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而又漫长的对视间,程雅音的脸慢慢和裴颂声红成了一个颜色。
程雅音豁地松开双手,惊坐起身,语无伦次地说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你……我不是、我没想……”
裴颂声的手按在嘴唇上,人似乎呆怔了,过了好一会才说:“我明白。”
见他没误会,程雅音放心了些。但这一吻把之前所有的旖旎都勾出来了,两个人默契地别开视线,红着脸各自平复。
程雅音把手捂在发烫的脸颊上,感觉灼热的温度渐渐冷却,出声打破沉默:“你怎么这就回来了,往日最早也要忙到落日。”
裴颂声:“我把前段时间挤压的事务处理完了,衙里暂无要事,便回家看看。”
“哦。”
二人再度沉默。虽然面上都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氛围里还是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尴尬。
程雅音想,要不干脆躲回房间算了。
还是裴颂声用一句话打破了僵局:“那个案子,有进展了。”
程雅音闻言为之一振,忙问:“如何了?”
问完才发现,刚才光顾着尴尬,没注意到裴颂声一直半蹲在地上,手上还拿着她的团扇。怪不得她在睡梦之中,迷迷糊糊感觉到了习习微风缓解了燥热,原来是这人一直在替自己打扇呢。
那一刻心里有些异样,像被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挠了一下。程雅音往竹榻边缘挪了挪身子,顺带把裴颂声也拉上来,“你也坐。”
竹榻供程雅音一人坐绰绰有余,再坐一个裴颂声便有些拥挤,即便他已尽力往旁边坐不挤着她,两个人的手臂还是避免不了紧紧挨在一起,体温隔着薄软的衣物互相传递。
裴颂声适应了会这亲密的距离,才娓娓道来:“薛郅调阅了近几年各地呈送大理寺的卷宗,发现那夜的杀手与乾川记录在册的几个逃犯画像相似,若循着这个方向追根溯源,第一个失踪的就是乾川的一位女画师。如此看来,即便凶手不是乾川人士,也定然常居乾川。”
“乾川……”程雅音沉吟,目光透出思索。
乾川与盛京相邻,两地之间相距不过百里,且往来的水陆官道畅通,于探听盛京的消息上,倒是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若说那人坐镇乾川,放出耳目潜伏在京中,自己坐收情报,倒也说得通。
追查了这么久,总算掌握了一点线索,程雅音振奋起来,问裴颂声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那人既对盛京的动向都能了如指掌,还能驱策在逃的犯人为他所用,在乾川想必也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裴颂声沉思道,“贸然发公文让乾川的官吏协查的话,恐怕不会有什么用处,还会打草惊蛇。所以现在只能尽力收集更多的证据,务必叫那人翻不了盘。”
说的在理,程雅音托着下巴担忧地说:“真希望能早日抓到那个凶手,不然一定还会再有女子受害。”
两个人没能聊多久,简烛站在院外说御史台遣了人过来寻裴颂声,说衙里有事需他过去一趟。
裴颂声被叫走以后,程雅音也没了看书的闲心,干脆换了身简便男装,带着移星去织金书坊交书稿。
去了织金书坊,接待她的仍然是夏常安。
认识夏常欢以来,亲眼见证她的生意越做越大,也常常要去外地奔忙,但也没见耽搁这么久过,程雅音好奇地问:“夏老板这次要做的生意很大吗?照这样下去,成为盛京首富指日可待了吧。”
夏常安含蓄地抿着唇笑了一下,“倒也不尽然是为了生意。”
“什么意思?”
“我只是猜测而已。”夏常安说,“姐姐近日似乎红鸾星动。”
程雅音很意外。夏常欢父母去世的早,她一个人拉扯弟弟长大,还要顾着生意,早到了适婚的年纪却还没有着落。夏常安倒是早早成了家,但夏常欢这些年一门心思扑在生意上,对自己的终身大事反倒不大上心,从没见她有过择婿的念头,程雅音还以为,她打定主意要一辈子独身呢。
不知什么样的男人会引她动心,程雅音兴致勃勃地问:“你姐姐亲自与你说的?”
