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苏帘迟想要的不过只是每个平淡无常的午后,牵着手漫步夕阳下而已。在俗套世界里呆久了,也快忘了自己曾最想要的东西。
可是,听着顾不晚这番话,他方才觉得,原来那颗在左胸跳动着的心脏,已经被忽视如此之久了,无论是自己的,还是顾不晚的。原来无数次的掂量、思索、担忧、恐惧,只是因为这颗心在抗拒。
这世界上的自由有多少,迫不得已又有多少,能完完全全地想要做一件事情,不已经是最大的值得了吗?而自己却像个说着“为了你好”的老妈子一样,逼着顾不晚离开。
“顾不晚,是我...”当然,让苏帘迟道歉简直比登天还难,“那就,做你想做的吧。”
苏帘迟没有挣脱开顾不晚紧握着自己的手,他呆望着江面,心里暗暗升起一片平静。
此时的江没了夕阳的照射,已看不出波涛的痕迹,只是静静地等待着黑夜的到来。
顾不晚却偏要掀起一番“惊涛骇浪”:“可你说的‘我会离开’是什么意思?阿迟,你还是觉得我会走对吗?”
苏帘迟平静的心忽地一落,但依旧佯装不在意地矢口否认:“我有这么疑心病吗?”
不是不在乎,只是自我防卫。他太清楚顾不晚会说出怎么安慰自己的话。可人一旦相信一件事,就很难改变看法,即使事实大相径庭。那又何必再多听顾不晚甜言蜜语一番呢?反而徒增些伤感。既然无法改变,能回避就回避吧。
可顾不晚出人意料地扮演起需要被安慰的一方:“阿迟,以后,别过得这么苦了。”
“顾不晚,你在说梦话吗?”苏帘迟下意识地吐槽道,转头却看见一张透着淡淡忧伤的脸。
还好,那句不合时宜的话算是缓和了点凝重的气氛,
他在忧伤什么呢?他说的“以后”是指多以后呢?他离开以后,还是...将来共同陪伴的“以后”。
他没有问,却在心里暗暗自嘲,原来自己还是有种莫名的自信,相信顾不晚会留下。到底是顾不晚给的温情太多,自己才会被心甘情愿掉进“有恃无恐”的骗局。
顾不晚没有悲伤太久,他听着苏帘迟的吐槽,释然地笑了笑:“阿迟,明年过年的时候我们来放烟花,好不好?”那笑容将忧伤挥洒得一干二净,像个二傻子。
“傻冒,现在早就不让放烟花了。”
“为什么?”
“不知道,可能环境太差吧。”苏帘迟松开了顾不晚的手,双臂抱团地趴在栏杆上,似是有些感怀世态变迁的滋味。
顾不晚却又笑了:“我给你放啊,噼噼啪啪,噼噼啪啪。”
苏帘迟“噗嗤”地笑出了声,说道:“年纪轻轻的,傻里傻气也不怕招笑。”
隔岸的灯火随着夜幕的落下灿烂辉煌,透过江面,映衬在两人的脸上,二人的眼里“浮光掠金”。
“阿迟。”顾不晚满目含情地望着苏帘迟,怔怔没作声响。
苏帘迟抬起头,被盯得有些别扭:“干嘛?我这老脸老皮的,不至于让你入迷吧。”
“你还是笑起来好看。”
“......”还以为有什么重大宣言,原来还是贫嘴咋舌。
顾不晚也转身趴在栏杆上,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苏帘迟,眼底的灯光亮了几分:“阿迟,你当年到底许的什么愿望?”
“怎么?你是圣诞老人,还是阿拉丁?”
“万一我是还年轻的圣诞新人呢?”
“行啊,我说我要成为亿万富翁,你能帮我实现吗?圣诞...青年?”
顾不晚或许有点失望:“你不是说,说出来就不灵了吗?”
“那你还问我干嘛?”苏帘迟顿了顿,“反正我这辈子也实现不了,说一说又怎么样?”
