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预备铃刚响过，教室里还弥漫着晚饭的烟火气。我抱着习题册走到座位旁时，周燃正把脸埋在臂弯里，后颈的发梢还带着打球后的潮气。夕阳从走廊窗户斜切进来，在他校服背上投下块菱形的光斑，随着晚风轻轻晃动。
“还在生闷气呀？”我把书包往桌肚里塞，故意让拉链声响重点。他没抬头，只是肩膀绷得更紧了。我弯腰凑近，鼻尖几乎碰到他发顶，“周老师，你看我这道物理题……”
“别叫我周老师。”他闷声闷气地嘟囔，声音里还带着懒散的鼻音，却悄悄抬起了头。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泛红的眼角，“去找陈默好了，我又不是真的老师……”
“可你讲题比老师还清楚嘛。”我把物理练习册推到他面前，指尖故意蹭过他的手背，“你看这个受力分析，我总是搞不懂……”
他的耳尖突然红了，像被夕阳染上的颜色。伸手去翻练习册时，指腹不小心碰到我刚才划过的地方，又触电般缩回去。“这里要画图。”他拿起笔，笔尖在草稿纸上顿了顿，画出的箭头都要比平时柔和许多，“上次讲过的，忘得倒快。”
“所以才需要周老师再讲一遍呀。”我把椅子往他那边挪了挪，膝盖几乎碰到一起。教室后排传来同学打闹的笑声，他握着笔的手顿了顿，突然低声说：“数学社……你想去就去吧。”
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线。我愣住时，他已经转过头去看黑板，耳根的红晕却像洇开的墨，顺着脖颈往衣领里钻。“但是不能跟陈默走太近。”他补充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有不会的题……随时可以问我。”
“知道啦周老师！”我拽着他的袖子晃了晃，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把他嘴角偷偷扬起的弧度藏进暮色里。
月考成绩公布那天，红榜前围满了人。我被同学推搡着挤到最前面，目光在数学那一栏扫到自己名字时，心脏突然漏跳半拍——148分，全班第一，距离满分只差两分。周燃不知何时站到我身后，手里还捏着刚领的成绩单，指尖在我数学分数上反复摩挲，眼里的惊讶慢慢变成亮闪闪的光。
“祝贺你。”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力道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晚饭后的操场格外热闹，周燃又跑去找球友一决高下，而我正对着错题本发呆，陈默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后门，白衬衫的袖口卷到小臂，手里还捏着本竞赛辅导书。“周燃呢？”他往教室里扫了圈，目光在我空着的同桌座位上顿了顿。
“去打球了。”我合上错题本，指尖无意识抠着桌沿的木纹，“找我有事吗？”
他走到课桌旁，把报名表往我面前一放，标题上的“女子数学奥林匹克”几个字格外醒目。“下个月报名截止。”他的指尖点在“参赛须知”那页，声音比平时沉些，“我觉得你该试试。”
“我不行的。”我把表往回推，“这都是尖子生才敢报的，我才刚……”
“148分不是运气。”他按住我的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校服布料渗过来，比上次讨论题目时更稳些，“之前我就发现了，你的解题思路很特别，尤其是几何证明里的辅助线，有天然的直觉。”
我望着陈默认真的眼睛，突然想起他写下的三种解题思路，想起那些被红笔圈出的关键条件，心脏莫名跳快了几拍。“可是……”
“我会帮你补竞赛内容。”他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重新拉开安全距离，“每天第二节晚自习，活动室没人。”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时，我拿着那张报名表和一本陈默送我的竞赛辅导书回到座位，封面的烫金字在灯光下泛着暖光。周燃满头大汗地冲进来，校服拉链敞着，怀里还抱着个篮球：“干嘛呢？”
“在看这个。”我把书递给他，他翻到报名页时突然“咦”了声，眼里的笑意淡了些，“你想参加女奥？”
“我可以试试。”我盯着他的睫毛，“你觉得我能行吗？”
他沉默了会儿，又接过表，细细看过后指尖在“报名截止日期”上划了个圈。
“你想参加就去。”把书和表递回来时，他的手指在我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我陪你。”
从那天起，第二节晚自习的铃声成了新的约定。我抱着竞赛书往活动室走时，总能看见陈默坐在靠窗的位置，台灯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安静的素描。他讲题时语速很慢，总在我皱眉的地方反复推演，直到我的笔尖在草稿纸上流畅起来才停下。等到第二节晚自习结束时，他又会准时离开，留我一人在活动室里仔细钻研。
十一点的教学楼格外安静，只有安全出口的绿光在走廊里流淌。周燃会准时出现在活动室门口，有时手里拿着热牛奶，有时揣着块巧克力，像与陈默接力陪伴我一般。他总是会摊开课本，预习一下明天要讲的知识点。
“走吧。”我收拾书包时，他会自然地接过我的竞赛书。夜风穿过操场时带着草木香，他把我的手塞进他校服口袋里，掌心的温度裹着暖意，“明天想吃什么早饭？我给你带。”
月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空旷的跑道上，像幅被晚风慢慢晕开的画。活动室的灯光熄灭，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随着竞赛书的页码，悄悄在心里发了芽。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