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姚觉得嗓子有些堵,她说不出话,只好轻轻点头。
宰的脸上又焕发了些光彩,他喘息着说:“你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天子使来!寡人身死,他一定会来,只有他!只有他能救寡人的......孩儿!”
雨姚说:“你也加把劲,我把你拖出来........”
宰摇头,又吐出一口血沫子:“寡人,活不得了......”
雨姚见他这等油尽灯枯,说不出一句话,宰见她还不走,轻轻的推了她一下,道:“贱人!还不走?莫非想害死寡人的孩儿!?”话音未落,更多的血从他的口中涌出,他的脸色迅速的灰败了下去!
而就在此时,更多的房梁开始坍塌,殿外的游廊仿佛在怒吼一般,发出骇人的摇曳声响。
雨姚咬咬牙,对他说:“我活着!我活着把孩子养大!你放心!”她用尽全身的气力站起来,往庭院走去。
宰尽力抻着头,看见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他露出了笑意,心平气和的看着最后的景象,他看见整个怜香殿在火焰中支离破碎,又一根房梁坠落,仿佛砸在了他的腿上,不过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他费力的将手伸进胸前的衣襟,摸索出一块精巧的玉蝉。
正是他赐予雨姚的第一份礼物。
那日她将这玉蝉扔下城楼,这玉蝉又回了他的手上,
不知为何,他一直留在身边。
他看着莹润的玉蝉,笑了笑,自言自语:“非是寡人失礼,耽溺于贱人,只是,寡人将死,怎可.....怎可无玉?”
他将玉蝉放入口中,接着抬手搭在了牌匾的某一处。
然后闭上了眼睛。
最后一根房梁轰然落下。
宫殿坍塌了。
雨姚站在庭院之中,眼睁睁的这一幕,她没有时间感伤,她还要找地方躲藏,可怜香殿前已是落叶满地,原先葳蕤的庭前树从早也凋零,又如何能躲藏?
她越找越累,见一处宫墙的拐角避风,便走过去靠着,慢慢坐下,“我休息一会儿吧。”她这样想,然后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昏迷之中。
就在雨姚昏迷不醒的同时,燕客带着人,即将到达宫门,为了掩人耳目,他们特特走往来出入换洗衣物的汝水门。
此处要路过一处窄窄的夹道,燕客领着人往外走,突然,几个后头的侍卫叫了一声,燕客便停了下来,问:“何事?”
那几个侍卫都说:“有人暗器伤人!打在脸上!”
燕客便对抱着云舒的侍卫说:“你带云将军回将军府,我带几个兄弟查看一番。”
那侍卫连忙应下,带着云舒出宫而去,燕客吩咐众人:“人多惹眼,我等分散来找,莫要叫贼子坏了主公的大事!”
众人齐齐应下,各自分开。
燕客甩脱了众人,便往曲宫走,没走几步,突然听见有人大呼:
“着火了!着火了!”
燕客闻言一惊,循声望去,只见曲宫的方向已是火光冲天,他立刻拔腿就往曲宫跑去,先前还有看热闹和慌乱的人,越到曲宫前,却是越冷清,曲宫周遭是少妃们的宫苑。
然而,这些宫苑大门紧闭,一片寂寥。
只有曲宫之中,大火孤独的燃烧着。
燕客到了曲宫门前,见那守卫在门口的侍卫都围着曲宫的宫墙,仿佛木偶一般,见了燕客,都知道是沸身边的红人,也就机械的行了个礼。
他大步冲了进去,快跑到怜香殿,见僚等人依旧守在怜香殿的宫墙外,如外头的侍卫一般木然。
燕客问:“如何?”
僚说:“突然起火,不知缘故,已是遣人去禀告相国了!”
燕客骂道:“你们就看着火烧,手边连个水桶都无,到时候主公名声好光彩?”
僚这才有些慌了,连忙请他示下,燕客道:“快去取水来,我在周遭看看,若有外人来了,自然与你们报信,到时候你们再救火不迟!”
僚恍然大悟,连连称谢,命人去取水,燕客趁着这混乱,绕到曲宫侧墙,轻巧翻了过去,见此时整个怜香殿已是越烧越旺,他几次试图从后殿闯进去,却又被浓烟逼退。
此时,他心里涌起一阵无奈和悲凉:她,真的死了么?
他还是不甘心,绕着怜香殿查看,没有一处可进入的地方,而在路过主殿时,他分明看见那殿门前有个人倒在地上,身上压着怜香殿的牌匾!
他心中一痛,压低身子硬是冲到几米远的地方看,却见那人身上残留的衣裳分明是男子的款式。
他松了一口气,又疑心雨姚在殿中,只是不得确定,暗道:“她有身子的人,纵然能跑出来,必定跑不了多远,我且在这周遭查找一番,若寻不得,也只好罢了”
燕客沿着墙根逡巡,转到前庭时,见墙角处有一口井,先前槐在此处跳了井,后来献芹便让人在这井上加了个盖子。
他心中一动,把盖子掀开一瞧,先叫了一句少主,无人响应,他便捡了一块石头扔进去,无人声,也无水声,他就有了主意。
燕客走了一柱香的功夫,不多时,在另一处拐角墙根下看见了一个身影。
他将手按在了佩剑上,缓步上前,火光映照出一张苍白的脸。
正是雨姚。
他心中大喜,立刻蹲下,轻轻的拍了拍雨姚的脸,雨姚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见燕客背对着熊熊火光,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雨姚本能的往一旁缩,他见她这等怕他,心中一阵空,却一刻也不敢耽误,伸手将雨姚抱了起来,往庭院走,雨姚拔下头上的簪子抵在燕客的脖颈,颤声道:“你要带我去何处?”
