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心里五味杂陈,脸上却满是关切:“啊呀!方才瞧着还好好的,何至于此?”
乘风忙道:“谁说不是呢,矫蕙说这是宣肺热,我瞧着......”
沸追问:“你瞧着如何?”
乘风哽咽着说:“我瞧着像是时疫.......”
沸吃了一惊,立刻道:“夫人她......”
乘风擦眼睛:“我力劝夫人避一避,她只不肯,说:‘未曾听闻都城内外有时疫’,可,可万一......”
沸说不出话儿,心里也打着鼓,暗道:“万一病过到我身上......这......”可他万万不敢推脱不去,只好硬着头皮进了内宫。
此时,宰已是安置到了曲殿,沸一进大门,就闻到焚烧苍术的味儿,他的心里越发的沉了。
进了内室,只见宰躺在榻上,果然满脸通红,嘴唇却是雪白,端的是气若游丝,命悬一线!雨姚坐在一旁,眼眶儿红红的,身边站着个献芹,地上跪着个矫蕙,矫蕙正哆嗦呢!
沸也一哆嗦,噗通一声跪了,不敢挪动上前,口里只道:“阿兄!阿兄阿!”
宰有些费力的抬头,直勾勾的看着沸,沸与他目光相汇,心里一半儿忧愁一半儿恐惧,居然憋出热泪滚滚,他伏地痛哭!
雨姚见状,轻声道:“公子莫哭,君上有话吩咐。”
沸忙叩首:“阿兄吩咐!阿兄吩咐!”
然后他便听见一声轻轻的叹息,宰终于开口了:“传旨。”
乘风忙道:“是。”
宰有气无力的说:“寡人有疾,不能理政,沸贤,为相国......”说到这儿,他又昏睡了过去,雨姚急了,连声叫了几句,矫蕙扑上前,捧着宰的脸左看右看,沸茫然抬起头,似乎还没能接受自己突然成了相国的事儿。
那厢,矫蕙左摸右掐,也没把宰弄醒,雨姚不耐烦了,骂道:“喝了你的药,怎的越发的沉重了?”于是又叫驾言过来扎针,驾言很快来了,一连扎了三十六针,也没把宰扎醒,斟酌片刻,他建议雨姚去看看鲁国祖坟上是不是坏了事。
雨姚把驾言也赶走了。
公子沸跪在一旁,看着众人忙忙碌碌,看着宰被扎的像个刺猬,直到拔下来还是不醒,他不由得想起那日自己挨的针,心里暗道:“看来君上这病的不假,若是英年早逝......”他的眼睛不自觉的溜到雨姚身上,雨姚此时也是束手无策,冷不防瞧见公子沸在看她,心里一寒,暗道:“若是这厮趁着君上病重,起了不良之心.......”
她定了定心神,用帕子捂着脸,大哭了起来。
公子沸见夫人哭了,连忙道:“阿嫂休要悲伤!君上吉人天相,必能转危为安!”
雨姚泪眼蒙蒙的对公子沸说:“如今公子为相国,又是君上的亲弟,君上病着,鲁国上下都仰仗公子支撑!”
公子沸忙道:“岂敢不殚精竭虑,以报兄嫂恩德!”
雨姚抽泣了几声,说:“公子去前朝罢,朝臣还等着公子主持大局。”
公子沸巴不得赶紧走,面上还嘴硬:“我留着侍奉兄长吧。”
雨姚叹道:“国事为重,此处有我便罢了!”
公子沸这才“恋恋不舍”的走了。
他走了,雨姚松了一口气,扭头看宰,宰沉默的昏睡着,雨姚思虑了片刻,问左右:“千嶂何在?”
千嶂一直在外头,听见叫他,就进来了,他跪地行礼。
雨姚端端正正的受了一礼,然后屏退左右,只留献芹在侧。
千嶂心知有机密话儿吩咐,垂首听着。
雨姚低声道:“君上病重,公子为相国,可谓权倾朝野,若有异心,卿当如何?”
千嶂忙道:“誓保君上,夫人放心。”
雨姚道:“你过来些。”
千嶂于是上前了几步,雨姚指着昏睡的宰,说:“这是你亲伯父,常言道,有儿靠儿,无儿靠侄,君上如今无子,纵然我肚子里这个,一时间也不堪大用,你伯父的身家性命都在你身上!”
千嶂连连称是。
雨姚的声音又低了一歇:“你遣人留心城外兵马,若有异动,点狼烟,关城门,杀逆贼!”
千嶂浑身一颤,他心里有些没底。
雨姚见他没应声,冷笑,道:“你看我是妇道人家,所以不愿奉命么?”
千嶂听她这话,忙跪下,道:“臣不敢,一时间承此大任,心中惶恐!”
雨姚命献芹拿了一卷丝帛来,双手递给他,千嶂打开一瞧,正是方才的命令,不过盖着夫人玉印,他心中一震,想不到雨姚此时连秘旨都准备好了,他呆呆的看着她。
雨姚也看着他的眼睛,道:“若有那一日,你是奉旨行事,千秋罪过,都由我一人承担!”
千嶂屏气凝神的将旨意合拢,放在胸前,然后叩首道:“遵旨!”
