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那几个同僚倒是脚底抹油,赶着车马开了溜了,可巧这时候姹乌坐着车马路过,围观的见来了个官儿,纷纷让了一条路,姹乌坐在车上,看了看躺着的又瞧了瞧站着的,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啊呀,宗伯,这是怎的了?”
高秋苦着脸说不出话儿,有好事的七嘴八舌:“这老妇说齐女身旁有狐狸。”
“狐狸精搅了她的差事,她觉得没脸,想不开就死了!”
又有人打断:“啊呀,分明是叫狐狸精下了毒咒,咒死的!你看嘴里血那个黑哟!”
姹乌捋着稀疏的胡须,叹道:“难怪我昨夜梦见姜太公斩妲己,原来应在这儿。”
高秋一听这话,彻底明白了,只好说:“司寇说的是,只是这事儿还须司寇辛苦承担。”
姹乌笑道:“宗伯请托,老臣我怎敢不从?”
高秋又背来了一笔人情债,郁闷的不想说话,姹乌叫自家的随从把乔的尸首抬了起来,送往司寇衙门,有个随从抬的不认真,还被姹乌骂了一句"仔细着点!好不好,这是宗妇,哪有你这草民怠慢的?"
高秋心里怒骂:“你们也知道这是宗妇!”
只是他半点不敢表现出来,老老实实的跟着姹乌去朝会。
朝会照旧是公子沸执政,公子沸昨儿一宿没睡,又是忙着遣人去抄乔的家里,又忙着把吕氏身旁的人连夜拿来拷问,又要安排人看管吕氏以免寻死,还要等着回话儿,忙的汗珠子掉八瓣儿,此时也只是强撑着,听说了这事儿,他顿时唬的精神抖擞,沉吟片刻,便说要禀告君上。于是下了朝就走到宰这里来了。
宰此时正在与雨姚闲话呢,见了公子沸,便露出笑意,说:“寡人才与夫人讲起见亲宴的事儿,贤弟就来了。”原来依照周礼,大婚之后须大宴宗室,夫人与亲戚正式相认,以见尊卑,宰先前吩咐公子沸要办好此事,"万万不能比齐女逊色"。
公子沸忙道:“此事小弟早也准备妥当,只是今日高秋禀告........"他把乔吐血而死的事儿说了,宰冷笑一声,低声骂了一句"老狐狸!"
公子沸听出意思,一声不吭。
宰思量一会儿,问:“吕氏身旁的人可招了?”
公子沸说:“身边侍女蓑和冰泉都说吕氏是趁着更衣的时候不见了,是栀晚一力主张不可闹出来,只叫人暗地里找,吕氏被送回去的时候,他们都还无头苍蝇似的在庄子里乱找,再拷问栀晚,她哭着说‘原想悄悄的寻访夫人的踪迹,大家太平,实不知夫人跑了出去’......再问就只知道哭了。”
宰眼见着豪族纷纷下场搅混水,这个节骨眼上不愿惹事,就有心“大事化小”,道:“这样的刁奴,不是妖孽也是祸害,此事必是她捣的鬼,该杀!”
雨姚听了,想了想,说:“既是妖孽作乱,只怕司寇衙门审不得,且叫女祝舞于庭,再以火焚之,方除邪祟!至于其他人,惑于妖术,也怪不得他们,遣散了再换一波人侍奉吕氏夫人罢了。
宰道:“如今你才是夫人,哪里又跑出个夫人来了?”
雨姚笑道:“妾身失言,不过,既然妾身为夫人,涉及内宫妇人事,便由妾身主张罢了。”
宰以为她要立威风,于是颔首笑道:“很该如此。”然后又道:“其余下人若是要杀,也使得。”
雨姚道:“且为孩儿积德。”
宰笑了笑,颔首允了。雨姚看了一眼公子沸,然后背过脸去,对宰说:“方才与君上说起内宫诸多事,我如今身子重,只怕力有未逮,檗离为人很好,依旧叫她照管吧。”
宰本来要一口回绝,突然瞧见雨姚对他眨眼呢,顿时了悟,暗道:“当着沸的面,倒显出我与豪族和睦,他也忌惮几分!打发了岚衣,叫谁管不是管?甚妙!甚妙!”于是道:“这怪力乱神,也怪不得她,叫她仔细点罢了!”
雨姚也笑了,说:“我替檗离谢恩。”
宰笑道:“你们姊妹和睦,是寡人之福。”
公子沸连忙凑趣儿道:“夫人贤良,胜过齐女百倍!”
