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雅音与齐笙入感业寺时已是午后,寺里香客不多,她们找到一个沙弥说明来意,沙弥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请她们稍等,他去寻庙祝。
庙祝来了以后,自是婉言拒绝她们的来访,说道:“越施主在此清修,旁人不得打扰。”
程雅音一下子宛如被兜头泼了盆冷水,神色沮丧起来。齐笙挺身而出,振振有词地说道:“我们是她的女儿和儿媳,怎能算是旁人。临近年关,婆母不能出来便罢,我们来给她送些生活所需,顺便看看她,佛祖难道会因此怪罪于她?那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
庙祝说道:“阿弥陀佛,施主慎言。只是贵府老先生常来探望,越施主在此生活无虞,一应饮食起居皆有人照料,施主不必担心,还是回去吧。”
程雅音闻言拧眉:“不是说母亲在此清修,不得有人打扰吗?怎么父亲能去看望,做女儿的就不行,这是什么道理?”
齐笙也说道:“你们这寺庙规矩怪得很,我从未听说过要祈福要关门闭户,连家人都不能见的,我看你们都是一群贼和尚,花言巧语哄骗了我婆母,好让程家定期为你们供奉香火!今日若不让我们见到人,可别怪我不客气。”
见她摩拳擦掌真要动手,庙祝也没了办法,只好说道:“施主莫要为难,非敝寺诓骗你们,这……这都是越施主的意思。”
两人一听,面面相觑。
庙祝好说歹说,可算劝走二人。程雅音走出感业寺时,眼圈发红,神色郁丧,喃喃自语道:“是我做错了什么,惹母亲不快,所以她才不肯见我吗?”
齐笙揽住她的肩膀,温声安慰道:“你别听那个和尚胡说,哪有做母亲的会这样和女儿置气?这其中定有误会,你若不信,等我亲自去问问婆母,就能见分晓了。”
“怎么见,庙里的和尚根本就不让我们进去。”
“我又不走门。”齐笙回头望向感业寺高耸的院墙,嘴角扬起一抹笑,“这些墙,可拦不住我。”
程雅音犹豫道:“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你难道不想知道母亲到底是怎么想的?”
程雅音当然想知道,所以只好同意了这个不大厚道的做法。姑嫂二人约定,天黑以后再行动,二人先各自回府,做好准备。
程雅音怀着满腹心事回到裴府,下马车时,看见简烛正站在府门口,跟一个年约五十的老汉说话,老汉瞧着面生,不是府里的人,面对简烛时,脸上挂着殷勤的笑,简烛的表情看不见,但是从他的背影里感觉到,他似乎正严肃地说着什么。
听见马车的声响,简烛回过头,见是程雅音,脸色立即一变,好像有点紧张似的,把老汉往身后一推,自己迎上来挡住程雅音的视线,说道:“夫人回来了,大人正等着您一起用饭呢。”
程雅音点点头,一边往府门口走,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方才与你说话那人是谁?”
简烛一顿,随即堆着笑说道:“回夫人,那是小人在老家的表叔,这不是要过年了吗,特意来给我送些家乡的土产。”
程雅音没说什么,径直入了府。
去饭厅的路上,移星纳闷地说:“简烛的那位表叔,我怎么瞧着有点眼熟呢,莫非在何处见过?”
