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上班那天他穿得很正式。
他推开办公室大门,创始人坐在办公椅上背过身,江予白看了眼那个高大的背影,随即走上前,“您好,我是您的…”
“我看过你的简历。”话说到一半被创始人打断了,“我姓沈。”
他眼睛盯着地面,“沈先生。”
办公椅上的人转动椅子正面朝着他,眼睛在他身上仔细端详了许久。办公室里很安静,江予白摩挲了一下手指,他抬起,头“我叫江予白,是您的新助理。”
椅子上那人穿着一整套笔直的深色西装,五官十分立体漂亮,头发短短的加上抹了发胶就很干脆利落,他两条腿岔开,十分有威严。
看到那人的脸时,他愣住了,很熟悉,他的脑子像在重启,疯狂识别面前的脸,搜寻这个人的信息。
突然他全部想起来了,“沈…沈斯年。”
沈斯年皱了皱眉,从椅子上坐起来,表情十分难看,就像是在责备他这么久才想起来自己。他往他的方向走去,迈着比以往快的脚步,眼睛盯着他没有离开过一瞬,直到站在他面前。
江予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长高了很多比当年还要高大,即使穿着西装也能看出来他身上的肌肉,这真不能怪江予白没有认出来,毕竟五年没有见,他的皮肤还从之前的白嫩变成古铜色,看着像是专门去了美黑。
“江予白,好久不见。”他的声音很低沉,像是在压制着什么。
沈斯年的眼神里充满了野性,他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低声说:“好久不见。”
他原本背了一大段见到创始人之后的话语,现在全都忘记了,只能干站在他面前。
沈斯年低眼看着他,眉头是皱着的,嘴角的不自觉翘起的。
见他迟迟没有说话,随即坐回办公椅上说:“助理要做什么你应该知道吧。”
“很抱歉,我觉得我不能胜任这份工作。”
“你进来的时候是签了合同的,”沈斯年盯着他挑眉,“你的意思你要赔偿高额违约金吗?”
江予白沉默了。
沈斯年的脸一下子就黑了,随后冷冷地甩给他一份资料,并且今天下班前整理好交给他。
他不知道自己做了多久,只记得那天很晚才回到家,还有沈斯年那个跟石膏一样又好看又没有表情的脸,回到家之后身体很疲惫,但是还是忍着不舒服去洗了个澡,然后才躺在床上睡了。
次日,沈斯年坐在办工桌前看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敲动。
“董事长,待会还有个会议。”江予白拿了几份资料进来。
沈斯年:“给我冲个咖啡。”
一会他端着咖啡放在沈斯年办公桌上。
沈斯年喝了一口,抬眼看了看他说:“今晚跟其他公司有合作要谈,你跟我去吧。”
他回了句“好”便除了办公室。
一辆白色的高档私家车停在一家餐厅前,沈斯年在司机拉开车门后走了下来,一米九五的高个子瞬间碾压了在场所有人。
他的眉毛压低,面无表情地坐在餐桌前,对面坐的是公司的对家,那人伸出手,“董事长好,可以叫我陈先生。”
沈斯年靠在椅子上,就这样看着他,江予白上前伸出手代表沈斯年给对面握手。
“我们沈董事长的助理就是不一样啊!”陈先生用手指摩挲了几下他的手背。
江予白笑了笑,没有说话。
随后沈斯年淡淡地撇了他一眼,说:“这里不需要你了,在车里等我。”
江予白放下手里的文件刚要出去,就被人叫住。
“这么快就要走啊,”陈先生拿起桌上的两个装满酒的酒杯,“赏脸喝一杯再走吧。”
江予白犯了难,不知是接还是不接好,他看了眼沈斯年,沈斯年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随后不屑地侧过脸,说:“你的职位是助理,喝酒难以避免。”
他心一沉,接过酒杯,一口喝了下去,“不打扰各位了。”说完开门出去。
陈先生见刁难成功,撇了撇嘴,随后又笑盯着沈斯年,“沈董事长,久等了。”说着嘴里发出呵呵的笑声。
沈斯年被他的操作逗笑了,左条腿横搭在右腿上,冷着脸说:“你知道为什么这里只留我跟你吗?”
