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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草木有本心

翰林院近来多了个喜闻乐见的新鲜事。

每日只要下值钟点一到,一道白影就会“嗖”的一声从院子里飞出,带起漫天飞舞的诗稿和沾了酒香的风。新晋的翰林不明所以,询问年长的老翰林,老翰林抚须微笑,指着院外墙根下勾肩搭背的身影感叹:“英雄惜英雄啊!”

小翰林当然认得李白,也从其他朋友那里听说了瀚海诗社副社的事,每次看到白衣翩跹的李供奉与一身文士打扮却透着武气的蓟北高副社走在一起,他总是会惊讶于两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人,怎的就成了莫逆之交?

旁人如何议论李高相知,当事人并不在意,照例并肩而行,谈笑风生。穿过朱雀大街的喧嚣,踏入崇贤坊幽深的诗社巷,高适那身沉凝如铁的气质如同无形的护盾,让那些曾如影随形的“飞天镜”和纠缠不休的诗缘客望而却步。

更何况,长安的太阳亘古东升西落,朱雀门诗板依旧滚动,今日贵妃新妆,明日王府夜宴,谪仙人的热度,终究被层出不穷的新鲜事所替代。

这种朱雀门诗板的“冷落”并没有让“青莲剑歌”消沉,相反,李白欣喜于这片久违的清净,大口呼吸着帷帽外阔别许久的新鲜空气。

然而,这份清净并未持续多久。

这一日,李白仍旧在下值时刻飞出翰林院,却并没有和往常一样揽住高适的肩膀,而是拧着眉,边走边踢路上的小石子。

高适看出异样,忍不住问:“太白兄,今日翰林院可还顺遂?”

“顺遂?”李白的脚步猛地顿住,官靴踏在一片干枯的落叶上,发出刺耳的破碎声,“近日翰林院里那帮同僚,看我的眼神都透着股子阴阳怪气!前几日我按惯例拟了诗,张翰林接过去时直道‘仙人之姿,我等凡人俗不可及’。话是好话,可他那腔调,分明带着股倒牙的酸味!”

“我去库房取松烟墨,那管事的老于头推三阻四,说要凭证,真是滑稽!翰林雅集何时多了个劳什子取墨凭证!最可气的是今天,圣人与贵妃宴游,要求翰林悉数陪侍。此等重要之事,我竟不知?!若非那几个新来的小翰林说走了嘴,我险些错过大事!虽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伤不了筋骨,却如同蚊蝇绕耳,恶心得很!”

高适也跟着停下来,浓眉微蹙,目光锐利地扫过李白:“太白兄,你可还记得这些人从何时起开始对你使绊子的?”

“十日前?或者七日?记不太清了。”

“是半月前张相被贬荆州后开始的吧?”

李白愣住了,连落叶粘在锦袍上也浑然不觉。张九龄罢相一事,不仅在长安,在四海之内皆引起震动,朱雀门诗板连挂三日#张九龄罢相,左迁荆州##曲江兰叶飘落荆襄#。

听高适提起,李白脸上浮现惋惜之色:“张相其人,诗品端方,人品清正,虽与贺监不同,对我之狂放未必全然认同,但其人其诗,我李白素来敬重。此番离京,实乃朝廷一大损失,令人扼腕。可这和那群腐儒找我麻烦有甚关系?”

高适摇了摇头,拉着李白快走几步拐进瀚海诗社,这才带着洞悉世事的凝重道:“太白,你看的是张相的风骨与诗名,可有些人看的,却是这背后的云翻雨覆!张相此去荆州,非是寻常贬谪,乃是一次朝堂权力倾轧!你可知,你这《大唐好诗歌》的魁首头衔,在那些人眼中,打的是谁家的烙印?”

李白一愣,很是不解:“我凭《蜀道难》堂堂正正夺魁,三位评审皆批甲等,何来烙印?”

“问题恰恰在此!”高适语速加快,透着冷意,“三位评委固然皆评甲等,可这三个‘甲’,分量不同!贺监的‘甲’,是意气相投,后来誉你为‘谪仙’,也能说明这点。王爷的‘甲’,一半是因为欣赏,一半也是看了张相和贺监的脸色,尤其是张相!张相的‘甲’,分量最重!不要忘了,张相并非仅仅是诗赛评审,更是当朝宰辅!他那张‘甲’字的评分薄,正面是诗赛魁首的‘告示板’,背面是张相一派的‘门生帖’,是你李白得以登堂入室,跻身翰林的关键一步!”