宰听的满心欢喜,叫公子沸也坐下说话,雨姚见二人似乎要长谈,寻了个借口走了。
雨姚回了,坐着思量了一番,命人备车,带上献芹就往脂山馆去了,檗离听说她来了,大惊失色,几乎以为是来问罪的,连外裳都顾不得穿,匆匆忙忙的跑出几十米来迎接,雨姚见状,忙请她同车。
檗离做礼:“啊呀,我岂敢与夫人同车,我为夫人扶辇吧。”说罢,真的把手搭在辇上。
雨姚见她这等客气,心里有了底,于是扶着献芹的手下来辇,说:“我虽为夫人,却是根基浅薄,还仰仗姹氏扶持,如此,怎敢让您扶辇呢。”于是携了檗离的手,笑道:“还请少妃引路。”
檗离见她笑吟吟的,也松了一口气,搀扶起另一侧,说:“那我扶夫人走吧,地方简陋,夫人见谅。"
雨姚笑道:“先前我为侍女时,二十多人的屋子也住过,这如何算简陋,已是极好了。”
檗离见她并不避讳提及贫贱之时,心里越发的纳罕,面上还是笑着客气,两人一路笑着就进了馆。
到了主殿,檗离扶着雨姚坐上主位,自己又在下首再次行礼才坐下,雨姚坦然受了礼,开口道:“此番前来,为的是昨日之事。”
昨日就是明堂过礼了,檗离满脸愧色,说:“是我思虑不周全,叫齐女混了进来,惊吓了夫人,还请夫人降罪。”
雨姚道:“此事么,说来话长,少妃岂有罪过?请少妃屏退旁人,我细细讲来。”
檗离忙打发人出去,故而殿里就剩下她二人再加一个献芹了。
雨姚侃侃而谈公子沸所言,说的那檗离目瞪口呆,半晌才道:“啊呀,竟不知有这等妖法。”
雨姚似笑非笑:“少妃也信妖魔鬼怪之事么?”
檗离一愣,低头半晌,道:“君上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吧。”
雨姚道:“君上说有,我说没有,少妃又如何自处呢?”
檗离听了这话,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雨姚微微一笑,道:“我也不与少妃打哑迷了,君上的意思,大事化小,一了百了,只是昔日我微贱之时,栀晚于我有恩,故而我来少妃这儿讨个人情。”
檗离忙道:“夫人请吩咐,力有所及,无不为也。”
雨姚如此这般的说了一番,檗离一听不难,满口应下,雨姚笑道:“少妃帮我,我岂能不投桃报李?算起来我这孩儿落地,就是年关前后,养育费心,我不能他顾,内宫之事,还要少妃多费心......”
这话说的檗离眼睛都亮了,随即又暗淡:“啊,我才捅了篓子,君上必定不肯,少不得叫岚衣回来主张。”
雨姚笑说:“岚衣病着,如何能理事呢,还是叫她在外头好生休养吧,君上那儿我已说好了。”
檗离一愣,随即想起昨儿晚上出了事,她父亲就去寻妘司徒说话了,她再蠢也悟了过来,顿时咬牙切齿的骂道:“贱人休想再进宫门一步!”又满脸堆笑:“承蒙少妃看得起,这内宫事物交给我,我必处置周全!”
雨姚勉励了几句,便告辞而去。
檗离想起日后能大权在握,精神抖擞,十分殷勤的送她出门,瞧着似乎还要送到曲宫去,雨姚再三请回,她才恭恭敬敬的回去了。
雨姚回了曲宫,那宰和沸还聊的火热,她也不便打扰,见外头阳光普照,便走到花苑里晒太阳。
献芹觑着左右无人,道:“少妃如今放权,只怕日后难收。”
雨姚叹道:“君上一意孤行,废齐女而立我,等着看吧,日后齐国必不肯干休,眼见着的风波!我再掌权,只消错漏一步,落到有心人眼里,便是天大的把柄,还不如让豪族出头,若是将来有事,也能得些庇佑。”
献芹听了这话,心里也是沉甸甸的,又瞅着雨姚的肚子:“老天保佑夫人诞下公子才好。”
雨姚微微摇头:“若是公子,咱们要走就难了。”
献芹一惊,低声道:“夫人,此处良辰美景,锦衣玉食,还一心出奔乎?”
雨姚苦笑:“昔日吕氏与栀晚难道不够风光吗?”
献芹忙道:“吕氏没有自家的孩儿。”
雨姚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半晌才说:“我的孩儿没有撑腰的母家啊。”
献芹想起齐国,也有些愁,雨姚反倒安慰她:“未必就绝了出路,兴许君上回过神来,又废我为少妃了呢?”
献芹越发的愁了。
雨姚自知说错了,忙道:“这些都是以后的事儿,等栀晚出去了,你们包一包碎玉,一包彩贝送她,叫她自谋生路去吧。”
献芹叹道:“这栀晚也是有福气,夫人这等看顾她。”
雨姚道:“相交于微时,岂能相忘?"
献芹想起自己与雨姚也是相交于微时,心里欢喜,暗道:“夫人有情有义,我一生也有着落了。”
二人晒了一会子太阳,便回屋歇着去了。
她二人惬意的很,那厢岚衣坐在房里砸东西,原来她一早儿叫微画去外廷招呼,"少妃今儿回宫",按理今儿内宫就要遣人送腰牌过来。
谁知等到中午还没个动静。
她心里有些慌,又叫微画去招呼,微画回来说:“内宫的门尹说少妃病着,只怕是时疫过人,第一君上身子不自在,连朝堂都叫公子沸执政,第二夫人还有身子呢,叫少妃在家里养几个月再说。"
岚衣气了个倒仰,一边砸东西一边骂:“贱妇!待我回去,你死都没处死!”又赶着打发人去寻妘司徒,谁知妘司徒下朝却未曾回家,回话的人说“老爷在外头酒楼请宗伯并司寇大老爷吃酒,还叫了许多宗室呢”,岚衣越发的恼了,骂道:“这满朝除了君家就是我家,哥哥也没个分晓!自是只有旁人请我家,我家请什么?况且还巴巴的捎上贱妇的爹!呸!受这窝囊气做甚!”于是又砸了一通。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