燕客步子越发的快,边道:“燕客死生不敢忘却少主昔日恩情。”
雨姚心中百感交集,腹中又是一沉,手不由自主的一松,簪子落了地。燕客也顾不得这些,很快带着她来到庭院角落的井旁,燕客快速的说:“我带少主下去,少主在井中暂避,听见天子使来到方可出声!”
雨姚惨白着脸,点头。
燕客便抱着雨姚,双腿撑着井壁,一点一点的往下挪。
这样下井极为费力,寒冬腊月,燕客脸上已是泛起了细细密密的汗珠,甚至有一些滴落在了她的脸上。
如泪亦如雨。
她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靠在他的怀中,轻轻的替他擦去。
此时此刻,他就是她唯一的依靠。
过了一柱香的功夫,燕客终于抱着雨姚到了底。
这井干涸已久,井底都是干枯的青苔,倒是十分的松软,燕客一刻不敢耽误,放下雨姚就立刻攀着井壁往上爬,相比之前下井,这向上倒是十分的轻松。
他很快跃出了井外,又将井盖虚掩,依旧跑到原处跳墙而出,绕到前头,此时侍卫们都打了水过来,依旧和僚守在宫门口,水桶放在前头,人是一动不动,宫门悬着的灯笼摇曳着昏黄的光,映照之下,他们不像侍卫,倒像索命的阎罗。
见了燕客,僚有了丝儿人气,连忙迎了上来,燕客道:“内宫渐有动静,只怕生变,我这便去与公子说明,尔等不可擅离!公子来前,我必与尔等报信!到那时,才可入内救火!”
僚一言不发,只盯着燕客的衣袖。
燕客一惊,低头看去,却见衣袖上一小块暗红,心中一沉,知道这是雨姚的血。
僚显然有别的理解,他很快俯首行礼:“将军为主公行万难之事,末将钦佩不已!”说罢,脱下袍子奉上:“将军如此出宫,多有不便,愿与将军换衣。”
燕客没说什么,与僚换了衣,然后快步往宫外去了。
才出宫门,他欲走一处捷径往公子沸那儿去,冷不防一个人影从角落窜出来,燕客几乎以为是埋伏,刀已是拔了出来,那人大叫:“大哥!是我!”
原来竟是连牛。
燕客大惊失色,道:“你不去寻天子使,在此做甚?”
连牛忙道:“我扔了石头就马不停蹄去驿馆了,好不容易混进去,天子使那屋子没灯咧!千嶂还守在外头,我就不敢扔信啦!出来打听,原来天子使早就去公子那儿啦!”
燕客心中一沉,心知公子沸此时请天子使上门,为的便是避嫌!可云舒在里头到底说了什么,又如何受伤而出,他是半点头绪也无。
此时他也没功夫多想,略沉吟一会,便如此这般的吩咐,然后疾步往公子沸的府上去。
彼时,公子沸正和无焰拉扯,
无焰开口就要加一千头牛,理由是“天子喜牛。”
公子沸心里骂了一句“好大的口气”,然后把话题扯到牛角的十二种药用价值上,无焰早知没那么容易,顺着话头扯皮,两人又从医学常识聊到风花雪月。
聊到一半,南枝走了进来,附耳禀告,“大姐回来了,头被打破,正昏睡。”
公子沸心中一惊,面上却不耐烦:“头昏就去找巫医!本公子正宴客!”
南枝掩着口走了。
公子沸不好意思的说:“贱妾事多。”
无焰点评了一番“鲁女娇弱,齐女矜傲”,又说起自己“水土不服,夜不能寐”。
公子沸笑道:"小子冒昧,叨扰天子使歇息。"
无焰皮笑肉不笑:“我为天子行走,原是分内之事,倒是公子的将军,迎我上城墙,果然辛苦。”
公子沸皮厚如城墙,说:“多蒙天子使斡旋,我兄弟二人得以保全,我敬天子使一杯!”说罢,当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无焰哈哈一笑,说:“如今君上羸弱,鲁国皆靠你一肩挑社稷,公子也辛苦。”说罢,敬了公子沸一杯。
公子沸连声谦虚,无焰笑了笑,说:“明年朝贡,未知千牛可加否?”
公子沸斟酌:“先君旧例,不敢僭越。”
无焰道:“此一时,彼一时也,鲁公不寿,君位在谁?在天子一念之间也!”
公子沸笑说:“公子季侍齐公疾,而齐公杀公子季,兄杀弟,绝人伦也,我义愤填膺,只盼天威下降,齐公万死!”
无焰一时语塞。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