看李白愣住,高适放缓了语气:“如今张相轰然倒台,树倒猢狲散,他昔日的门生故旧人人自危,忙着划清界限。而你这位‘张相亲点的甲等魁首’,在他们看来,岂非最显眼、最该被踩上一脚的‘猢狲’?那些小动作,不过是见风使舵之徒,急于向新贵表忠心的投名状罢了!”

李白听罢,暗自思索了一会,随即失笑:“高三十五,你未免想得太过!我李白入翰林,靠的是胸中锦绣,笔下风云!《蜀道难》是我的敲门砖,张相批甲,是识得诗才,秉公评判。至于那些蝇营狗苟之辈,不管是翰林院的酸儒还是朝堂上的蠹虫,无非就是嫉贤妒能,理会他们作甚!张相赴荆州,依旧不改风度诗骨,我也当效仿!”

高适还想争论一番,但李白已经无意继续这个话题:“别说这些了,先前你说存了佳酿,还不赶快给本翰林呈上?”

高适看着李白那副浑若无事、依旧沉浸在诗酒世界里的模样,心中暗叹一声,默默去取酒。这位谪仙人,诗才惊世,心性如赤子,却对朝堂政治的暗流汹涌,实在太过天真。

树欲静而风不止。李白的不以为意,并未能阻挡风暴的临近。

滚动的朱雀门诗板又换了新题——#贺知章告老还乡##四明狂客泛舟鉴湖#。消息一出犹如投入湖心的一块巨石,涟漪激荡十数日。圣人赐下丰厚奖赏、百官同僚纷纷致意、长安士民自发送行。这位德高望重的“四明狂客”的离京,注定是一场举城瞩目的盛事。

启程前夜,贺府门前已是车马喧嚣,灯火达旦,在为明日的盛大送行做最后的准备。

而就在这喧腾的热闹之外,一位白发苍苍却步履稳健的老仆却悄然避开前院的人流,揣着一份沉甸甸的嘱托,从后门步入了夜色笼罩的长安街巷。他的目的地是李白在常乐坊的居所。

叩门声起,开门的是吴十九。自从李白进入翰林雅集,圣人特赐了这一处宅院,李白把随自己一同来到长安的两个老友也安排住了进来。日子似乎还和在蜀中时一样,卢玉生和吴十九轮流喊李白起床应卯,就像从前晨起背书或练剑。只是李白再也不能和以前一样说“玉生替我和先生告假”“昨天登山累了,今日不练剑”。

结识高适后,李白常常“夜不归宿”,两个人也见怪不怪,反倒高兴十二郎交到了知心朋友。

然而今天情况反常,吴十九心里疑惑,此时时候尚早,纵使不去瀚海诗社,李白也不会如此早归。在看到门外的白发老者时,吴十九更是大惑不解,连忙询问:“这位老丈,深夜造访,有何要事?”

老仆声音低沉沙哑,却字字清晰:“老奴奉主人之命,有紧要物件必须亲手交予李供奉。”

卢玉生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问:“不知这主人是……”

老仆没有回答,只是亮出了贺府腰牌,把卢、吴二人惊了一跳,连忙把他请进屋。

“老先生,实在不巧,我家郎君下值后便去了崇贤坊的瀚海诗社找高适高副社饮酒,此时尚未归来。贺监所托之物,大可放心交于我等,我等必交付到十二郎手上!”

“不可!”老仆浑浊的眼中透着执拗,摇头坚持,“主人千叮万嘱,此物关乎重大,绝不可假手他人,必须老奴亲眼看着,亲手递到李供奉手上!”他声音虽轻,却斩钉截铁。

卢玉生与吴十九面面相觑,心知此事非同小可。卢玉生不敢怠慢,立刻起身:“老先生稍坐,玉生这就去诗社寻十二郎回来!”