“那倒不是。只是姐姐早忙完了生意上的事,却逗留在外迟迟不归,来信的语气也较往日有所不同,作为弟弟,我这点警觉还是有的。”想到姐姐这么多年一个人撑着夏家门户,如今终于有心为自己寻一归宿,夏常安发自内心的喜悦。“不过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等姐姐回来,夫人亲自问一问她。”
自然要好好盘问一番,往日都是自己被她揶揄打趣,今后可总算有机会反将一军了。
不知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入夏常欢的眼。不过她做起生意精明干练,挑的男人一定也是人中龙凤。程雅音越想越心痒,恨不得现在就见到夏常欢,好好问一问这事。
怀着心事出了织金书坊,走在街上,程雅音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这件事情的走向,怎么如此熟悉?
忽而脑中电光一闪,程雅音立即折返回去,移星追在身后问:“公子落了东西吗?”
程雅音飞一般冲回了织金书坊,三步并作两步上了二楼,正好与刚从静室出来的夏常安打上照面,急声对惊诧不已的他问道:“你姐姐在何处忙生意?”
“乾川。”夏常安茫然地说,“有什么不对吗?”
乾川!
程雅音没对夏常安做任何解释,便再度奔下楼。
必须立刻把这件事告诉裴颂声。
怀着这样急迫的念头,程雅音脚下生风。刚冲出织金书坊的门,身后却有一股大力袭来,揪住她的衣领往后一拽,与此同时脸上劈面挨了一巴掌,重重摔在地上,眼冒金星。
有个人怒气冲冲地对她喊道:“小贱人,竟敢勾引我夫君!”
那人说完,又上来对程雅音一阵踢打,口里不住吐出污言秽语。迟了一步赶来的移星大骇,连忙冲过来要拉开那女人,那女人却力大无比,一把将她搡到了地上。
程雅音被那一巴掌打得头晕目眩,只觉浑身都疼,根本搞不清到底是何情况,只凭本能抬臂挡住女人的拳脚。
推搡间,她束发的簪子被女人扯落,满头乌发流泻而下,被女人一把拽住逼着她抬起头来,脸上又挨了几下,火辣辣的疼。
周围聚了一圈看热闹的人,夏常安艰难地拨开人群看见这一幕,登时吓得魂飞魄散,上前抓住女人高高扬起的手掌,惊怒交加道:“蠢妇,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文弱的身子制不住那凶悍的女人,反被她抓住衣领结结实实掴了几个耳光,骂道:“我在这盯了好一段时间了,小蹄子三天两头往这跑,她一来你就带着人往楼上钻,青天白日的你们就敢苟且,当我死了不成?!”
这话一出,围观的人都面露鄙夷,对着几人指指点点起来。夏常安羞愤地大喊:”你这蠢妇胡说什么,她是书坊的客人!“
移星也怒气冲冲道:”休要胡言污我家小姐清白!“
“什么小姐,还是好人家的姑娘,竟做得出勾引有妇之夫这等事,看我不撕了你这张脸。”悍妇油盐不进,松开夏常安便又要对程雅音拳脚相加。移星护主心切,扑上去与她厮打起来,敌不过她的力气被推倒在地。
眼看如雨的拳头又要落在程雅音身上,夏常安惊惧不已地抱住女人的腰往后拖,慌不择言道:“快住手,伤了贵客你还要不要命了,她不是与我有私,她就是大名鼎鼎的松翎君,今日来是为了交《红缨记》的书稿!”夏常安手里还握着一叠程雅音刚交付的书稿,没来得及整理就被外面的动静引出来,颤巍巍举到女人眼前,“证据在此,你自己看!”
女人看也不看,一把挥开,“什么这个君那个君的,你少蒙我!”
这番话却在围观的人群中引起了骚动。稿纸脱手四散一地,人群中有不少织金书坊的客人,捡起来仔细看过,都变了脸色。
“当真是《红缨记》。”
“这女人真是松翎君?”
“松翎君竟然是个女人!”
“我看她身边那丫头好像有点面熟,似乎是裴中丞府上的?”
“裴府的丫鬟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她就是……”
一句句一声声,传入程雅音混沌的大脑。
程雅音抬起头,透过凌/乱的发丝,她看见周围落在她身上眼神,疑惑,惊讶,鄙夷。她仿佛一脚踩空跌入泥潭,污水漫过口鼻,渐渐无法呼吸。
那女人不管这些有的没的,扬手还要再打,移星扑上来将程雅音整个揽入自己怀中。外面却来了一群官兵,推开围观的人群,口中喝道:“何人在此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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