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伯利亚,霰雪飘飞。
石青色的发丝飘扬在干枯的树杈间,天地之间尽是一望无际的皑皑白雪,不断有零星的树叶被风卷起而发出簌簌的声响。
少年整了整带有蓝色琉璃的漂亮的非斯卡帽,又将围巾围得更严实些,从背包里取出装有伏特加的酒瓶子,轻轻地喝了一小口,然后将它交给身后的老管家。
“真不可思议,虽然和我们的红酒截然不同,但在这个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亚还非这酒不足以御寒哪!朗伯那管家,你要不要也来点?”
“卡妙少爷,我们都已经走了好几俄里了,不休息一下吗?”朗伯那管家用戴着洁白手套的双手接过酒瓶,小心翼翼地问道。
“哦,我忘了,您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了。Je vous de mande bien pardon.mon cher(法语:请原谅我,先生),”少年用淡然而散漫的口吻坚持着自己的想法,“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可是,卡妙少爷,真的要在这么荒凉的地方修炼吗?老爷和夫人一直很担心少爷,我看还是……”
“朗伯那管家,我不是说过关于这件事不要再做任何讨论了吗?”少年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口气依然还是不紧不慢,“我不是来这里休假的,环境恶劣与否根本无足重轻。你回去吧,C'est arrange(法语:就这么安排了)。”
“对不起,卡妙少爷,”朗伯那管家慌忙回答,“我可是老爷特意派来照顾您的,就这么回去的话怎么像老爷交代?请让我留在这里服侍您吧。”
“真的用不着,朗伯那管家。”少年的目光望着绛紫色的天空,“天快黑了,再不走真的要冻死的。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会常给家里写信的,叫他们别担心。”
“可是……”
“别说了,在这里分开吧。”
他冲老管家淡淡一笑,头也不回地独自消失风雪漫天的原野中。朗伯那管家没有追上去,这孩子他从小带大,他的性格再清楚不过了,既然已经那么决定,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喃喃地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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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妙,真的没关系吗?”
等朗伯那管家的身影一直隐没在夜幕之后,暗中跟随的米罗才突然从树丛中钻了出来。
“不要紧。”
“以你这种法国大少爷,居然会愿意来西伯利亚这种鬼地方修炼,真服了你啊!”米罗双手摆在脑后,漫不经心地走在雪地上。
“因为我出生优越,所以才更要去条件恶劣的地方修炼。”卡妙低着眼帘默默地说,“可是话又说回来,你完全不必陪着我走那么远的路。”
“那怎么行!你在处女宫受的伤还没完全好呢!”米罗大声反驳道,“不管怎么说当时我也有责任的。”
“我并不是那么弱小的人!”卡妙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我的伤早就好了,你还是回米诺斯岛修行吧!”
“是吗?”米罗轻轻地“哼”了一声,“那每晚因为忍受不了疼痛而呻吟的人不知道是谁啊!”
“你说什么?!”卡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我有说错吗?!”米罗一把抓起卡妙的衣领,“你少逞强了!你受的内伤根本没那么容易好起来,现在又一个人呆在天寒地冻的西伯利亚,不是送死是什么?!”
“我……”卡妙刚想回答,禁不住气血不顺,一阵咳嗽。
“看吧,这一急又不行了吧?”他无奈地放下卡妙,“天也不早了,我们找地方住一宿明天再赶路吧。”
他看着卡妙,许久没有回应,于是自作主张地找了附近一个破旧的木屋,拾了不少干树枝升起火,又抬头对卡妙道:“还有没有酒?”
卡妙一直静静地看他忙碌,此时才稍微动了动,拿出干粮和酒分了一些给米罗。两人默默无语地在火堆边吃了简单的晚饭,米罗打扫了两张草垫,将木屋四壁粗略地补修了一翻,这才睡下。
“今天就委屈你啦,大少爷,明天到了亚哥贺古村大概情况会好一些。”他见卡妙坐着没动,又奇怪地问了一句,“怎么了?睡不习惯这么简陋的地方?”
