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这个问题我们不是讨论过了吗?”迎走一片欢笑,顾不晚步入苏帘迟周围的宁静,“又...赶我走?”
顾不晚那双深邃的眼睛透着凌冽的质疑的光芒,可忧伤又悄悄随着愤怒倾泻而出。
那双眼睛太执拗,苏帘迟没有勇气面对那锋利的光芒。他只好低下头,却迟迟难以开口。
他再清楚不过,有关于离别,无论以怎样惊为天人、和蔼可亲的话讲出,终是会令人难过。可,他也很明白,这就像是一场背德的逃亡,他不能再任由自己的私心作祟,糟蹋顾不晚的人生。
见苏帘迟很久没有开口,顾不晚不禁轻笑了一声:“原因呢?这次的原因是什么?”
苏帘迟很熟悉这个语气、这个冷笑,不是因为太过于常见,而是因为实在太少见。但偏偏又太令人难受,所以一旦见一次就过目不忘,一字一句、一颦一笑生生雕刻在心。
没关系,一时的心梗可以修复,一辈子的愧疚却无法弥补。
他这样想着,话便说出了口: “我只是觉得,你不该放弃那么好的工作,委曲求全地在我这里照看花店。你本来可以有大好的人生,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阿迟,可你明知道,我根本不想当什么医生。你明知道那是我爸妈让我选择的路,难道说...这些,你都忘了?”
忧伤渐渐侵蚀了愤怒,那字里行间透出的是满怀的失望。
“不是,我...可是,人生还有很多可以选择的,你可以去做别的你想干的事情。”
顾不晚轻勉强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语气染上寒冬的冷冽:“可你不记得,我想要的,只是和你在一起,就和...就和我们之前想象的一样。”
顿了几秒,他却悄然暗带上泪光:“我还记得,你在日记里偷偷写着,你不想要功成名就、光鲜亮丽,只想当‘不晚大厨的买菜工’。原来,我们和五年前真的不一样了。”
那失望透得更深,苏帘迟尽收眼底,几近刺穿心脏。
和以前一样的,不是共同幻想的未来,而是离别时失望透顶的眼神。
“可我...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就是那样的简单的幸福,我也给不了你。”或许是觉得这话过于伤感,苏帘迟似是不好意思地带上了几分凄惨的笑意。
但微笑也无济于事,这几个字已经深深刮在顾不晚的心间上。
他仿佛深受重伤,疲惫地淡淡笑道:“不用说了,我知道,这五年没有我的生活对你而言已经改变太多,既然你不需要我,那我就走好了。”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苏帘迟终于抬起头,可在眼神对上的那一瞬间,他又不知如何开口。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
是什么意思又有什么重要的呢?苏帘迟知道,如果自己解释说,他只是觉得他这样混乱不堪的生活只会给顾不晚带来负担,顾不晚一定会说他愿意一起面对。
顾不晚,你为什么这么好呢?如果你稍微坏一点,哪怕就是一丁点,我就不忍心放你走了。
他这样想着,终于是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顾不晚似乎也不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伸出手,摸了摸苏帘迟那张苍白的脸,温柔地笑了:“阿迟啊,那你想要的是什么呢?”
那眼里不再有悲伤、愤怒,也没有明媚少年的灿烂,那是刻入骨髓的温情。
想要什么呢?苏帘迟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当这句话拂过脑海的时候,他回想起的是那个夜晚——那个他们十指相扣,床板叽叽响的夜晚。
两人沉默了一阵,小小的房子里,安静得出奇,连呼吸都被掐去了声响。心里空荡荡,倒是显得房子变大了不少。
顾不晚忽然看着苏帘迟笑了笑,像是释然,又像是宠溺:“我们收一收这片狼藉吧,明天我再走,好不好?”
苏帘迟点了点头,长吁出深压在喉咙里的那口气。
几乎是不言而喻,两人很默契地一人负责一边,在沉默中很快收拾得利索。
花瓶咚咚邦邦,清脆的声响,像雨点穿透脆弱的心,可窗外,冬日的阳光却透过冷凝的窗户,投在二人的倒影上。
“阿迟,我们去散步吧,去看落日。”顾不晚忽然打破了平静。
“散步?这么冷?”