顾不晚转向苏帘迟,笑了笑:“他们不让放,我给你放。噼噼啪啪,噼噼啪啪,砰,然后就实现了。”
骗人,苏帘迟压根不信顾不晚的鬼话,可他自己也谎话连篇。
他才不会让自己的愿望落空呢。
“希望一百年后,苏帘迟和顾不晚的名字一起被刻在墓碑上,永生永世,都不分离。”
以“砰”为暗号,那是年少轻狂时,他与烟花的契约。
现在,静默的晚风,噼噼啪啪。
或许是吸多了冬日的凉风,今夜的心情不再悲凉。
苏帘迟好像又回到“想把天翻个遍”的叛逆时期,他想着:我们想在一起那就在一起,他如果想走,那便走好了。我要是真舍不得,就把他追回来。总得有一次,做自己最想干的事情。
顾不晚却已经睡熟,手还紧紧握着苏帘迟的手腕。
暖得让人心安。
“医生,我父亲情况怎么样?”苏帘迟一大早便去医院找了苏厚德,他正坐在诊室前询问着父亲的情况。那门隔开了外界的喧嚣,就好像也能隔开生死。
“小苏,你也知道,你爸本就股骨头坏死,再加上劳累过度,现在这个状态已经很不错了。”
苏帘迟其实也料到会是这样的回答,只是他仍希望能有一点转好的可能性。
“医生,那我先去看我爸了。”
“嗯。”医生叫住苏帘迟,面对病痛时,再冷酷的语气也会变得温柔,“小苏,要是没什么好转,就把你爸接回去吧,医院终归是没有家里舒服。”
“好。”
话虽柔和,却像是下了死刑。其实,又何必来上这么一句通告呢?与其清醒地知晓真相,还不如幻想着美好的未来,活在梦境中。
苏帘迟走到父亲病床边时,护工小杨正好出去,苏厚德虽胡子拉碴,头发花白,但棱角有质的侧颜,还能看出年轻时俊俏的英姿。他正一个人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耳边电子书的声响隔门口都能听清。
苏帘迟有些沉重地走到苏厚德身边,可还是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爸,你睡着了吗?”
苏厚德一听见苏帘迟的声音,立马坐起来,喜笑颜开:“小迟,你怎么上午就来了?这个时间你不用看店吗?”
“我找了个...”苏帘迟一时不知用什么合适的词语形容顾不晚,顿了顿才继续说,“临时工。正好帮我看店。”
自顾自地说着,脸上不觉染上一层红晕。
他连忙低下头,从袋子里拿出一个保温桶:“这个是我早上炖的鸡汤。”
苏厚德意味深长地看了苏帘迟一眼,接过鸡汤,轻轻吹了一下,细细品着:“嗯...还是小迟做的饭好吃,你不知道,那个什么护工做的饭有多难吃...”
苏帘迟知晓父亲的脾气,除了家里人,对谁都有些严苛。再加上病痛的折磨,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小杨算是能忍的,才没有和前几个护工一样,生生被气走。
他打断了苏厚德的吐槽,继续说道:“爸,你想不想回家住?”
苏厚德端着鸡汤的手不禁一抖,但又故作轻松地调侃道:“你那小屋还能住人?”
“不,当然是住你自己的房子,我趁着空闲时候去打扫干净,你这个周末就能回去住。”
“那你呢?”
“我...花店太忙走不开,但是有时间就去看你。”
苏厚德有些失望:“那就不用了,我在医院住得挺好的。跟你说,这病房就我和隔壁两个人,他倒是人好,和我一起听书,还能做个伴,你忙你的就行。”
到了苏厚德这个年纪,最想要的就是陪伴,可...钱总是让人“迫不得已”。
“爸,你...”
“小迟,你老实说,我这个是不是治不好了?”
苏厚德精明了大半辈子,怎么会看不透他儿子呢?
苏帘迟低下头,不敢面对他父亲那双眼睛。
可苏厚德却是爽朗一笑:“我当是什么事呢?”他拍了拍苏帘迟的肩,继续说道,“不用担心,你爸命硬,这个死不了。”
“爸...”有时候苏帘迟真是想痛打自己一顿,怎么就养成了嘴硬的性格,说不出一句安慰人的话?
可苏厚德从不会在意儿子的言不由衷,只是淡淡说道:“小迟啊,人总有这么一天的,不是你爸命不好,只是到了这个岁数,总得有些毛病,那不然还能叫人吗?我年轻时候那些矿友现在都去世了,你看你爸已经活得够好了。”
苏厚德把喝完的鸡汤放在桌上,望着窗边淡蓝的天,继续说道:“儿子,要是有天,我得了什么绝症,就别折磨我了。你爸已经陪了你够久了,是时候该去陪陪你老妈了。再不去找她,那老婆子又会追着我骂了。”
苏帘迟知道,他爸总爱这样开玩笑,生死如此,更不必说其他,好像天下所有的事情在他那里就没有无法解决的。
"爸,你哪里会得什么绝症?这个会好的,毕竟妈会在天上给你祈祷的。"
苏厚德有些惊讶,他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儿子竟然还挺乐观。他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这样的儿子了,自从苏帘迟的母亲去世后,他一见到那曾经笑容洋溢的儿子,就只能看见眉头那一滩化不开的死水。
他宽心地笑了笑:“好了,快去忙你的。我等着出院那天你拿着鲜花来接你老爸,记得,你老爸要各种花全来一遍。”
“好。”苏帘迟笑着起身,收起碗筷。
其实,谁也不知道有没有那么一天,不过幻想是人最幸运的特权。
苏帘迟正打算往外走,却又被老苏叫住了:“诶,小迟,你之前那个医生朋友还有联系吗?”
终于修完了~~(算是达到了自我感觉上的逻辑自洽),修文怎么比写文还累[垂耳兔头][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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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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