“郎君速去速回,切记,此事绝不可让第三者知晓!”老仆面沉似水。

卢玉生拎着袍角疾步赶向诗社巷,吴十九警惕地守在门边,目光扫向沉寂的街道。

此刻的瀚海诗社内,灯火通明,笑语喧哗,全然不知外界风雨。

卢玉生赶到时,李白已带了几分醉意,见他进来,二话不说就上去揽住他的肩膀,指着案上墨迹未干的诗稿,得意洋洋地大声道:“玉生!你快看!达夫这首新作《邯郸少年行》,‘君不见即今交态薄,黄金用尽还疏索’,何等透彻!告诉你,我可是天下第一个读者!连江宁王少伯都排不上号,羡煞他们,哈哈哈!”

卢玉生急得额角见汗,被李白揽着动弹不得,只得低声劝:“十二郎,时候不早,家中似有要事,不如先回去……”

他知道如果直接点明是贺知章派了人来,李白肯定立即动身。但碍于老仆的警告,他不便说出口,只能频频给高适使眼色。

高适何等敏锐,他虽不知具体何事,但从卢玉生那焦急、欲言又止的神色,以及联想到近日长安的波谲云诡和贺知章明日即将离京的特殊时刻,立刻意识到必有极紧要的情况发生在李白家中。

他果断放下酒杯,上前一步,沉稳有力地按住李白肩膀,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太白!玉生兄特意寻来,必有非回不可的要事。诗稿在此,你随时可看,莫误了家中急务。走,我陪你同回!”

李白被高适那严肃的目光和手上的力道一摄,酒意清醒了些,看着卢玉生确实焦急万分,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酒杯,嘴里还嘟囔着:“急什么,玉生,天塌不下来……好好好,走走走,回去回去。”

在高适半扶半推下,三人匆匆离开诗社。高适送到诗社门外便很知趣地停下脚步,嘱咐了卢玉生几句便折返回去。他已经开始在心中勾画,明天的长安,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回到常乐坊家中,老仆见李白进门,如释重负,快步上前,无视李白的些许踉跄,将怀中紧捂的青绸包裹郑重奉上:“供奉大人!主人再三嘱咐,要老奴亲自将此物送到大人手上!此物关乎大人前程身家,请供奉务必接下,细细研读!”

李白此时酒意已被夜风和高适的凝重吹散了七八分,再看到老仆那苍老面庞上的焦虑与郑重,心中猛地一沉,来不及多问,他接过包裹,解开红绳,展开青绸,露出里面一方素绢。依旧是贺知章那略带颤抖却筋骨犹存的笔迹:

太白吾友:

镜湖水阔,吾将归矣。然心系长安,尤念君安,特留片言,盼君深省。

子寿南行,吾亦衰朽风烛。长安水深,朱雀路远,望君慎之。明日送别,车马盈道,冠盖云集,然人心叵测,其中不乏暗藏杀机、视君为眼中钉者。切记!万万不可现身相送!切记!

仅仅看到“万万不可现身相送”几个字,李白便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瞬间酒意全消。贺知章这是在用最直接的方式警告他,连送行场合都可能有人借机发难!

“眼中钉”“暗藏杀机”,这词句背后的凶险,让李白第一次真切感受到长安政治漩涡那足以粉身碎骨的恐怖压力。

他强压心头的震撼,继续看下去:

朝局诡谲,非意气可争。张相此前,曾力主诛杀平卢杂胡安禄山,言其‘貌有反骨,日后必为巨患’,然圣心仁慈,未纳良言,反加其恩宠。此事足见圣意难测,祸福难料。吾观安禄山此人,包藏祸心,绝非善类,然其圣眷正隆,锋芒毕露者必遭其噬!

望君慎言慎行,明哲保身。诗心可狂,行事当敛。若觉长安非久留之地,当思急流勇退,归于林泉,亦不失为逍遥谪仙。

珍重万千!

知章顿首

字字句句,如同寒冬腊月房檐下的冰锥,刺得李白头皮发麻。他心中的最后一丝天真,被这封字字千钧的信彻底击碎。

张九龄、贺知章,长安城中最有分量的两位保护人,在《大唐好诗歌》上托举他直入翰林的恩公,竟在短时间相继离开长安。贺知章说的明白,往后的路还很长,而他和张九龄只能送李白到这里,剩下的路,要李白自己去走。

李白紧紧捏着信笺,感觉一股沉重的孤立感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翰林院那无形罗网,已悄然落下。他环顾室内,卢玉生和吴十九对视一眼,也忧心忡忡。

“玉生……明日,不必叫我起来应卯了。”李白收好信笺,几乎是拖着两条腿往自己的房间走,房门被重重地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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