雨姚请千嶂起来,“非常之时,你多费心,事成之后,我为你请功。”
千嶂忙道了“不敢当”,然后行礼而退。
雨姚打发了他,又去看宰,宰脸色依旧差,雨姚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轻声说:“君上啊,如今你我才是真正的生死相随。”
她站起身,让献芹叫乘风等人进来,然后对献芹和乘风道:“如今君上病重,我身边女医甚好,我去请她来,不在时,你二人做主,好生照看”,乘风忙道:“何须夫人走动?”
雨姚说:“此人与内医不同。”然后就走出去,带了玉帐,坐上车马,往琼苑去了。
琼苑此时十分冷清,虽说之前怜香殿里的东西已是搬了过来,不过侍女大多在曲宫里服侍雨姚,当然,此处也不是无人,梳住在最里头的暖阁里,厨子每日给她送饭,玉帐每日关照,都是极上等的好菜。
这会子她老人家刚刚吃饱喝足,虽隐约听说外头“出大事了”,可是事不关己,蒙头大睡去也。
雨姚带着玉帐走到她房里,老太太鼾声震天。
玉帐上前把她摇醒,梳茫然起身,看见雨姚,说:“啊呀,你不做大事去,来我这儿做甚?”
雨姚走上前,诚恳道:“君上病重,巫医皆看了,都无甚气色,故而想请老人家去看一看。”
梳连连摆手:“我不管,我不知你们这儿的事儿,莫要拉扯我!”
玉帐求道:“你老人家看一眼,又不要你抛头露脸,悄悄说与夫人,成败都不与你相干。”
梳怪叫:“哟呵,你这话轻巧,你去瞧呗,我教你这些日子,你没长进?”
玉帐被怼的没话说了,雨姚又走上前一步,梳唰的一下站起来,警惕的说:“做甚?你要做甚.......”
雨姚走到她面前,躬身做礼,她身子重,这行礼行的颇费力,玉帐虽眼疾手快的搀扶,可还是看见雨姚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梳张口结舌,连声道:“啊呀!你这是做甚......”
雨姚行了礼,含泪道:“我,我知道老人家是闲云野鹤的人物,我也不愿入这深宫里头搅是非,奈何时也运也,我求老人家看君上一眼,非是我耽于男女之情,只因身家性命都在他身上,我无根无基,纵有夫人的虚名,君上一死,外有齐人,内有强臣,我必不得活,求老人家看在孩儿面上救我......”
梳拧着手,叹气:“唉,我就说我不来,如今叫我这等为难.......”
雨姚膝行一步,拉住梳的衣角,轻声道:“老人家,你救我这一遭,若再逢宫变,我豁出性命也送你出去......”
梳听了这话,终于下定决心,说:“你说的话你自己记着,你们做夫人少妃的,都是刀头舔血的营生,我老人家还想多活两年!”
雨姚叉手作揖,玉帐连忙把她扶起来。
既然说定,那梳穿了仆妇的衣裳,就跟在雨姚身后,玉帐道:“我去转转,也听听众人议论。”雨姚点了点头,带上梳,乘辇车往曲宫去,下了车,刚走到曲殿门口,乘风风风火火的冲了出来,见了雨姚,忙道:“正要去寻夫人,君上,君上醒了!”
雨姚大喜,连忙加快了脚步,梳说:“夫人慢些。”乘风也在一旁搀扶。
梳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过去。
曲殿里头苍术的气味依旧浓厚,献芹不知去了何处,矫蕙和千嶂不知何时来了,乘风站在一侧,雨姚顾不得这些,只看宰,却是大吃一惊,方才宰脸色通红,嘴唇雪白,如今唇有了些血色,脸上却是一块块的红斑,仿佛被毒虫咬了一般。
宰见了雨姚,立刻骂乘风:“谁叫你让夫人进来的?若是过了病,你死没处死!”
乘风唬了一跳,忙对梳说:“还不快搀扶着夫人走!”梳巴不得这一声,搀着雨姚要往外走,雨姚推开她,上前几步,高声道:“君上,我与君上夫妻一体,奈何不许我在侧?”
宰连忙往后躲了,又用被子捂着头,矫蕙上前颤声道:“夫人容禀,君上这病不似旧疾,倒似时疫,方才君上饮了败毒药汤,已是好了许多,只是时疫过人,若是过了病气,如何是好!倒不如您先避一避。”
宰在被子里闷闷的说:“阿姚听话!好在见了亲,也满了时日,你迁去琼苑好生保养,自是安安稳稳的生下孩儿,便是我家头一号功臣!”
雨姚见他神智清醒,气息沉稳,不复方才那要死不活的模样,就有些放心,含泪对宰道:“我请了女医前来,君上叫她看一看,或有主意。”
宰连声不肯:“那女医看妇人疾,寡人若由她做主,传出去众人嗤笑!矫蕙等人在,就够了”
雨姚见他这样讲,只得罢了,“我还在暖阁里住着,君上有事只管叫我。”
宰哽咽着说:“阿姚,莫要让我忧心,还是去琼苑妥当,若过了病气在你身上,寡人死后也无颜面见列祖列宗了!”
雨姚见说到这个份上,只好带着梳等人走了出去,刚走到一处无人的回廊,高秋不知从哪儿冒出来,道:“夫人留步。”
雨姚停下脚步,高秋恭恭敬敬的端出一只四四方方的木盒,雨姚看见上面雕着鱼龙纹路,心头一跳,说:“这是什么?”
高秋肃然:“传国玉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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