她一说,揽月也马上附和:“我也觉得眼熟,还以为是我自己想多了,既然移星你也这么觉得,莫非我们真在哪里见过?不应该呀,我们怎会见过简烛的表叔。”
程雅音脚步一顿,回头望向门口,那个老汉还未离去,简烛正跟他说着什么。她低声对移星说道:“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移星领命而去。
因为这件插曲和晚上要做的事情,吃饭时,程雅音一直心事重重。裴颂声担忧地问她可是不舒服,不知为何,程雅音下意识不想告诉他实情,随口扯了个谎,说自己与齐笙在外闲逛时吃了些点心,现下倒是不饿。
她草草吃了几口,便说要去午歇。裴颂声有些放心不下她,但下午衙里有事,他必须得去一趟,便嘱咐她好生歇着,若有不适,一定要告诉她。
程雅音让他去忙,却在他临走前,犹豫片刻,说道:“晚上我约了嫂嫂去护城河畔看灯,会回来得稍晚一些,你若先回家,不必等我,先行用饭吧。”
裴颂声点点头,又说:“晚上我去接你回家吧。”
“不必。”程雅音立刻说,“我和嫂嫂之间,总有些女儿家的体几话要说嘛,你去了多不方便。”
裴颂声不置可否,走近她,在她的鼻子上轻轻捏了一下,说道:“你最近,可是很冷落我。”
“嫂嫂初次进京,我总得尽一尽地主之谊。”程雅音双手环抱住他的腰,额头依偎在他胸前,带着安抚意味地蹭一蹭,“等年后他们回西北了,我好好补偿你。”
“那我现在要提前支取一点。”裴颂声俯身,清冽好闻的气息将程雅音包裹,他吻住她,含着她的唇瓣辗转厮磨。程雅音闭上眼睛,顺着他的力道轻启唇瓣,迫不及待地含住他伸过来的舌头,动作甚至带着一丝急切。
裴颂声觉得妻子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往常二人的亲密中,她总是雷声大雨点小的那个,嘴上气势汹汹,实则胆子和胃口都很小,每回都被他逗得脸色发红,今日却格外主动,迫切地与他亲密纠缠,带着不顾一切的决心,仿佛心里藏着巨大的惶恐,要借此暂时忘却。
裴颂声皱眉与程雅音分开些许距离,凝神想要看清她的表情。程雅音却神色如常,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除了呼吸急了些,并无异状。裴颂声想要询问些什么,她却将他转了个身,推开他往外走,“快走吧,不要耽误正事了。”
衙里的事情的确耽误不得,裴颂声只得先出门,心里想着等晚上回家,再好好问问她。
裴颂声一走,程雅音脸上的笑容就顷刻消失,她心事重重地回到屋里,坐在床沿发呆。过了一会,移星回来了,脸上同样带着凝重的神情,向她回禀简烛与那老汉的对话。
“我躲在门后,听见简烛与那人说,不是让你在庄子里,无故不得进京吗,你怎么敢不告而回,还恰好让夫人撞见,万一生出事端,大人可饶不了你。
“然后那人就说,简管事容禀,老奴只是想趁着年前回来打扫打扫祖屋,顺便拜见大人,没想到会刚好碰上夫人,不过夫人没见过我,应当不会出问题。
“简烛就有些生气,说夫人虽没见过,但夫人身边的两位姑娘却是见过他的,让他不必拜见大人了,扫了祖屋就即刻离开。”
话说完,两个丫鬟都是一脸惊疑,揽月讶然说道:“听起来,那个老汉不像是简烛的表叔,简烛作何要向我们扯谎?他们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瞒着小姐。”
“对啊小姐,您可有什么头绪?”移星望着程雅音。
程雅音心里一团乱麻,无力地喃喃:“我哪有什么头绪,我什么也不知道……”
虽然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但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太阳下山之后,齐笙来府上接程雅音,她还换了身煞有介事的短打劲装,瞧着更利落飒爽了。
她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模样,程雅音却是神色萎靡不振,齐笙见她脸色灰败,吓了一跳,问道:“只是怎么了,不过几个时辰不见,你怎跟丢了魂似的?”
程雅音勉强提起精神,玩笑敷衍过去:“这不是第一次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有些紧张嘛。”
齐笙爽朗一笑:“这哪算偷鸡摸狗,我们只不过要去寻求一个真相而已。放心,有嫂嫂在,不会出岔子的。”
一行人到达感业寺时,天已经黑透了。夜星点点,齐笙绕寺打探一圈,确定寺里的香客所住之处在东侧的厢房,便找准位置,接着夜色的掩护,像只灵巧的猫儿一样攀上院墙,转眼就消失无踪。
程雅音留在马车上,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不知等了多久,外面传来揽月的声音,程雅音立刻掀开帘子往外看,齐笙回来了,不知是不是夜色太沉的原因,她的脸色似乎比先前凝重很多。程雅音迫不及待地问:“嫂嫂,你可见到了母亲?”
齐笙没有回答,一言不发地钻进马车,对车夫说道:“先离开这里。”
车夫立即驱马离开,在微微的颠簸里,程雅音的心越发惶恐,问齐笙:“嫂嫂可是没找到母亲在何处?”
齐笙摇头,表情严肃地说:“我见到了母亲,向她说明了我的身份,母亲知道我是谁以后,当场泪如雨下。”
程雅音听到这里,已是心如刀绞,含泪问道:“你可问了母亲,她为何困局寺庙,几年不出?难道她就不思念夫君和孩子们吗?”
“我问了,母亲她……”齐笙面露疑惑,从袖中拿出一张信笺,递给程雅音,“她什么都没同我说,只是写了这张字条,让我务必亲自交到你手上。”
程雅音接过字条展开,粗略一扫,登时如坠冰窟,浑身轻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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