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帐看了一眼车夫,然后拉着栀晚走到一旁,说:“你以前是水做的,如今出来了,那柔情似水只好扔一扔,外头自在,可外头也艰难,那箱子里有夫人给你置办的行李,也有钱财,够你用了,车夫送你去渡口,那儿有一艘白船,也是少妃家里的,你上去便是,自然有人引着你住下,沿途看见哪儿好,就在哪儿安家,你自己做买卖也好,置办妆奁寻了汉子嫁了也好,你自家拿主意,只是财不露白,你自己小心吧。”
栀晚连连点头,玉帐拍了拍她的手,说:“去吧,去吧,该来的时候来,该走的时候就走了。”
栀晚的眼泪又下来了,对着玉帐霜池躬身做礼,然后往车上去,玉帐走到车夫边上,说:“哥哥儿,你家少妃等着回话,你送了人就回宫去吧。”
车夫应了一声,赶着车走了。
玉帐拉着霜池往娲皇宫走,霜池不愿走,说:“这般远,如何走得?等一辆车来,咱们去街上耍耍。”
玉帐点着霜池的脑袋:“路上遇见公子沸了,咱们说了要来祈福,不去露个脸儿?”
霜池扭来扭去:“啊呀!他有心思管咱们这事儿?”
玉帐拖着霜池:“你莫要懒,宁肯走断腿,不给夫人留后患!”于是硬是拖着霜池到娲皇宫转了一圈,花一个彩贝卖了块“母子平安”符,“正好给夫人挂在床头。”
娲皇宫人多,车也多,她们又花了些小钱搭了一架骡子车回城,到了街上,霜池还舍不得走,拉着玉帐往点心铺子跑,“啊,夫人未必不爱这点心,夫人若是吃了,必定母子平安。”
玉帐被她磨的没法子,掏钱买了一包栗子粉糕两包玫瑰糖,“你要吃自己吃,夫人的吃用不劳你费心。”霜池巴不得这一声,美滋滋的抱着糕点,两人很快消失在了人群中。
她二人刚走,一个人就跳了出来,这个人就是重关,重关如今还在百兽衙门打转转,耳朵里不是猫嚎就是狗叫,十分不得意,
这一日他歇假,就准备买些芙蓉白糖糕回去给父母小弟吃,冷不防瞧见玉帐和霜池,他一时半会没认出来,待到反应过来,人已走了。
重关追出去只瞧见街上人来人往,哪还有那两位内宫大红人的影子,不由得后悔不迭,他还不死心,走到店里与老板打听:“方才那俩女子常来么?”
老板忙的很,抽空儿说话:“哪个?咱们这儿姑娘来的多了。”
重关比划:“其中一人脸上一块疤呀!”
老板想了起来,一边包点心一边说:“她来的少,倒是她旁边那位大姐,十天半月的,准要来照顾生意,咱们这儿玫瑰糖做的好呀,又甜又香,她爱的跟什么似的,一次要买一彩贝。”
重关于是也买了一包玫瑰糖,心里打定主意,隔三差五就来守着,“搭上夫人身旁得意的姐儿,我这前程还差的了么?”
重关的一番盘算,暂且不提,日后自然有分晓,那沸离了内宫,见横竖没事,就回府去也,照例又是云晦迎他。
云晦说:“公子回来的早,大姐还在屋里头睡觉咧。”
原先云舒也不迎他,沸倒觉得没什么,如今有云晦日日殷勤,时间一长,他心里也有些不得劲,嘴上虽没说什么,却叫云晦察言观色瞧出来了,他心中暗喜,引着沸往厅堂去。
厅堂里头,云舒正瞧着下头送来的消息,见了公子沸,她起身笑道:“公子今儿回来的倒早。”
公子沸笑道:“你不在屋里挺尸,这会子出来做甚?”
云舒道:“我听见哈巴狗儿叫唤,就醒了。”
云晦:“......”云晦咳嗽一声,把云舒跟前的几张竹牍拿在手里瞧,“又有甚消息?”
他不看则已,一看,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失声叫道:“妘夫人薨了!”公子沸也唬了一跳,连忙拿过竹牍细看,只见上面写着:“夫人产后伤风,十日而薨,王让后曰:皆因汝治家不严,照拂不周,使我儿生而无母,竟不许归王子于后,而置于掖庭,姜夫人养之。”
这姜夫人乃是齐国外戚之女,公子沸看到这里,怒道:“我鲁女生子,竟交于齐女养育?真是岂有此理!”
云晦见公子沸恼了,不敢说话,云舒却是凉凉的说:“不交给齐女,莫非交与王后,抬了身价再承继大统么?如此,天子驾崩指日可待也。”
公子沸恍然大悟,还有不甘,说:“那也不该归齐女!”
云舒懒洋洋的道:“就是因为齐鲁不合才交与她照看,一来她必定不敢下手,二来必定养不熟,将来遇见贤良人,给个王子给她,不比裂土分封她母家强么?"
公子沸哑口无言,又把竹牍丢了,道:“此事我须禀告君上。”
云舒啐道:“你唯恐你那好哥哥不知你手眼通天么?”
公子沸彻底蔫了。
云晦见状,忙道:“君上知道也没什么,如此正好显出主公忠心坦荡呢!”
