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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十八岁没有死亡

巷口的黑暗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将那道迅速消失的尾灯光芒彻底吞噬。祝楽郇站在原地,夜风卷着地上的碎纸和灰尘打旋,冰冷地灌进他宽大的校服袖口和领口,他却感觉不到冷。

心脏的位置是麻木的,空荡荡的,像被挖走了一块最重要的东西,只剩下呼啸而过的穿堂风。眼睛干涩得发疼,方才汹涌的泪水仿佛已经流干,只剩下一种灼烧后的涩痛。

他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挪进巷子。每一步都像踩在虚空里,轻飘飘的,没有实感。老旧的声控灯因为他迟缓的脚步声亮起,昏黄的光线将他孤零零的影子拉得很长,扭曲地投在斑驳的墙壁上。

家门就在眼前,里面隐约传来父亲带着醉意的鼾声和电视嘈杂的广告声。那扇门后,是他熟悉的、令人窒息的现实。而就在几分钟前,他仿佛还触摸到了另一个世界的边缘,一个冰冷却带着致命吸引力的、属于肆煜的世界。

现在,那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被肆煜亲手,关死了。

用最决绝、最残忍的方式。

【离我远点。】 【为你好。】 【趁我现在还能推开你。】

那些冰冷的话语像淬了毒的冰锥,反复穿刺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为什么?凭什么?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好不容易靠近了一点,好不容易以为抓住了一丝微弱的光……

却原来,那光是假的。那温暖是假的。那看似坚硬的冰层下,不是他所以为的脆弱,而是更深、更冷的、足以将一切靠近的事物都冻结吞噬的黑暗。

他推开家门,浓重的烟酒和食物馊掉混合的酸腐气味扑面而来。父亲四仰八叉地倒在沙发上,打着震天的呼噜。母亲从厨房探出头,看到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怯懦的担忧,很快又缩了回去。

这个世界,从未改变。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祝楽郇沉默地穿过客厅,回到自己那个用阳台隔出来的、狭窄逼仄的小空间。他关上门,将自己重重摔在那张硬邦邦的单人床上,拉过被子,连头一起蒙住。

黑暗和窒息感包裹了他。被子上有阳光晒过和廉价洗衣粉混合的味道,那是属于他自己的、卑微的味道。没有雪松冷香,没有淡淡的烟草味,没有那种令人心悸的、冰冷的温暖。

一切都消失了。

他把脸深深埋进枕头里,身体蜷缩起来,像一只受伤的幼兽,发出无声的、绝望的呜咽。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却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原来心死的时候,是真的不会哭的。

……

另一边,黑色的轿车在空旷的午夜街道上疯狂疾驰。引擎发出压抑的咆哮,车速表指针不断攀升,几乎要撞破极限。

肆煜死死握着方向盘,手背青筋暴起,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惨白的颜色。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红得骇人,里面翻涌着滔天的巨浪——痛苦、暴戾、自我厌弃,还有一种近乎毁灭的疯狂。

肩头的伤口因为方才激烈的动作和紧绷的肌肉再次崩裂,尖锐的疼痛一阵阵袭来,温热的血液浸湿了卫衣面料,黏腻地贴在皮肤上。但他仿佛感觉不到,只是将油门踩得更深。

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流动的光带。城市的霓虹像无数双冷漠的眼睛,注视着他这场狼狈的逃亡。

他逃开了。用最伤人的方式,推开了唯一试图靠近他、温暖他的人。

【但我还在。】 【你不是怪物。】 【很疼吧?】

少年带着哭腔的、执拗的声音,和那双盛满了心疼和泪水的清澈眼睛,像最锋利的刀,反复凌迟着他的神经。

他配吗?

配得上那样纯粹的心疼吗?配得上那样不顾一切的拥抱吗?配得上那个带着泪痕咸涩、却让他瞬间失控的吻吗?

不。

他只配待在泥潭里,只配与黑暗为伍。靠近他,只会被一起拖拽下去,被染黑,被毁灭。就像曾经那个试图给他温暖的女人,最终只落得一片冰冷的虚无。

他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发出一声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拐进了一条漆黑无人的断头路。最终,车头几乎要撞上尽头堆积的建筑废料时,才猛地刹停。

巨大的惯性将他狠狠掼在方向盘上,受伤的肩膀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让他眼前猛地一黑,伏在方向盘上剧烈地喘息起来,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死寂的车厢内,只剩下他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和心脏疯狂撞击胸腔的闷响。

他抬起头,透过模糊的前挡玻璃,看着外面堆叠的、如同废墟般的建筑垃圾,像极了他内心那片荒芜破败的景象。

他忽然发出一声极低极哑的、像是困兽般的笑声,充满了无尽的自嘲和绝望。

看啊,肆煜。这就是你。只能在这种地方,像一摊见不得光的垃圾一样,独自腐烂。

他抬手,狠狠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凄厉的鸣叫,划破寂静的夜空,又迅速沉寂下去。

肩膀的伤口因为这下猛烈的动作彻底崩开,鲜血迅速氤氲开来,染红了一大片灰色卫衣,甚至顺着手臂流淌下来,滴落在昂贵的真皮座椅上。

他却像是毫无知觉,只是颓然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任由那尖锐的疼痛和温热的液体蔓延。仿佛只有这种□□上的痛苦,才能稍稍压制住心里那片快要将他逼疯的、窒息的空洞和绝望。