“哦?”陈先生勾了勾嘴角,“为什么呢?”
沈斯年冷哼一声,坐起来,居高临下盯着他。“哗啦”一声,一摊酒水倒在他头上,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来,那陈先生瞪大眼睛鬼叫起来。
“为了给你留点颜面。”沈斯年甩了甩手上的酒,眼神中满是不屑,拿起桌子上的合作文件擦了擦手。
“逼迫我的人?”随后一叠纸摔在陈先生脸上,“你还不够格。”
陈先生睁大眼睛一脸懵,站在原地愣住了。
“回去告诉沈霁,我不会跟他合作,让他死了这条心。”沈斯年说完,冷着脸走了。
江予白坐在车内,肚子隐隐作痛,大学的时候有一段时间他又陷入了情绪黑洞,整天郁郁闷闷,整整一个月没有吃过一顿好饭,导致原本轻度的肠胃炎发展成了重度,医生还特地嘱咐他忌酒。
他盯着面前的车座椅眼神呆呆的,车门被人打开了。
“江予白。”沈斯年冷冷地叫了他一声,好一会都没有人答应,他看向江予白,看见他的嘴角抿得很紧,脸色还有点发白,于是侧过脸去又叫了一声。
这次他终于听见了,慢慢地转过头,说:“对不起,刚刚打扰了你合作的事情。”
沈斯年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了一丝变化,他有点意外江予白这么回答,于是又问了句“你还好吗?”
他没有说话,沈斯年不知道他是不想说还是没有听见,索性也不再问了,坐在车上闭目养神。
车子开了不知道多久,江予白的肚子越来越疼,身体竟也跟着发冷,他笃定一定是刚才的酒让肠胃炎发作了,额头上渗出一层汗,他抬起有点沉重的手看了看时间。
表上的指针转了二十圈,车子停了下来。沈斯年看过他简历上写的地址,所以直接让司机开在他楼下。
“到了。”沈斯年说。
江予白睁开眼,确实是自己家楼下,伸手打开了车门,扶着车门下了车。
沈斯年用余光看着他的背影下了车,接着那背影摇摇晃晃地,他脑袋微微转动有点迟疑,转头正眼看着他,好像看出来他有点不对劲,试探地叫了声。
江予白没有理他,腹部的疼痛让他不得不扶着肚子弓起腰。沈斯年下车抓住他的手,“你怎么了?”
他看着江予白没有血色的脸终于反应过来不对了。
江予白用力甩开他的手,眉头紧紧皱着,“不需要,我自己可以。”说完抬起腿扶着楼梯上楼。
沈斯年看着他艰难走动的背影,站在原地。
这三十六步台阶,就像夜晚这么漫长,他的肚子已经疼得他后背的衣服都湿了。他扶着门就要关上,突然门外一双古铜色的大手挡住了就要关上的门,那手用力一掰,沈斯年的眼睛盯着他。
他强忍着疼痛要关门,门却被沈斯年死死地抵住了,长达一分钟的无声对峙,江予白放弃了,他现在已经不想管了,只想快点吃药,快点恢复正常。
沈斯年脸上没有了压迫感,只有担心。他想去扶他,可刚扶上江予白的手,就被猛地甩开了。
江予白甩开他之后双手用力一推,想要把他推得远远的,沈斯年被推得后退了几步,江予白的身体不稳地往后倒,撞在身后的桌子上,整个人摔在地上。
沈斯年上前要扶他,江予白立即用一张苍白的脸和眼神警告他,不要再碰自己。
回来的时候顾不上开灯,房间黑漆漆的,窗户外照进来微弱的光亮。
他的身上好冷,全身的骨头被抽去了,就像被锁在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里,腹部的疼痛还反复折磨着他,他现在还单纯地以为只是肠胃炎又发作了。
“小白,药在哪我帮你拿过来。”沈斯年语速很快,他着急的样子让江予白差点就以为真的是在关心自己一样。
他耳朵重复着小白这两个字,冷笑一声,双手撑着地面要起来,只是腹部的疼痛人他使不上力气,刚起来又摔了回去。
“药在哪?”沈斯年又问。
他嘴里挤出几个字“电脑下面。”
沈斯年在屋里扫视了一圈,快步走到电脑边,然后找杯子装了一杯水,端到他面前看着他把药喝下去。
