禁止,不予赐福。
范汝为的弟弟见势不妙,忙说:“是砖缝卡住了,快铺上布。后头还有两卦哩。”
当地人掷珓多连求三卦,听到此言,范氏夫妻脸色稍缓,待铺好锦缎,范醇之占卜,前两次仍是胜阴,第三次落地,居然又双双立住。
宾客面露惊疑,范汝为哼了一声:“我不信邪,醇之,你再投。”
范醇之暗中叹气,遵命投下杯珓,依旧是胜阴后立茭。
范汝为大怒:“岂有此理!老天见不得我们范家好么?”
众人大气不敢出,周昭如愿以偿,也不说话了。
罗夫人深知丈夫脾性,拉过小娘子的手,笑说:“你们忘了这里还有一个,娘子,你去。”
小娘子依样画葫芦,将杯珓合在掌中,摇了摇,轻轻投掷,如是三次,得了一卦——阳胜胜,卦辞曰:“东君得好意,枯木发新枝,富贵从人愿,麻衣换绿衣。本原大吉。”
众人奇之,范汝为微笑点头,范醇之看向她,她镇定自若,又投出了第二卦——阳胜阴,卦辞曰:“阳德方亨日,群阴以待时,小心皆险迹,君子际昌期。君子终吉。”
众人更奇,此前范醇之掷珓,也是前两次一模一样,本是吉兆,第三次都是大凶之兆,这娘子出手,竟像是逢凶化吉,扭亏为盈。
堂下议论纷纷,最后一卦见了分晓——阳胜阳,正是:“淑女配君子,贤臣遇好君,家和万事顺,国泰万民安。美玉无瑕。”
众人喝彩,连连道喜。范汝为大喜过望,旋即命人操办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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