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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她的遗书

程雅音仿佛行走在一片暗无天日的山洞里,四周伸手不见五指,脚下是及膝深的黏稠泥淖,每一步跋涉都用尽全力,仍旧越陷越深。

洞内黑暗无光,她看不见哪里是岸,即将深陷泥潭的恐慌淹没了她,她向四周呼喊求救,回应她的只有空旷的回音。

绝望之中,她忽然感觉眼皮灌了铅似的沉重,不受控制地合起双眼。费力地睁开眼睛以后,眼前出现了一道模糊的光晕,光晕里映出一个妇人的身影,轮廓柔和,似远似近。

程雅音抬起酸沉的手臂,去够那妇人的身影,喉咙里挤出带着哭腔的细弱呓语:“母亲,我怕……”

裴夫人握住程雅音伸过来的手,柔声道:“好孩子,别怕,母亲在这。”

程雅音听到这声音,不知是感到安心还是太过虚弱,闭上了眼睛,再度陷入沉睡。

裴夫人没放开她的手,手指怜爱地摩挲着她苍白的手背,失魂落魄说道:“可怜的孩子,她叫的哪是我,分明是她自己的母亲。趁她糊涂着,我尚能安抚一二,等她醒转了,这么虚弱的时候,母亲不在身边,还不知要怎样难受。”

裴颂声站在床边,无力地攥紧拳,神色颓然。

裴夫人两日前来了这里,原是因为前一阵儿媳写书的事情,裴颂声父子之间闹得很僵。儿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这些年父子之间也偶有争执,但都不痛不痒,过了也就过了。但这一次裴太傅气得实在不轻,竟放话要与儿子断绝关系。本以为是气话,哪知这几日裴太傅的确对儿子只字不提,她若主动提起,他还要发脾气。

亲骨血何至于闹成这样,裴夫人自觉有必要在父子之间做个调停,顺便安抚儿媳。初初听闻程雅音写话本的事,她也大为惊异,但过后一想也没什么,不管写了什么,孩子都是个好孩子。再说儿子爱重妻子,不能叫他父亲的态度寒了儿媳的心。真把人吓跑了,吃苦的还是自家孩子。

她于是便上了门。哪知一来就听说程雅音病了,病得还这么厉害,人终日昏沉,偶尔睁开眼也仍不见清醒,只是胡乱地发些呓语。

裴夫人哪还顾得上劝儿子向父亲服软道歉,眼下这情形,裴颂声心急如焚,除了程雅音的身体,他也无暇他顾。

怕儿子和下人有不周到之处,这几日裴夫人日日上门,帮着照料程雅音。

程雅音的高热退了,但人还昏迷着。人一虚弱,便如幼儿般依赖母亲,她梦呓之时,总会哭着喊母亲。

为人母者,哪能受得了这场景。裴夫人拿帕子拭净程雅音额上冷汗,心疼地说道:“这孩子有三年没见过自己母亲了吧。亲家也真是,怎么狠得下心舍下一家老小。虽说为家宅祈福是好心,但一去三年,孩子都病成这样了也没法来照顾,岂不本末倒置。”

她转头对一直沉默的裴颂声说道:“你若真心爱护雅音,就去一趟感业寺,把你岳母接回来。亲家母若知道女儿现状,一定也要急不可待地赶回来的。有亲母在旁照料,也是个安慰,雅音一定能好得更快些。”

裴颂声却道:“当初岳母入感业寺,是在佛祖面前立了法誓的,若贸然出来,恐怕会犯忌讳,于阿筝更不利。”

裴夫人最是虔信神佛,当下便不再提这事。心里却有些纳闷:儿子向来对神佛一道无动于衷,怎么如今倒敬畏起来了?