“滚出去。”江予白的气息很虚,说一句话就缓了好一会。
沈斯年的眼中一片慌乱,全然没有了方才在车上那股劲,半蹲在他面前,脸色十分复杂。
半响,江予白看着他翻了个白眼,“扶我起来。”
沈斯年立即伸手过去扶着,他的手被江予白的身体压着往下,而后手臂的肌肉紧绷起来托着他的身体往上,江予白搭着他站了起来,他全程被沈斯年托到沙发上。
他躺着,沈斯年就蹲在旁边一直看着。
“我让你滚…你听不见吗?”江予白只说了这一句就像用尽了身上所用力气。
沈斯年低着头嘴角紧闭着,他害怕自己一说话就惹他不高兴,就干脆蹲在旁边看着。
他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屋子里灰灰暗暗,但还是勉强能看清人的轮廓。
眼睛闭上,眼前更黑了,胃药吃下去肚子是不疼了,身体还是没有力气,很冷,好像又掉进了几万里的海底,沉闷的海水声掩盖了人群的嘈杂声,就连呼吸也快呼吸不了。
他现在才反应过来,不仅仅只是肠胃炎发作,解离障碍和抑郁症今晚竟然又回来了,他握起拳头想要用这一点力气压制发抖的手臂,手臂抖得更厉害了,或许江予白只是把它们藏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从没有离开。
脑袋很疼,但是还是尽量让自己去回想到底是什么让他再次发作。
是沈斯年,那杯酒明明不用喝,只要他说一句话,但是他没有,这才会让肠胃炎发作。他的漠视让他感觉到不开心,让他藏起来的脆弱又跑了出来。
他一惊我这是感到不开心吗?这四年他一直按照自己脑袋的程序表达喜怒哀乐,现在是不仅表现出来了还重新有了感觉,是不开心的感觉…
还没等他继续分析这个感觉对他是好是坏,耳边突然听见一声贯穿海底的抽泣,他以为自己不仅发作了,还遇上鬼了,还是男鬼。
全身都很痛,耳边的抽泣声越来越大,他猛地睁开眼,面前的沈斯年哭丧一样对着他哭…
窗外的光亮让江予白能看清他的脸,脸上闪闪的全是他的眼泪。
江予白的脸色十分苍白,在沈斯年看来就跟要死了没什么两样。
“别哭了…”
沈斯年的哭声哭得他更难受,要不是医院开的缓解抑郁症的药吃完了,还轮不到他沈斯年在这哭丧,他又提着力气说:“我又不是死了…你给我点时间…”
沈斯年看了眼他,委屈地趴在沙发上闷着哭。
这么高大一个男人,全身黑黝黝,平时眼神恨不得把人刀死,现在竟然趴在自己身下哭,这着实有点让人意想不到。
江予白直挺挺地躺着,眼睛挣得很大,他看着天花板发愣,不知道盯了多久,手上传来一股暖意。
沈斯年握住他的手,放在嘴边哈气,他真的太冷了…
中间的事情他记不清了。
醒来的时候房子里还是一样黑,身体很暖,很舒服,耳边的噪音终于又变得很小。
江予白看了看四周,沈斯年的双手从后面将他整个人环抱在怀里。
他叹了一口气,身上很疲惫,想要去洗个澡,才动了一下,沈斯年就醒了,他慌张地问:“小白,你好些了吗?”
“不是让你滚吗?”江予白从他怀里挣扎开来,转头看见他还肿着的两只眼睛,所有鼓起来的气都仿佛泄了。
他见沈斯年没有说话,就没有再理他,找了衣服就去洗澡,关门后还特地把浴室门反锁了,只留他一个人在外面自生自灭。
他不知道自己洗了多久,只记得穿衣服的时候沈斯年过来敲门问了句他听不清的话,他扯着嗓子骂他“滚出去!”,随后外面就听不到声音了,穿好衣服再出去时他已经走了。
出来一看时间已经凌晨四点,他还在想着明天会不会被炒鱿鱼,不过被炒了正合他的心意,接着躺在床上又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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