“为什么……要帮我?”卡妙突然问。
“嗯?”
“……算了,没什么。”卡妙没再说什么,背朝米罗睡下。
深夜狂风大作,不断敲打着班驳的窗檐,米罗蜷缩在草堆中,凛冽的寒气冻得他直打哆嗦。暴风雨呼啸而过,窗前一棵枞树的枝杈应声倒下,干枯的球果打在木栏上格格作响。
“见鬼!这是什么天气!”米罗坐起身靠在火堆边取火,他侧头看了看卡妙,只见他也似乎没有睡着,紧闭着双目,脸色异常红润。
“卡妙,卡妙?”米罗试探着碰触了一下他的脸,烫得一下收回手,“你发高烧啦?”
“不要碰我!”卡妙一下子睁开眼睛,又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
“喂喂!你醒醒啊!卡妙!”米罗拼命地把卡妙摇醒,“你的手机呢?我打电话叫你家人来吧?”他在卡妙的旅行包里四处翻找,却被卡妙推开。
“不要告诉他们……我没事……”
“你烧成这样还是没事?那个老管家应该还在俄罗斯,我去叫他来吧!”米罗已经找到了卡妙的手机,“太好了,还有两格信号!”
“我说过不要告诉他们!”卡妙有些恼怒地抢下手机,米罗的脾气也上来了。
“你到这个时候还逞什么强!像这样的情况搞不好会死人的!”
“你不能通知他们,不然的话……我就永远没机会当圣斗士了……”卡妙的声音低了下去。
米罗一怔,“为……为什么?”
卡妙默不作声地从旅行包找了些药片吞下,过了好一会才道:“因为……我是卡妙家的独子,我的父母亲都不赞成我当圣斗士。可是我认为,既然是被选中的人,就不应该逃避。”
“被选中的人……?”米罗若有所思地看着卡妙,“我们圣斗士不是靠‘打’出来的吗?”
“那是白银、青铜圣斗士的选拔方式。黄金圣斗士不仅要具备后天的实力,同时还必须拥有先天决定性的天赋和血统。”
“决定性的天赋和血统?”米罗不禁大笑起来,“如果是卡妙你的话或许这句话还有点道理,可是对我这种贫苦农民家的孩子而言,还有什么天赋或血统?”
“你错了,之所以会挑选你成为天蝎座的黄金圣斗士一定有着必然的理由。也正因为黄金圣斗士的不可替代性,所以我才不能逃避。”
“什么理由?”米罗好奇心起,“卡妙,说来听听,好不好嘛,卡妙!”他凑到卡妙跟前,缠着要他多讲一点。
冰蓝色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翠绿色的双瞳,曾经在水瓶宫里翻阅过的资料在卡妙心中缓缓流过:
黄道第八宫即天蝎宫有着神秘的特质,他生性残酷阴险,酷爱权力,具有神秘性、选择性、好斗性、狂热性和不妥协精神。这是一个危险的竞争者和一个可怕的对手,他将永远不会忘记失败的教训和自己所受的伤害,要紧惕天蝎座。
“完全不像……上一代的天蝎座……”看着米罗天真无邪的笑脸,卡妙轻轻地说。
“上一代天蝎座?那是谁啊?”米罗更好奇了,“卡妙你好厉害啊!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告诉我吧,全告诉我吧!”
干草堆里的火发出“噼噼啪啪”的轻微爆炸声,卡妙凝视了米罗一会儿,转过脸说:“上一代的天蝎座……曾经背叛过女神。”
米罗的脸上顿时露出不悦的神情:“你胡说!你什么意思啊你!说我们天蝎座背叛女神!简直是胡说八道!”
“这是记载在水瓶宫的事实,我才没胡说。”
“你胡说!你胡说!”米罗又急又气,“天蝎座怎么会背叛女神呢!一定是你看错了!!”