公子沸脸上又有了光彩,云舒撇了云晦一眼,道:“你要说也无妨了,反正你身上官司也不差这一桩。”
公子沸道:“你这阵子怎的处处与我唱反调?”
云舒笑道:“你第一日认识我么,有人捧着你,你自然觉着我说话不好听了。”
云晦正色道:“大姐这是什么话!我只知侍奉主公,不敢溜须拍马。”
公子沸见他二人对了口了,忙道:“都少说一句,大白日的,闲着无事么?”
云舒用手捻了一块竹牍,又打量了一番,然后笑对公子沸说:“妘夫人既然薨了,妘司徒该如何自处呢?”
公子沸茫然道:“自处什么?妘夫人不过是他家远嫁的侄女儿,至多服个缌麻之丧,说是三个月,如今这年头,不服的也多了。”
云舒问:“若是妘司徒果真守丧呢?"
公子沸摆摆手:“那老狐狸舍得?”
云舒看向公子沸:“他若舍得,公子就莫要舍不得了。”
公子沸一愣,半晌才道:“这话怎么讲?”
云舒说:“妘司徒贪恋权势,若守丧,必为隔岸观火耳!”
公子沸的脸白了些,他可太知道这"火"从哪儿烧了。这时,云晦忙开口,说:“主公莫要忧虑,常言道,风雨大作,走兽归山,我听说他家少妃岚衣被赶出了内宫,如今妘夫人一死,雪上加霜也,妘司徒若是守丧,多半就是示弱君上,韬光养晦,再图后计,也是人之常情。”
这话说的公子沸心里舒服了许多。
云舒冷笑着走了出去。
云晦趁机道:“大姐自知理亏才遮羞而去,主公莫要怪罪于她。”
公子沸一甩袖子:“本公子与妇人计较什么?”
云舒既知道云晦必定要上眼药,却也懒得计较,她走到浣衣之处,一个仆妇安静的走过来,云舒说:“替我写封信吧。”
那仆妇问:“信往何处去?”
“邹城。”
云舒一番谋划,暂且不提,公子沸与云晦议论了一番,就去宰那儿报信。
宰正在曲殿和雨姚说话,身旁侍立着献芹和乘风,他二人听了这话,也是一惊,宰知道那位姜夫人是吕氏的表妹,又惊又怒,道:“天子糊涂,齐鲁,宿敌也!姜夫人必苛待王子,以害鲁国!”
雨姚道:“君上莫要忧心,齐鲁相争,姜夫人以避嫌之故,只好兢兢业业以免王子损伤,岂敢戕害?只是终不久长,也不知王子归宿在何处。”
这一番话说的宰转怒为喜,他想了想,道:“天子有三夫人,齐鲁占其二,另一人却是宋国公室之女,称子夫人,听说十分贤良,子氏在我鲁国还有旁支为豪族,素来相亲,若王子归她也好。”
雨姚道:“这是以后的事了,只是妘司徒那儿,还要知会一声。”
宰颔首,遣乘风去报丧,顺便送了些丧仪,以表鲁公悲痛。那一旁的沸见雨姚说的和云舒差不多,心里嗤笑:“妇道人家,倒是所见略同。”
宰打发了乘风,见到了饭点了,就殷勤留沸用饭,美酒佳肴,不消细说。用罢午饭,沸就准备告退,雨姚笑问献芹:“今日少娣如何?”献芹道:“少娣这几日吐的厉害。"雨姚便对公子沸说:“公子若是无事,不如去瞧瞧吧。”
沸心里不愿,可雨姚开口,他不好推托,也只好应下,起身就要告辞,那乘风步履匆匆的走过来,神情颇古怪,宰问:“消息传到了?”
乘风道:“正是。”
宰又问:“司徒如何说。”
乘风道:“司徒闻言,免冠徒跣,以头抢地耳。”
宰笑对雨姚说:“司徒亦做匹夫之悲乎?”
雨姚道:“这是人之常情啊。”
宰嘲讽的笑了笑,又问:“司徒还说了甚?”
乘风道:“司徒哭完,便对小臣说,要守小功之丧,司徒之位,不敢承当,请君上另择贤良。”随即从袖子里取出司徒玉印奉上。
沸听说妘司徒要守丧,想起云舒的话,心里有些慌。
宰却是微微一怔,接过玉印,瞧着果然是司徒官印,他想了想,问沸:“司徒哀毁过甚,不可强求,贤弟以为谁人可为司徒?”
沸支支吾吾的不敢说,宰笑了笑,把玉印递给他:“贤弟细想,想不出来,便由你承当。”
沸一惊,随即心头狂喜,本能的就要接印,手伸到一半又缩回来,口里推让:“小弟无才无德,不敢承当。”
宰故作生气:“无才无德,如何执掌国政?贤弟过谦!”那乘风察言观色,接了官印,然后往沸的手上塞。
好一番拉扯推让,沸才接了下来,他再拜谢恩。
宰拉起雨姚的手,放在掌心摩挲,对沸说:“寡人自从上次变故,身子越发的乏了,朝堂之事,不倚重你,又倚重谁呢?”
沸含泪跪拜:“小弟深受君恩,感激涕零,非肝脑涂地,无以为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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