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他们起了个大早。集合前领队的大胡子给每人都发了一把猎枪,里面只有一颗子弹,保命用的。一张猎网,一把自带的弓,十只箭。此外还有一些常见日用品,比如地图、水壶和打火机。
谁用这些东西猎到的野兽越多,越大,谁就是围猎的冠军。
枪杆子一发下来,几个青年就跃跃欲试起来。但碍于大胡子的威严,只能乖乖地去准备。
还有好几个年轻人似乎还没从朦胧的睡意中清醒过来,跑到木桩旁小解,淅淅沥沥的液体上方飘荡着蒸腾的雾气。云楼只看了一眼,就嫌弃地移开了目光。
云生跑过来问要不要一起去打水。云楼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声音没什么起伏:“不了,我要去小解。”
云生:???
“……那好吧……您老人家别忘了就行。”云生拎着水壶走了。
云楼看着云生走远,抬脚进了厨房。
围猎前有个出发仪式,需要他们在哨所前集合。
天还没亮。太阳沉没在黑暗里,在地平线下看不见的地方喷薄。几缕寒风穿过林间,带着皑皑白雪清冽,拂过冷杉的圆锥形树冠,远山的轮廓隐隐约约,灌木上的冰晶倒映着零碎的星光,泛着细碎的银辉。只有几盏暗黄色的灯火在远处时隐时现。空气都是沉静而冷冽的,仿佛能听见时光流淌的声音。
有些人越老,起的越早,可能是闲的,想为她们仅剩的、干枯的那点时间找点事干。有些老妇人提盏小灯就慢慢悠悠地来凑热闹,零零散散围在哨所旁,投来一片看戏似的目光。
云楼不太喜欢这种目光。
他不是马戏团被困在笼子里狼狈嘶吼的猴子,无论怎么拼尽全力的挣扎,也只能引起一阵毫不在意的哄笑。
他抱着一杆猎枪,悄悄摆动枪杆的位置,用来挡住那些微妙的眼神。
没多久大家就整队集合。大胡子带领起誓,发音里夹杂着古怪的弹舌:“尊敬的西芙女神啊!我们向您发誓。要用坚实的肌肉、沸腾的热血、蓬勃的野心,向您换取无尽的收获与宝贵黄金!请您将您强大的神力,赐予我们每一个勇士!
为丰收而死!
为财富而死!
为高贵的维京族而死!!!
宣誓人:亚历山大·罗曼诺夫。”
十几个人被大胡子铿锵有力的声音感染,硬生生喊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云楼听着起誓词,舌尖摩挲了一下牙齿,没出声。
这里的白天已经很短了。短得像刹那的烟火,人们常常把一些重要的事留在这个时间去做,倒显得天亮的时段忙碌异常。就像火药在烟花边缘噼里啪啦的乱跳一阵,眨眼又恢复了平静。
所以他们要赶在天亮前进入松林深处,天黑前搭好庇护所,他们至少要在这里呆上一个星期。
起誓完毕,云楼把枪背在身后,他们就匆匆出发了。
为防止有人还没进入松林就走丢,队形是三人一组,分为四组,从几个方位进入松林深处,然后再分开单人作战。
当然可以抱团,只不过分战利品的时候就比较难办了,谁都说不清谁的功劳更大些。这样的团队往往不欢而散,渐渐的也就没人会拉伙抱团。
云楼和云生被分成了两组。云楼,卷毛和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一组。云生和另外两个不认识的男人一组。兄妹俩就此分开。
云生这两天脸色不太好,分开时扫了一眼云楼,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就走了。
那个女人十分沉默寡言,一身行头干净利落,身上有股奇特的香味,像是馅饼夹杂着一点腥味。她的头发全都塞进厚厚的帽子里,只有鬓角落了一缕棕红色卷发。一路上就没抬起过头,默默跟在最后。
云楼也不是爱说话的人,也觉得耳根清净,转身走在了前面。
卷毛似乎没睡够,就像那天在酒馆里一样,懒洋洋的提不起劲,小眼睛困的睁不开,看起来就剩一条缝,三步一磕头地紧跟在云楼后背,摇摇晃晃时不时撞到他。
云楼第一次见睡瘾这么大,睡相还不好的,巴不得离远点,被逼得越走越快。但还是被撞到了两次,他默默往旁边挪了点,苍白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心中默念事不过三。
卷毛摇头晃脑地走着,醉酒似的神志不清,妄想用自己快要昏死的意识看路,行走的路线歪七扭八,右脚突然绊到一节枯死的藤蔓,身体猛然向一旁乱倒。
“啪!”的一下,一个乱糟糟的脑袋就磕在了云楼肩上。
云楼:……
云楼整张脸彻底冷了下来,敛着眸子,鼻息不稳,浓艳的五官霎时附上了一层冰霜。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云楼直接把地图往女人手里一塞,撂了领头的摊子不干了,胡乱敷衍过去:“我不会看地图,你来带路。”然后默默走到队伍最后的位置。