疑惑地朝他投去一眼,见他满心满眼都是病榻上的儿媳,心里便有了数——事关心爱之人,便少不得谨慎起来,唯恐她出一点岔子。

裴夫人心里又酸楚又欣慰。儿子自小被他父亲严厉教导长大,虽然品性严谨端正,但作为母亲总担心他太过冷清,日子未免萧索。如今他心里有了牵念之人,就不必担心他远离红尘了。

小夫妻两人今年也不知犯了什么流年,接二连三碰上倒霉事。裴夫人决定回头多去盛京城的大小寺庙道观拜一拜,多敬些香油,好保佑儿子儿媳日子平安顺遂。

也不知是否真是她的诚心起了作用,程雅音昏昏沉沉地睡了五日后,终于醒过来了。

睁眼时屋内光线昏暗,似是黄昏时分。程雅音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帐幔,好一会才意识回笼,手动了一动,才发现一直被人握着。

她顺着看过去,便看见了坐在床边的裴颂声。他一手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撑着额头,双眼闭合,支在床沿睡着了。即便陷入睡眠也没能掩盖他满脸的疲惫,他眼下熬出了乌青,下巴上泛起浅浅的胡茬,显然已经很久没好好休息过。程雅音看着他,嘴唇无声地动了动,不忍出声打扰。

但裴颂声睡得浅,她一动他便醒了,一睁眼便对上她的视线,怔了片刻,忽然欣喜若狂道:“阿筝,你终于醒了!”

程雅音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但见他喜不自胜的样子,应是不短的时间。这段时日他定是时时贴身照料,这才将自己熬得这般憔悴。

程雅音心里有些感动,又有些愧疚。

裴颂声喜难自禁,但动作仍保持着分寸,轻轻地将程雅音从床上扶起来,在她身后垫上软枕,让她舒服地靠坐着。安顿好以后,他又高声唤来揽月和移星。

二婢转眼便进了屋,见主子醒了,都欣喜垂泪。

裴颂声让她们去厨房端来吃食。程雅音昏迷这段时间,为免她醒来时腹中饥饿,府上的厨房灶火一刻未曾熄,灶上煨着新鲜的粥食,厨娘们轮番值守,保证她醒来时能立刻吃到热食。

程雅音昏迷许久,肠胃受不得刺激,因此厨房准备的都是粥菜。粥里滚了肉沫和菜碎,味道应极是鲜美,只可惜她舌根发苦,尝不出味道。

睡了太久,连手臂也绵软无力,粥还是裴颂声一口一口喂她吃下去的。

程雅音吃了小半碗便吃不下去了,裴颂声也不逼她,让人撤了碗碟,门关上,屋里便只剩二人相对。

程雅音靠坐在软垫上,肚腹中暖暖的,她渐渐有了力气,掀起眼帘,望着裴颂声,开口的第一句话是:“曲小游。”

裴颂声原本微勾的嘴角僵住,慢慢垂下眼,抿紧了嘴唇。

他的沉默便是答案。程雅音心中一片惊痛,那点自欺欺人的希望顷刻破灭。还在幻想什么呢,望楼有多高她不是不知道,曲小游坠地时的声响她也听得清清楚楚,人当场就气绝了。

那日的记忆潮水一样地反扑,程雅音眼底又出现了那片刺目的鲜红,顿觉呼吸不畅。裴颂声握住她的双肩,心痛说道:“阿筝,你身体还未好,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了!”

程雅音脸色煞白,紧咬住嘴唇强忍不适,费力地从齿关里挤出两个字:“凶手。”

裴颂声默然摇头。

“怎么会?”程雅音哑声道,“我不是已经让人上去找了吗?而且楼下各出口也已叫人围住了……”

她病体虚弱,说不了两句便气喘不止。裴颂声一边给她拍背顺气,一边解释了那日的情形。

那日曲小游坠楼时,府里的人正上至望楼的一半,听见下面人声惊哗,唯恐夫人出事,便纷纷折返楼下。而曲小游正坠至程雅音脚边,她惊骇过度失去意识,府里的人自然是以她的安危为上,守卫便有了缺口,凶手估计就在那时趁乱逃走了。

程雅音:“这是人命案,大理寺和京兆府都应该全力追查,难道就一点线索没找到吗?”

