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等到傍晚妘司徒回来,岚衣忙去堵人,妘司徒今日钻营了一日,十分劳累,叹道:“我岂不为你打探消息?听说如今这内宫里头还是檗离做主张,你细想去!”
岚衣骂道:“那贱人吃了豹子胆了,敢不许我进门!我去找君上说理去!”
妘司徒凉凉道:"此事你以为君上不知么?"
岚衣顿时浑身冰凉。
妘司徒恨铁不成钢的骂:“我早说了,你以为就你聪明?我今日忙了一日,才把事儿了了!日后你安分些罢了”
岚衣跳起来大叫:“那老狗你怕他也就罢了,怎的连檗离那贱人也叫你忍气吞声,你妹子我叫人蹴到泥里,你脸上好光彩?”
妘司徒幽幽道:“我妹子背着夫君养汉,我脸上又光彩了?”
岚衣一时语塞,妘司徒背着手,慢吞吞的走了。岚衣恼羞成怒,回了南楼就继续砸东西,微画不敢劝,守在外头。
等到岚衣砸不动了,再悄悄的带着人进去收拾残局,岚衣红着眼睛看微画等人,突然把众人都遣走,只留下微画一人。
微画心里头打着鼓,不知道岚衣要刮什么妖风,果然,岚衣张口就道:“你到街上瞧瞧,有那模样端正的精壮汉子,照旧从角门带进来,只说是杂役罢了。”
微画唬的魂飞魄散,颤抖着声音说:“少妃,这,这如何使得,老爷才瞧见......”
岚衣冷笑:“哥哥瞧见又如何?莫不是我被挤兑出来,还给那老狗守着么?你去不去?不去你也填那冰窟窿里头!”
微画没法子,只得胆颤心惊的去了。她前脚出了南楼,后脚就被叫到妘司徒面前,微画此时吓的六神无主,没等妘司徒开口,就把岚衣的命令说了出来,妘司徒面无表情的听,然后和颜悦色的说:“家里现有部曲,个个精壮威武,口风也严,何必到街上领些脏的臭的来?”说罢,就叫了一句"骜",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走过来。
微画看直了眼,妘司徒笑道:“领回去罢了,我的妹子,受用些莫非不该?家里又不是养不起。”
微画觉着过了明路了,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恭维了妘司徒几句,就领着人走了,岚衣见骜雄壮,十分满意,成日厮混不提。
那妘司徒打发了微画,又叹了一口气,坐着愣神。过了一会,鸾声走了进来,背着手,在妘司徒眼前晃悠,妘司徒回过神,笑道:“你往何处去?”
鸾声从身后拿出一尊摆件,是一整块岫玉雕出来的流云出岫图,十分精致。
妘司徒奇了,说:“这是哪儿来的好东西?”
鸾声笑道:“啊呀!爹爹忘了,这是我十岁生辰那年你送我的呀!”
妘司徒想了起来,道:“这是霍太山上采来的玉,你不好好收着,拿出来做甚?仔细摔了。”
鸾声说:“我听说姑母这几日不自在,摔了许多东西,我拿这个送给姑母,她心里头就自在啦。”
妘司徒听了,笑了笑,伸出手,鸾声以为他要细看,就递给他,妘司徒把那摆件拿在手上,细细端详了一番,然后狠狠的砸在地上。
玉雕落地,摔的四分五裂。
鸾声吓了一跳,红了眼眶,抬头看着妘司徒,哭着说:“爹爹,你,你如何.......”
妘司徒笑着打断她,说:“你往何处去?”
鸾声见他还是笑吟吟的,愣的哭都忘了。
妘司徒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又替她缕了缕脖子上的彩丝璎珞,依旧笑道:“你这璎珞旧了,戴着不像样,快去换了。”
鸾声回过神,大气不敢出,转身走了出去,妘司徒叹了一口气,又有些欣慰,他叫了匠人过来,命他把地上的碎玉收走,“雕个璎珞给小姐。”
匠人收了玉,然后拿起一块巴掌大的碎片,恭敬的说:“这上头正好雕个吉祥花样子,不知小姐欢喜甚花样?小人我细细雕了来。”
妘司徒说:“雕个百鸟朝凤罢。”
匠人忙应下,拿着碎玉走了。
妘司徒又吩咐人,“南楼的陈设坏了就换新的,不可吝啬了!”,然后就回书房去也。
岚衣从此夜夜笙歌,暂且不提。
第二日,公子沸与宗室议定好了三日后见亲,就忙着给宰报信:“.....已是定下就在有蔓殿夜宴,赏六佾舞......”雨姚听了一会子,献芹走过来,说:“夫人,吉时要到了。”
雨姚便对宰说:“我往舞雩衙去。”
宰心知是要给栀晚上火刑了,忙叮嘱:“你露个面便回来,免得那妖孽鬼哭狼嚎,惊吓了你。”雨姚应了一声,就走了。
公子沸又接着说,好容易说完了,宰听的入耳,刚准备称赞两句,乘风走过来,说:“君上,出了一桩奇事。”
宰心里咯噔一声,忙问:“何事?”
乘风道:“那栀晚烧着烧着,就变成了一只白狐,夫人都吓着了。”
宰听了,大惊失色,立刻跳起来往外头跑,沸连忙跟着跑,乘风赶忙追,一路上众人惊奇的瞧着这景象,都不知发生了什么。
宰火速跑到了舞雩衙,只见里头一片狼藉,烧焦的干柴冒着烟,洒落了一地,新任司巫流藻正火急火燎的往外跑,见了宰,忙道:“夫人受惊,如今歇在厅堂,我正要寻君上禀告呢!”