女人:……
她收了地图,依旧一声不吭,兀自往前走。
作为男性,云楼身量不算矮,在一群外国人里也不显娇小,只是他身上没几两肉,肩膀单薄。卷毛一磕磕到了骨头上,磕痛了额角,困意都磕没了。模模糊糊到了队伍中间,余光中瞟见身后那人不太漂亮的脸色,也不敢乱晃了,规规矩矩地跟着女人后面。
不知走了多久,天刚蒙蒙亮。烟灰色的天际出现一线亮色。西伯利亚第一缕曙光从松叶中泄出,柔柔地撒在东方男人特有的眉眼间,描摹出他的颜色,平添几番风味。呼吸带出的雾气贴在腮边,朦胧了轮廓,光也有了形状。
经过这段时间的生活经验,云楼估摸着此时大约中午十一点左右,下午四五点太阳就要落山了。
天亮了。
该干活了。
几只山雀突然从枝桠上飞起,扑腾着翅膀扇着空气巴掌,慌里慌张地冲向天际。
震耳欲聋的嘶吼贯彻大脑,震得云楼脑瓜子嗡嗡的。
云楼刚想出声,就被一个人扑倒了,下巴蹭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痒痒的。
不知怎么回事,这里埋伏了一群眼冒绿光的恶狼,龇着尖锐的牙,唾液从嘴边低落,呈扇形踱步向三人逼近。其中一只身形庞大而修长,和云生那只霍尔不相上下,琥珀色的眼睛森然盯着猎物,三条横贯整个吻部的疤彰显了它丰富的战斗阅历,它流畅的肌肉线条随着走动起伏。每一步都从容,每一步都野性。
真正的狼王。
云楼条件反射想跳起,却发现动不了了。小卷毛害怕地趴在他胸口,闭着眼,抖着唇,死死拽着他的衣服。
“给、我、滚、开!”云楼咬着牙,一根根掰开卷毛的手指,一把将他推开。
狼王低吼一声,一只狼登时窜了出去,其余狼也立马围了上来。为首的女人来不及反应,被咬住了胸口的衣服,强大的冲击力瞬间让她硬生生从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的云楼头顶撞飞了出去。
云楼愣了一下,但马上反应过来,站起身,弓着腰,架起箭,警惕地盯着四周的狼群。
几十双淬了冰的眸子像刀子一样一眨不眨的死死钉在三人身上。和野兽对视并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它们的瞳孔里翻涌着最原始的贪婪与冷漠,还有着人类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
那是旷野的风、枯木的寒、还有未被文明驯化的荒芜。
女人反应很快,被扑倒后就地打了滚,脱去了被咬住的外衣,迅速站起身,重新和两人抱团。
被推开的小卷毛也立马起身。
三人聚在一块,背靠背,各自手里都架着弓箭,不敢把视野盲区交给狼群。
少了厚重的外衣,女人显得瘦了不少,但却不显娇弱,云楼能感受到她脊背的紧绷与刚劲,混乱间他只扫了一眼,她的外衣底下还套了件马甲,搭配简单的黑色高领毛衣,马甲里面一闪而过一抹蓝绿色。
穿的真暖。
狼群似乎知道他们手里的东西不好惹,只是将他们彻底围住,一有空隙就冲上去抓一爪,发现不妙又立刻退回包围圈。虽然暂时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却又防不胜防,磨人的要命。几轮下来,虽然没被咬伤,但几人的衣服都被划了不少的口子。
冷气呼呼的从豁口灌进衣服里,云楼不禁打了个冷颤,握着弓的指尖没有了血色。
他们不敢贸然出箭,一旦出箭,抽出下一支箭的时间就是他们最大的漏洞。
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时间越久,精神会越疲惫,这群狡诈的野狼想活生生耗死他们!
一道女声突兀地出现,依旧带着晦涩难懂的发音:“东南方向有个坡,坡下有个石洞。跳下去,我们躲到里面。”
比起眼下这样腹背受敌的情况,能把狼群集中到一个方向对付确实更有利些。石洞除了洞口以外,三面都是天然的屏障。如果石洞条件好,洞口较小,他们只需派一个人轮流守在洞口,精力消耗也不会那么快,有时间慢慢商量对策。
“嗯。”云楼轻微点了点头,赞同女人的提议。
小卷毛一顿,嘴巴动了动,才接着那古怪的发音问:“那我们怎么跑得过去?”
转身逃跑是最容易激起狼群狩猎**的举动,它们的时速高达六十公里,基本没跑几步就会被咬断喉咙,撕成碎肉,新鲜的人血喷溅在它们脸上,然后滴落在雪地里,渗出一小片粉红。
三人不约而同地慢慢挪向东南坡,狼群也有意识地在东南方向增强了攻势。他们举步维艰。云楼眼神一凛,一只手摸向水壶,
“急什么,我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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