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本以为自己这等破口大骂,沸必定要暴跳如雷,弄不好还要打她一顿,谁知等来这样一番话,一时间竟是呆在原处,好一会儿,那长随拿了一包袱明珠递给她,她才回过神,慢慢的接了,走了出去,往车马厩那儿去了,马厩外头,一辆驴车已是套好了两只健驴,车辕上坐着个车夫。
车夫见了她,忙行礼赔笑:“原给大姐套了马车,主公特特过来吩咐我,驴车不打眼,路上太平些,随大姐去何处,我送到底咧。”
云舒心中一热,一时间百感交集,暗道:“这天下之大,哪个主公有这等肚量?如此说来,未必不能.......”,她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包袱,道:“先出城罢。”然后就准备上车,冷不防身后传来一声嗤笑:“喔唷,乘驴而奔,惶惶然如丧家之犬也!”
云舒抬头看去,见云晦正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她本就一肚子郁闷,这会子见了他,暗道:“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害他至此,我不寻你,你倒敢又现眼在我面前?我不给你个教训,你不知我的厉害!”于是她把包袱往车厢里一扔,然后朝他走去。
云晦见她气势汹汹的走过来,顿时唬了一跳,叫道:“哟呵!在主公眼皮子底下,你扬袍舞袖就敢打.......”
“我”字还未出口,云舒飞起一脚,直直的踹在他脸上,他飞出去几米远,撞在马厩的食槽上,脸上登时五颜六色开起了染料铺,竟是直接昏死了过去。
云舒啐了一口,跳上车,对车夫道:“走!”
车夫看够了热闹,笑嘻嘻的赶着车走了。
出了城,车夫勒住了缰绳,笑道:“大姐,出了城啦。”
云舒挎着包袱跳下车,摸出一块碎金给车夫:“回去告诉那傻子,若非穷途末路,我与他绝不相见!”
车夫得了碎金,高兴坏了,劝云舒:“大姐说话软和些,将来好相见。”
云舒笑道:“他听了这话,将来才好相见呢!”
车夫就不言语了,云舒将赶车驴子解下一头,跳了上去,然后对着车夫摆摆手,骑着驴往官道上去了。
车夫目送了一会子,赶着车,慢吞吞的回去,只见那云晦依旧躺在地上没人管,便奇道:“咦,这人还在这儿?”
有侍女笑道:“这厮惯会攀咬,谁多这个事儿?”
车夫笑道:“我却不能不管,叫他死在我这里,我落得一身臊。”于是走过去踢了一脚,云晦被踢醒了,看着车夫,几乎还以为自己刚刚被踢倒,于是跳起来大骂:“那贱人呢!我拉了她去主公面前,叫主公替我做主!”
车夫道:“大姐走了。”
云晦瞪着车夫:“去何处了?你快告诉我!”
车夫笑嘻嘻的说:“我偏不告诉你!”
云晦气了个倒仰,正要理论,车夫走到马厩里头铲粪,臭气熏天,云晦隔着门叫骂了几句,没人理他,他熬不住,被熏走了,先去做医的那儿讨了药吃,回了住处,又见自己鼻子被打歪了,心头暗恨:“待我风姿如故,必要在主公面前狠狠的参你一本。”
从此云晦专心养脸,竟是很长时间都不出来。
车夫边铲粪边思量,最后还是决意去告诉沸□□,沸听了,暗自有些得意,道:“她也知道若是穷途末路,除了我便无人可依了,叫她吃吃苦头也好,不然也不知这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呢!”他没想多久,便丢开手不提,只因宰的三万人要先行拔营登船,虽说人马粮草都是现成的,只是安排费事,沸忙的四脚朝天,也没甚功夫伤春悲秋。
沸忙的理直气壮,那厢云舒骑了一天的驴,终于赶在天黑前到了目的地:伯翳之丘。
此时的伯翳之丘已恢复了以往的车水马龙,不过最热闹的地方当属琼姬家,公子沸将运输粮草的民夫杂役拨出五百人,专给舅父修坟,又留了不少财帛。
其实,一个大夫坟说破天也就那些规制,不过公子沸为拖延时日,悄悄吩咐工头儿“能多慢就多慢”,再加上琼姬还请求将紫烟的坟也修缮一番,故而这完工之日竟是遥遥无期,她本想就在父兄坟旁安顿下来,也算结庐之礼。