“人是有各种各样的,天蝎座偶尔出现一代败类也是正常现象,你何必激动。”
“你才是败类呢!不许你说天蝎座的坏话!不许你胡说!”米罗涨红了脸,瞪大了眼睛。他年纪尚小,便觉得受了一肚子委屈,几乎要哭将出来。
卡妙不出声地皱了皱眉,刚想说他几句,忽然一个遥远的小宇宙似乎从远在千里之外的时空中穿透西伯利亚的暴风雨而来,高屋建瓴地和他的小宇宙直接通话。
“卡妙,卡妙吗?”
“你是?”
“卡妙,你还好吗?”
“你是……白羊宫的穆?你在哪里?”
“我已经离开圣域了,你和米罗在一起吧?刚才我的小宇宙好象感觉到你们两个起了争执。有什么事吗?”
“不……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你到底在哪儿呢?”
“你不用担心我,倒是沙加那小子,我从昨晚开始就再也找不到他的小宇宙了。”
“沙加?”
“他好象被封印在了一个扭曲的空间里出不来的样子,还有……似乎连艾欧里亚也离开了圣域。”
“艾欧里亚?为什么?”
“我不知道。不过,我想他们两个总有一天会需要你的帮忙而来西伯利亚吧……”
“等一下!穆!”
卡妙正待细问情况,穆却消去了小宇宙。米罗见他一直呆呆地想着心事,不禁有些奇怪。
“喂喂,卡妙,你怎么了?”
卡妙怔了一怔,好些时候才缓缓神来,“刚刚……我碰到了穆的小宇宙。”
“什么?小穆他还活着吗?”
“没错,但是……他不肯告诉我他在哪儿。”
“……是吗?”米罗还想再多问出点情况,可是突然想起原本还在和卡妙争执上一代的天蝎座是不是好人,便尴尬地睡回到自己的“床铺”边。
一夜无语。
次日天明的时候,昨晚的暴风雨已经停止了。放眼望去,雪后初霁,一大片原野身披皑皑积,沐浴着金灿灿的阳光,银光闪闪,耀人双眼。望远山,白峰万仞,苍穹高远;看近树,玉树琼枝,晶莹剔透。
“哇,真漂亮的雪景啊!”昨夜的不愉快早被清晨的清新空气可以扫而空,米罗高兴地跑到雪堆上玩耍起来。
“别贪玩了,米罗,我们还有路要走呢,”卡妙依旧是一付面无表情的样子。
“哦……”米罗恋恋不舍地离开雪堆,跟着卡妙在雪地里行走,不多时,树木逐渐稀疏,呈现在那森林尽头的,是一座宁静而小巧的村庄。
“到了,”卡妙望着村庄农舍中的袅袅炊烟说,“这里就是历代水瓶座修炼的地点,前苏联东西伯利亚哥贺古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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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等一下,处女座的沙加。”
这句话如同一片枯叶般飘过他的耳际。
就仿佛是从火山之底迸发出的熔岩遇到了倾盆大雨,这句丝毫不带感情的话刹那间浇灭了沙加心中的□□。
“你是?”
“先代的处女座,法名慧能者,即是在下。”
“先代的处女座?”
沙加若有所思地反问了一句,这个断断续续的小宇宙确实与在处女宫所感受到过的气息有几分相似。“先代的处女座,为什么会和我的小宇宙直接通话?”
“我的□□早已泯灭,只有灵魂尚游荡于冰冷的炼狱之中,皆因阿赖耶识而察觉到你的小宇宙。沙加呀,汝乃佛陀释加牟尼之转世,亦将成为所有圣战之终结者,难道连如此普通的结界也未能破解吗?”
“阿-赖-耶-识?”沙加一字一顿地重复这几个字,目光中充满疑惑,“那是什么意思?佛陀的转世又是什么?还有,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异次元空间,一个独立于世俗空间的立体结界。你既在这个空间内,又不在这个空间内;因此要离开这里非常容易,同时又非常困难。”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是来引渡我的吗?”