“对啊,你说,你要和我分手,总不能说分就分吧。算是个分手礼物,弥补一下我好了。”
苏帘迟转过身,看见顾不晚那张满是笑意的脸,和阳光浑然一体。顾不晚便是这样率性的人,无论别人给他怎样的伤害,他总能笑着叫他“阿迟”,总给人一种日久天长的错觉,就好像无论发生怎样天大的事,他永远都会在那里,轻唤他的名字。
可是,一想到再也无法拥抱眼前的这个人,他就好想痛哭一场。
但他没有,他只是淡淡地答道:“好。”
花店离江边很近,即使两人都沉默着,也不算尴尬了太久。
江的位置是极好的,东边没有高楼的遮挡,朝霞能毫不吝啬地撒下光芒。西落的时候,太阳的光辉洒满整个江面,还真有一番波光粼粼的美。
两人站在江边,眼中映射出江水炫目的闪耀。其实这无非是再平凡不过的一幕,在这个小城,即使是冬天,太阳天也很常见,但两人却好似被眼前的光景震撼着,用沉默约定着谁也别开口。
终于,太阳最后一丝光芒被隔岸的屋子遮挡,恋恋不舍地移开了。
晚风渐起,吹来顾不晚幽幽的一句话:“你记得吗?有次过年的时候,我们都没回家,学校的门锁了,我们翻墙爬出来看烟花。”
苏帘迟不知作何回应,只是闷“嗯”了一声。
“你说,烟花”砰‘的那一刹那,所有的梦都会实现,所以一定要在听到那一声响时许下愿望。”
顾不晚从来不是一个会恋着回忆不放的人,可今天他却总在回忆着往昔,就好像一个躺在躺椅上,摇摇晃晃的老人,期待着下一秒能摇回外婆的怀抱。
或许这一切的反常有着一定的解释方式,但苏帘迟对此能做出的唯一解释是: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所以,你那时候许下的愿望是什么呢?” 苏帘迟望了一眼顾不晚,转头又看向江面,说:“愿望说出来就不会实现了。”
顾不晚转头看着苏帘迟的侧颜笑了笑,眼底好像带上了阳光灿烂的残影,闪着淅淅沥沥的光线:“所以你还希望这个愿望实现,而你想要的根本就没有改变,对吗?”
不,“永别”不是唯一的解释,还有一种方式能解释反常,那便是...有人挖着陷阱把你往坑里推。
“顾不晚,你...到底想说什么?”可苏帘迟不相信,顾不晚这个一天傻乎乎的人会是这么精于算计的人吗?
“阿迟,你根本不想我走对吗?”
苏帘迟却毫不买账:“顾不晚,你让我来江边,到底想说什么?”
较劲一般,苏帘迟不想回答,顾不晚偏要他回答:“想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或许是骨子里本就温柔,或许只是对苏帘迟特别例外,顾不晚又柔了柔声道,“阿迟,人都是有脾气的,如果你真的尊重这份感情,能不能告诉我真正的原因?”
苏帘迟本不想承认,可那种不明不白被推开的感受他再清楚不过,纵然是身前的这人对他做过这样的事情,但感情这事不是交易,又何必非要过于“公平”呢?
他沉默着,最终拗不过顾不晚那双炽热的双眼,他叹声道:“顾不晚,我的生活...已经是一团糟了,我有交不完的医药费,还有林方静那一烂摊子的事情。哪怕你总有一天会走,我也不想你,不承受这些。”
“阿迟,”顾不晚好似压下无限的酸楚,柔声说道:“你为什么总是想着别人呢?你可不可以想想你自己?”
苏帘迟很清楚,顾不晚会心疼自己,可有时候那种“了然于心”不会成为有恃无恐的理由,而是一种压在身上的负担——因为自己根本没有那么好,根本不值得心疼。
“不,我就是一个自私的人!把你拴在我的身边,逼着你和我承受这一切。然后又觉得内疚,为了让自己心里好过,冷漠地想把你甩开。我冷漠、自私、无情。”
“顾不晚,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好?你能不能...就让我一个人...烂掉。”
他说,“烂掉”,再嘴硬的人也终于说了句实话。就算怎么跟别人说“不用担心”、“我没事”,可只有他心里最清楚,那种被生活渐渐吞噬的滋味。
对着苏帘迟,顾不晚向来是个有求必应的人,可这个二十多岁的“少年”,还不算完全丧失“叛逆”的权利。
带着满目的怜惜,他轻轻牵起苏帘迟耷拉在身旁的手,柔声道:“可是,阿迟啊,对我而言,心痛永远比承受这些痛苦一百倍、一万倍。要是不对你好,我会难受。要是你被欺负的时候,孤身一人,而我远在天边,什么都做不了,我不敢想象...我会不会心痛到要裂开。”
“顾不晚,你...”
“你要是不想做个自私的人,就不要让我心痛了,好不好?”
“可是,顾不晚,为什么?我根本不值...”
“阿迟,你值得,因为我愿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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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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