谁知那白芒得了高人指点,带着许多祭祀之物来了,他先以孙辈礼祭拜了琼姬的父兄,又以侄辈礼祭拜了紫烟,最后哭着喊着求琼姬“移动玉趾,下榻寒舍,小臣我自寻了地方安居,必不扰小姐清净。”
琼姬很不敢占这地方官的便宜,连声不肯,白芒早有准备,搬出公子沸,“出来之时已是拜见过公子了,公子牵挂,许小臣我便宜行事。”说罢,还拿出手信。
琼姬见了信,却见盖着云舒的印,“公子尽知,小姐只管住下,多行好事,莫问前程”,她见这番安排,才松了口,住进白芒那官邸,白芒又留下仆妇若干,琼姬咬死不肯,只让民夫杂役中几个老成厨娘留下帮衬,其余几百人就在官邸后头的河滩旁安营扎寨,只听琼姬调遣,琼姬命人白天修半日坟就收工,余下的光景便修路造桥,协调乡里,又重金请了老农来指点农时,故而村人避乱之后重归故里,都愿意挨着琼姬那官邸安定,不消多久,已成聚落。
说来也是凑巧,这一日正是琼姬父兄的百日之祭,公子沸早安排要“哀荣发送,以表孝心”,故而琼姬领着众人祭拜一场,村人请了俳优来做社戏,热闹了一整日方休,琼姬感念众人拾柴,便在庭院中摆下酒席大宴了一场,直到傍晚时分,才散了,几个杂役进进出出,拿着笤帚洒扫残局,云舒随手将驴子系在门外,慢慢的走了进去,一个杂役头儿见她一身布衣模样,以为她是来帮工的,塞了一把扫帚给她,“快!快把地扫一扫!”云舒笑了笑,走到墙角慢慢的打扫浮土。
暮色四合,屋檐下点起了灯,一个纤弱身影从屋内走了出来,众人见状,纷纷行礼。
琼姬来了。
琼姬扫了一眼院落,并没有注意墙角的云舒,她道:“辛苦诸位帮衬,小女给诸位备了些黄米面枣儿糕,诸位进屋拿回去给孩子尝尝吧。”
众人都客气:“啊呀,这一日给了工钱包了饭,又吃又拿,那还了得?”
“孩儿不缺嘴!前儿贵人赏的酢肉还没吃完呢。”
琼姬道:“我又不是外人,原是咱们这土生土长的丫头,咱们这儿百日之祭照例是要备些点心给亲友带去的,诸位婶子大娘瞧得起我,帮衬我办了一场大事,我不能叫您诸位空手儿回。”
她这番话说的十分诚恳,众人都觉得心里热乎乎的,就不再推辞,纷纷道了谢,跟着她进屋去了,出来的时候,手上都拿着一撂油纸包儿,三三两两,说说笑笑的走了。
琼姬见差不多了,走出来准备关门,冷不防瞧见墙角还站着一个人,远远的也瞧不清模样,便以为也是帮工,道:“你怎不进来?我这儿还有许多呢。”
云舒慢慢走上前,笑道:“小姐有余而我不足,真不知如何是好。”
琼姬此时看清了是她,又惊又喜,连忙走到庭院,拉住她的手:“竟然是你来了!怎不直接进来!?”说罢,不待云舒回答,便拉着她往里走,就在厅堂对坐,又问她吃饭了没。
云舒先不回话,只看室内景象,见厅堂空旷,无人在侧,心里一松,又见桌上堆着油纸包儿,随手拿了一个拆开,吃里头的糕儿,边笑道:“你这儿的厨子手艺甚好,我在内宫吃的还不如这个呢。”
琼姬见状,就知道没吃了,便起身道:“我去给你做一碗汤饼。”
云舒笑道:“小姐无仆妇服侍,而亲手做羹乎?”
琼姬嗔道:“自然是你我交好,我才做与你,若是旁人,想的美呢!”
云舒叹道:“多谢厚意,我如今惶惶然如丧家之犬,惟有你厚待我,这才投奔你来了。”
琼姬忙道:“这是怎的?”
云舒将公子沸让兵之事说了一番,琼姬怔了半晌,道:“兄长是敦厚之人。”
云舒叹道:“他这性子,不摔个狠也不能学乖。”
琼姬迟疑道:“若是战事是真.......”
云舒道:“我那探子的消息原是子氏女世子传递过来,子氏与齐人有世仇,又世代镇守驿路,人脉无数,若是闻到风吹草动,她上回送信就该说了!我不信这样的战事一点征兆也无!”
琼姬忙道:“何不禀明兄长?”
云舒冷笑:“他如今被人灌了**汤,瞧不上女子,若是叫他知道是女世子传递往来,怕是更不肯相信了!”
琼姬随即道:“他不信你,我信你!”
云舒心中一暖,又肃然道:“公子那兵马行军一日便要到乾兑山,这是算的准的行程,我料定山中必有埋伏,待到桐率兵入山,便要发作。
琼姬蹙眉,道:“君上何不赶在入山前拦截,倒还省事。”
云舒道:“君上要杀个回马枪,必不肯在官道上死战,而欲借着地利成事。我设下一计以挽狂澜,非你不能相助。”
琼姬忙道:“请讲。”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