他就这样在黑暗里坐了不知道多久,直到车外的天色开始泛起一丝灰蒙蒙的亮意。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嗡嗡作响,锲而不舍。他不想接,也不想看。但那震动声像魔咒一样,穿透他麻木的神经。

他极其缓慢地拿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一个没有存储却烂熟于心的名字——是他父亲秘书的号码。

他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所有的痛苦和挣扎被一种冰冷的、机械般的麻木所覆盖。他划开接听,将手机放到耳边。

“说。”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电话那头传来秘书公式化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催促的声音:“肆先生让我提醒您,今天上午十点,和瑞科的李总在高尔夫球场见面,洽谈注资事宜。请您务必准时到场,着装得体。另外,关于昨天学校论坛的不实传闻,法务部已经处理完毕,相关责任人会得到追究。先生希望您近期行为稍加收敛,以免影响……”

后面的话,肆煜没有再听进去。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车窗前方那堆冰冷的建筑垃圾,眼神空洞,没有任何焦点。

注资。洽谈。行为收敛。

他的世界,从来都是由这些冰冷而功利的词汇构成。他的价值,也永远只体现在这些数字和交易里。至于那些微不足道的痛苦、那些不合时宜的情感、那些试图照进黑暗的光……都只是需要被“处理”和“收敛”的麻烦。

他挂了电话,将手机随意扔在副驾驶座上。

然后,他发动车子,倒车,转向,驶离这片废墟。动作流畅而冰冷,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只是那双握着方向盘的手,依旧因为失血和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着。

……

接下来的日子,变成了一场无声的默剧。

祝楽郇恢复了以往的生活轨迹。上学,放学,回家。沉默地吃饭,沉默地做家务,沉默地把自己关在那个小隔间里。他不再去那个街角等待,不再看向窗外,不再触碰那个早已刻入骨髓的号码。

学校里关于肆煜的议论渐渐平息下去,仿佛那场风波从未发生过。肆煜也再也没有出现在学校。有人说他提前被国外名校录取,去了国外;有人说他家里安排了重要的实习;也有人说,他本来就是那样神出鬼没的人物。

只有祝楽郇知道,那些都不是真相。真相是,他被推出了那个人的世界。彻底地,毫无余地地。

他试图让自己变得麻木,像一块被冲刷光滑的石头,不再感受疼痛。但某些东西已经改变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轻易地低头缩肩,面对赵峰几人偶尔残留的恶意目光,他会面无表情地直视回去,那眼神里的空洞和冰冷,反而让对方先一步讪讪地移开视线。

他的成绩开始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攀升。仿佛除了学习,再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填满那片巨大的、冰冷的空虚。他把自己埋进题海里,用公式和定理武装自己,像一株拼命汲取养分却失去方向的植物。

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从枕头下摸出那支肆煜给他的、已经空了的药膏管。冰凉的金属管身,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属于那个人的雪松冷香。

他会攥着那支空药膏管,睁着眼睛,直到天色发白。

仿佛这样,就能抓住最后一点虚幻的暖意。

时间进入七月。真正的夏天来临,天气变得炎热而潮湿。教室里的风扇徒劳地转动着,搅动着闷热的空气。

这天放学,祝楽郇独自一人走出校门。烈日灼人,他下意识地走向街对面那家便利店,想买一瓶冰水。

就在他拿着水走出便利店,拧开瓶盖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到了街角停着的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

他的动作瞬间僵住,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呼吸骤然停滞。

车窗降下一半,露出驾驶座上那个人的侧脸。

是肆煜。

他看起来……更瘦了些,侧脸线条愈发冷硬锋利。穿着熨帖的白衬衫,打着领带,一副精英人士的打扮,与周围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他戴着一副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眼神,只能看到紧抿的、没什么血色的薄唇,和下颔线绷紧的弧度。

他似乎只是在等红灯,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方向盘,目光望着前方,并没有注意到便利店门口的祝楽郇。

祝楽郇像被钉在了原地,手里的冰水散发着丝丝寒意,却抵不过心底瞬间涌起的、铺天盖地的冰冷和刺痛。

他看着他。看着这个他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人。看着这个亲手将他推开、又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人。

距离不过十几米。却像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红灯转绿。

肆煜的车子缓缓启动,汇入车流。

就在车子即将驶离的瞬间,他似乎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忽然侧过头,目光透过降下的车窗,精准地捕捉到了站在便利店门口、脸色苍白如纸的祝楽郇。

隔着一段距离,隔着墨镜,祝楽郇无法看清他的眼神。

但他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短暂得像错觉。

然后,肆煜极其自然地、毫无停顿地转回了头,升起了车窗。黑色的轿车加速,毫不犹豫地驶离,很快消失在川流不息的车河中。

仿佛只是路过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祝楽郇站在原地,手里的冰水瓶身凝结的水珠不断滑落,打湿了他的手指,冰冷刺骨。

七月的阳光猛烈地炙烤着大地,街道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他却觉得,这个夏天,从未如此寒冷彻骨。

十七岁没有夏天。

它死在了那个男人最后冷漠的一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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