“不,我并不能引渡你,能救你的只能是你自己。这是处女座必经的劫难,倘若你无法领悟也就无法发挥自身的潜力。”
“那究竟是什么?”沙加的语气也渐渐幽玄起来,这个看似近在身旁又确确实实来自远方的小宇宙已经激起了他的兴趣。自出生开始他就独自思索生命存在的奥义,没有人能接近他那些高远的思绪,也没有人能走进他那超越了芸芸众生的境界,而现在这个小宇宙,显然是与他一样,曾经历过漫长的寂寞而发现与自己极为相似的个体。“先代的处女座,慧能大师,你能告诉我答案吗?”
“那最终的答案,就连我自身也无法预测,更何况,我也是作为一名不合格的处女座而赎罪。但是,沙加呀,我或许能指引你一个正确的方向。”
“正确的方向……?”
“沙加,你心中念念不忘的,就是如今成为障碍的事物。”慧能依旧用了无生趣的语气缓缓地述说出,“一切事物产生于‘无’,也必将回归于‘无’。有开始,必有结束。就算是最浩瀚的宇宙,在诞生之前,也是一个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没有物质,也没有能量的‘虚无’。”
“人的生命,如果与之相比,那就如同瞬间那么短暂了。有限的生命,又如何能拯救广袤的万物?”
“那么,人类的存在又是为了什么?我的存在又是为了什么?”
“人类的存在是为了走向灭亡,你的存在是为了告诉他们这个事实。”慧能轻轻地说出这句话,却重重地压在了沙加的心头。
“不对!”沙加的小宇宙激动起来,“宇宙的消亡,那么遥远的未来与人类短暂的存在何干?慧能大师,这点我不能认同。”
“没错,那的确是遥远到思绪不可及的未来,但是,沙加,你却必须看到那个未来。假若你的目光所及之处于常人无异,又如何能成为最接近神的人?”
“我不相信神,我只相信我自己。”沙加断然道,“如果让我知道,人类的命运早已被某种力量所注定的话,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去破坏这种力量,不管它是上天,是神,甚至宇宙!”他说着缓缓睁开双目,汇聚已久的小宇宙终于爆发。
“这个是……?!”慧能的小宇宙头一次感到了惊愕,“沙加的小宇宙爆发时的威力?!”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撒加的异次元空间在沙加小宇宙爆发时所产生的强大力量的推动下开始不断膨胀,到一定程度后又以光速向中心收缩,当时空都走到了尽头,沙加只觉得周身寒冷彻骨,然后,一片冰凉的东西划过脸颊。
雪花……?是雪花,一片又一片,纷纷扬扬地从漆黑的的苍穹飘向大地,这是自然界的并非虚无的雪花!
慧能的小宇宙悄然隐逸,只留下沙加一个人站在冰冷漆黑的雪地中。异次元空间消失了,却把他传送到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凛冽的寒风肆无忌惮地侵袭着衣着单薄的他,雪地上那串孤零零的脚印又很快被随之而来的大雪覆盖。
但,无论如何,这里总比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异次元空间强多了吧。他这样想着,抬头望望昏暗的天空和头顶的针叶林,沿着枝叶粗壮的方向一直往前走去。
万籁俱寂,连一点微弱的声音也没有。沙加不知道从何处来,通往何处去,他拖曳着沉重的脚步,缓慢的向前挪动。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久没吃任何东西了,饥饿、疲劳、寒冷,以及在黑夜中的恐惧,给这个年仅七岁的孩子心灵中划上了深深是痕迹。
记忆再次回到了恒河的夜晚。对于那里的人们来说,这只不过是一次普普通通的仇杀,但他却永远记得那晚的血影刀光。目送一只鸟儿扑翅而起,隐入云层,他在无人的小巷中竭尽全力地奔跑着,耳边只听到呼呼的喘气声和极度疲劳的心脏搏动声,不知所始,不知所终,只有径直向前……
也不知走了多久,天色微明,雾气渐散,在树林的尽头出现一条绵延的小径,路边的树桩上立着一块木牌,清清楚楚地写着:东西伯利亚哥贺古村。
“卡妙……”精疲力竭的沙加心头一松,轻轻地吐出这个名字,然后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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