宰等人大步流星的往厅堂跑,却见雨姚坐在厅堂里头,瞧着怔怔的,献芹在一旁舒着她的背呢。
宰心里一阵紧,跑过去,拉着她的手,道:“如何?怎的唬成这样?我儿如何?”
雨姚一言不发,献芹说:“君上有所不知,女祝舞了《祝融》,便点了火,谁曾想那妖孽现出真身来,从架子上往下跳,夫人叫它惊着了,所幸不曾扰了胎气。”
宰松了一口气,问:“妖孽可抓着了?”
这时候流藻也进来了,忙道:“打死了!打死了!丢在豚圈里,君上要看么?”
宰厌恶骂道:“这晦气东西,看什么!还不快烧干净!”
流藻忙应声去准备,宰看着雨姚苍白的脸,柔声道:“那妖孽早也没了气,你莫怕。”
雨姚的目光有了焦距,低声说:“我不曾见过这样的妖法,果然乔说的是真非假。”
宰道:“你吉人有天相,无妨,无妨。”他柔声安慰了一阵子,可巧这时候矫蕙也闻讯而来,细看了气色,也说无妨,宰这才松了一口气,叫乘风备辇,抱了雨姚上辇,回曲宫去了,临走前叮嘱沸:“看着烧干净了,叫女祝唱《炼石》,祛晦气!”
沸连忙答应着,待到辇一走,就命人“把狐狸精拿了来。”
流藻连忙命人拎着一只血肉模糊的死狐狸过来,还拿来了许多的木材,沸看了一回,除了看见那狐狸头上别着一朵栀子花,并没有什么独特之处,心里其实是半信半疑的,可不敢违抗君命,就命女祝歌《炼石》,然后亲眼瞧着烧成了灰,又叮嘱人扬灰到城外去,才去宰那儿复命,宰说:“夫人睡下了。”
沸说:“妖孽烧成灰了。”
宰沉吟片刻,一句“此事可有蹊跷?”都到了嘴边,到底没问,只说:“吩咐上下,此事不许再提。”
沸连忙点头,见无事,便回府去了。他坐在辇上往外走,走了一阵子,却见一架大驴车从另一条道过来,也往外走,车辕坐着玉帐和霜池。两下在一条道上碰见,沸心里纳罕,暗道:“夫人受了惊吓,她身边人怎的还出城去?”于是叫了一声。
此时赶驴车的车夫瞧见了公子沸,连忙停下了,玉帐和霜池跳下车辕,给沸行礼,车夫和车上两个妇人也一齐下来行礼,沸客客气气的问玉帐:“夫人受惊,你二人出去做甚?”
玉帐说:“夫人命我二人去娲皇宫祈福。”
沸抬眼看她身后的人,除了车夫见过,其余的都觉得眼生,问:“这二人是何人?”
玉帐道:“这是檗离那儿的俳优,司寇老爷送来给少妃解闷的,如今少妃看腻了,打发他们走,我们顺道沾光儿坐车。”
沸抬眼看那两人,并不似内宫的俳优那般描眉画眼,容貌也寻常,便笑道:“你二人这副模样,怪道少妃看腻了。”
其中一个俳优就笑道:“我等并非以乐舞为业,而擅谐戏,取悦贵人而已。”
沸一时兴起,问:“那你取悦本公子试试。”
那俳优就笑对玉帐道:“姑娘的手瞧瞧。”
玉帐伸手过去,那人在玉帐手上一抚摸,不知怎的,掌心就多了个桃子,沸看直了眼,暗道:“这节气跑出桃子来,莫不是妖法.......”还没想明白呢,那妇人低头咬了一口桃子,原来是个桃子形状的点心。
俳优得意的抖了抖袖子:“我藏在这儿,贵人见笑啦。”
沸恍然大悟,叹道:“司寇家能人也多。”
玉帐莞尔一笑,不说话儿,沸便命辇车继续走。
待公子沸一走,玉帐等人也上了车,往另一条路走,宗室和侍女俳优出入的宫门不同。后者更严些,以免宫人将值钱的东西夹带出去,不过守门的门尹见司寇的车夫人的丫头,哪里敢为难,半点没搜,点头哈腰的放行。
驴车出了宫,又出城,在官道长亭停了下来。
俳优半道就下车归府去了,车夫沉默寡言的站在一旁,玉帐瞧着左右无人,钻进车厢里,把里头一口大箱子打开,箱子里头是浑身冷汗的栀晚。
玉帐把栀晚扶了出来,栀晚下车腿都是软的,险些摔倒,霜池连忙搀扶着。
栀晚摆摆手,哆哆嗦嗦的面朝都城的方向跪下,口中念道:“婢子三生有幸,蒙夫人搭救,铭记五内,死生不忘......”
她磕了许多头,才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感激的看着霜池和玉帐:“多谢二位妹妹相救!我,我真不知该说什么好!”说罢,又想下跪,玉帐一把扶着她,说:“跪什么?你我是一样的人。”
栀晚想起自己在吕氏面前当牛做马,眼泪哗啦啦的流,霜池拿帕子替她擦泪,嘴里说:“啊呀,你怎的像是水做的?”
栀晚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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