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是浓稠的黑,密不透风地裹着我。我似乎丧失了五感,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见,连自己的呼吸都像被吞进了无底洞,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沉寂,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我失去意识的瞬间凝固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极细的声响突然飘进来。那声音太朦胧了,像是隔着厚厚的玻璃,又像是从水底浮上来的气泡,若有若无地挠着我的耳膜。我感觉我那混沌的意识动了动,像沉在深海里的船终于有了一丝起伏。
我努力地想捕捉那声音,可它又消失了,只剩下死寂重新围拢过来。就在我快要再次坠入黑暗时,那声音又出现了,这次清晰了些,带着点黏糊糊的湿意,像是有人在很远的地方唤我。
同时,前方的黑暗里突然透出一点光亮。那光亮很微弱,像风中摇曳的烛火,边缘被浓黑晕染得模糊不清,却在这片死寂里显得格外醒目。我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迈开脚步,一步步朝着那点光亮走去。
随着我的靠近,那声音越来越清晰,“晚…晚…”两个字像是泡在温水里,软乎乎地缠上我的耳廓。而前方的光亮也渐渐扩大,隐约能看出是一片被雾气笼罩的开阔地,白的地砖在灯光下反着光——是学校的教学楼。
地上躺着个人,穿着熟悉的浅蓝色牛仔裤。我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我认得那条裤子,那是我的裤子!旁边跪着个身影,背对着我,白衬衫的后领被汗水浸得发深,正死死攥着地上人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晚晚…都是我的错…”他的肩膀剧烈地抖着,声音哽咽得像被什么堵住,“对不起…对不起…”
我绕到他面前时,雾气恰好从他脸上散开。陈默的眼睛红得吓人,睫毛上挂着泪珠,顺着苍白的脸颊往下滚,砸在我的手背上。他眼底的痛苦像涨满水的湖,几乎要漫出来将我淹没。
“陈……默?”我下意识后退,喉咙里发紧,“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猛地抬头,原本平静的眼睛里突然掀起惊涛骇浪。“晚晚!”他扑过来抓住我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让我弥补你好吗?我可以…”
“放开我!”我拼命挣扎,他的力气大得像头失控的野兽。我突然想起刚刚耳边那个嘶吼的声音,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晚晚,不要这样看着我……”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眼神却偏执得吓人,“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那道题我解出来了,原谅我…原谅我好吗…”
我抬脚去踹,却没料到脚下的地砖突然变得光滑。身体失去平衡的瞬间,我看见自己的影子正从陈默身后坠落,失重感再次袭来,我尖叫着闭上眼,耳边的风声里还缠绕着不知是谁的呼喊。
“小晚!小晚!”
有人在轻轻拍我的脸颊,力道温柔得像拂过花瓣的风。我猛地睁开眼,刺眼的白光让我眯了眯,鼻尖萦绕着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一股令人心安的雪松香味。
周燃的脸在光晕里渐渐清晰,他眼下泛着浓重的青黑,下巴上冒出了些胡茬,平日里总是梳理得整齐的头发此刻乱糟糟地贴在额前。“醒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眼里瞬间涌上狂喜,随即又被愧疚淹没,“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
我动了动手指,输液管轻轻晃了晃,冰凉的液体顺着血管往上爬。我看着周燃通红的眼眶,突然想起跳楼机上那只紧紧攥着我的手。“周燃……”我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疼。
“我在。”他立刻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扶我起来,在我背后垫了个软枕,“对不起,小晚,我不该让你坐那个的,我明明知道你……”他的声音哽咽着,说不下去,双手紧紧握着我没输液的那只手,指腹反复摩挲着我的手背,像是在确认什么。
我摇摇头,反手握紧他的手。他掌心的薄茧蹭过我的皮肤,带来踏实的暖意。“不是你的错。”我吸了吸鼻子,眼眶发热,“我又做了个梦。”
我把梦里的场景细细讲给他听,从那片浓雾弥漫的游乐园,到陈默通红的眼睛,再到那几句令人心惊的忏悔。周燃的脸色越来越沉,下颌线绷得像根即将断裂的弦,但他始终没有打断我,只是在我讲到被抓住手腕时,指节猛地收紧。
“果然是他……他怎么敢…”周燃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我看到他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心疼。
“周燃,我怕。”我的声音带着哭腔,积攒的恐惧和委屈在这一刻终于绷不住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砸在洁白的被单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周燃一把将我拥入怀中,动作轻柔得像捧着易碎的珍宝。他的怀抱很温暖,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他身上特有的雪松香气息,将我牢牢包裹住。“别怕,我的小晚,有我在。”他的下巴抵在我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永远不会。”
他的怀抱很紧,仿佛要将我揉进骨血里。我埋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那颗惶恐不安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周燃才松开我一点,用指腹轻轻擦去我脸颊上的泪痕。“医生说,你需要再住院观察两周。”他的语气放缓了些,带着安抚的意味,“这段时间什么都别想,好好养身体。”
我点点头,看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心里一片平静。只要有周燃在身边,好像再可怕的噩梦,再模糊的记忆,都没那么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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