“找是找到了,但是……”裴颂声顿了顿,不忍再看程雅音期待的眼神,从袖中拿出一张信笺递给她。

程雅音不明所以地接过来,展开一看,发现这竟是一封遗书。

曲小游的遗书。

上面字迹娟秀,却又满纸郁颓。她言自己自小飘零,漂泊半生,终逢良机,本欲在盛京一展风采,谁知天命无常,突遇变故,受人连带指摘。前路渺茫,她已心如死水,情愿一死了之……

薄薄一张信纸,却压得程雅音手腕颤抖,她不可置信地说:“这一定是假的。”

上次见面,曲小游还与她畅聊日后,她说想去看看大熙的河山,那幅向往的神情犹在眼前,现在却留下一封绝笔信断言死志,怎么可能?

裴颂声:“已经让熟悉曲小游的人辨认过,也找了她生前手抄的经卷比对过,的确是她的字迹。”

“怎么会,不可能的……”程雅音悲愤交加,连手上轻飘飘的信纸都要拿不稳。裴颂声心疼地将她搂抱入怀,“阿筝,你不要激动。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也不信她是自尽,我和薛郅一定会尽力抓到凶手的。”

程雅音伏在裴颂声肩头放声痛哭,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是……是那个人杀了她,因为曲娘子想要离开,他得不到就要毁掉……”

程雅音回想起与曲小游的那次交谈。她言语之中分明有斩断前尘,从头再来的决然,显然是下决心要舍弃一段不该有的旧情。如果那时程雅音能多想一想,多问一句,是不是就能阻止后来的悲剧了?

程雅音一边哭一边毫无章法地说着心中的悔恨,她说得语无伦次,语句被泪水吞了大半,但裴颂声听懂了。他心痛地抱着她,用自己的怀抱接住她所有的悲痛,在她耳边一遍遍说:“我知道,阿筝,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程雅音断断续续哭了小半个时辰,裴颂声担心她的身体,喂了一碗安神药下去,她才渐渐沉睡。梦里也悔惭萦思,眼角不时溢出泪水。

裴颂声守了她一夜,用手指抚去她的哀切。

后来程雅音再度醒来,便没再哭过,人仍是恹恹的,也异常沉默。但很配合裴颂声和揽月移星,无论送来什么难以下咽的药或药膳,她都二话不说吃尽,连压苦的蜜饯也不要。

裴颂声知道,她是想快些养好身子,好为追查凶手出一份力,也是在借此惩罚自己。他知道他无法阻止她这样对待自己,只能照顾得更精心些,让她快点好起来。

病去如抽丝,程雅音原本身体底子就不算太好,这一养就养了大半个月。

病好那天,汪太医也着人秘密送来了一样东西——离魂散的解药。

解药搁在桌上,程雅音和裴颂声相对坐着,都一言不发地盯着那粒小药丸。但从外表上看与普通的药丸无异,也没闻到什么特殊的味道,随之一起送来的还有汪太医的一封亲笔信,上面只有简单的两行字——“初次研试,效用未知”。

程雅音不禁怀疑地问:“这真的能解你的毒吗?”

“也没有别的办法。”裴颂声叹了口气,拿起来以水送服。

他毫不犹豫地就把药咽下去了,程雅音阻止都来不及,紧张看着他,没见他露出异色,也没说身体有什么不适,好歹放心了些。

汪太医的医术她是信得过的,即便这药不能解毒,一定也不会把人吃坏。程雅音如是想到,心里感到踏实了些。

晚上临睡前,她还想着裴颂声一点症状也没有,这毒也不知解是没解,还是得请汪太医上门来替他看一看。

正想与裴颂声商量,却发现他人老早就进了屋,但一直没上床。

之前两人就一直同床共枕,生病这段时间,为了照顾她,裴颂声夜里仍一直歇在她处,倒让程雅音落下习惯,身边若是没人,还真不好入眠。

外面灯已经熄了,透过薄纱床幔,她能隐约看见裴颂声的身影,不动如月下高山。

她心里疑惑,掀开床幔问:“你怎么不——”

话音戛然而止,她惊诧地看着裴颂声,声音都堵在了喉咙里。

裴颂声正跪在下面,脊背挺得板正,见她看向自己,立刻深深伏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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