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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笑拦背身刀

这声“刀下留人”将许观玉心中那股郁气彻底点燃,生成庞大的极其不耐烦。

为何自己每次想杀人,都总有不长眼的跳出来阻拦?她手下毫不停滞,长刀去势更急,反以更快,更决绝无比的状态疾劈而下!

但听“嚓”的一声,是利刃切过骨肉的闷响。

刀光一闪即没。

红鬼连惨叫都未能完全发出,待右肩断落,血如泉涌。他才伸出左手,虚虚颤颤,抖着去碰地上的整条右肩。

随即,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

这时,许观玉这才缓缓看向那出声阻拦之人:“你待如何?”

二人四目相对。

许观玉心头泛起些异样,不为别的,只因这人一身灰袍,身形语气,皆是简明景。

简明景双掌合十,他道:“此人虽有过错,罪不至断手残肢。”他言辞恳切,目光澄净。

可此刻的许观玉心中戾气正盛,杀意四起,本就觉简明景碍事,如今更觉他碍事至极。

“聒噪!”许观玉冷声,“再多管闲事,连你一并杀。”她手中那柄犹在滴血的长刀微微抬起,直指简明景。

简明景也已认出许观玉,面具下眼中的悲悯之色更浓,他不退反进:“一念嗔心,为何执迷不悟?”

许观玉握住长刀的手一紧,沉声道:“既如此,那便即刻送你去死。”她身形乍动。

长刀直向简明景而去!

眼见刀锋即至,简明景竟真不闪不避,一派舍身饲虎,引颈就戮的模样。

那青鬼见许观玉和这冒出来的人在纠缠,心道机不可失。连滚带爬地扑上前,一把拽起痛晕过去的同伴走入旁边一条窄巷中,眨眼便逃得无影无踪。

而许观玉的刀也劈至简明景头顶。

便在此时,一道声音轻飘飘地从极乐阁门内传来,夹着慵懒戏谑,压过刀风。

“你不是专程来找我的么?怎倒先对旁人下起手来了?”

这声音入耳,许观玉的刀硬停在简明景额前。她的杀意顷刻转移,缓缓收刀,看也不看简明景,只在转身时留下句:“再有下次,便是你死期。”

许观玉的身影一消失在极乐阁檀木大门内,不过片刻,便有三四名身着同样灰袍僧衣的僧人急匆匆从另一条巷道赶来。

为首的是同样身着灰色僧袍,戴着同一样面具的僧人,显然她是这几位中年长的一位。

她比简明景高出半个头,瞧见地上刺目血迹和断手,面具下脸的色俱变,疾步上前:“简师弟,你无恙否?方才发生何事?”

莲花寺戒律森严,简明景虽年纪轻但最为持重沉稳,他绝非轻易与人争斗之辈,但此时此景由不得她不做此想。

她语气愈发凝重:“你方才与人动手了?”

简明景眼中悲悯未褪,声音平静,他轻轻摇头:“未曾动手。”

其余几位僧人也围上来,见此情状,皆是心中惊疑,地上的断手,岂是“未曾动手”几个字能解释的。

简明景的目光落在地上那血迹上,他欲开口,身后一位同岁的师妹就已走上前,俯身以僧袖裹手,小心翼翼地将断手拾起。

断手触之,鲜血染红僧袍,景象可怖。

那师妹双手微颤,丢也不是,带也不是,不知该如何做,佛门清净地,何曾见过如此酷烈手段。

领头的师姐见状:“寻个妥当处,暂且安置罢,到底是段因果。”

简明景看在眼中,双掌合十,低诵声佛号,才道:“是明景修行不足,未能避过尘嚣,与她人无尤。”他言语间,将所有因果业障都归于自身修为不够,不曾有半分指责许观玉。

那年长僧人见他如此说,即便满腹疑窦,也不好再追问,只叹道:“唉!此地煞气冲天,不宜久留。方才我们追那化作知府的双身人踪迹至此,明明见她一晃眼钻进这附近,怎地就没了踪影!这鬼市邪门的紧,师弟你速速随我们离开这是非之地......”

她们来此,是奉命前来。长安城知府道此事诡异,特遣人上山,恳请莲花寺派出僧人,协助安抚百姓,也请尽一份力查清这双身人作祟之源。

简明景扫了眼紧闭的檀木大门,心未曾想遇见许观玉,她因何来此?

他语气却不露分毫困惑,回道:“师姐说的是,我们这便去与师姑会合。”

一行人快步离开了这。

却说许观玉,一进去便被侍男引路穿廊过院,往深处行去。

这侍男一身鲜红锦袍,裁剪得极是别致,尤其是领口,走路时翩然摆动,像只红羽大鸟,在灯火下又看出几分靡丽。

行了约莫一炷香,绕过假山,到了间轩敞的暖阁。

侍男停步,躬身低语,声音尖细但不叫人刺耳难受:“贵客请,主人在内相候......”

许观玉早已不耐,足下猛然发力,“砰”的一声巨响,竟是将精雕细琢的木门踹开!

木门被踹得四分五裂,暖阁的烛光一乱。

里边安然坐在主位上的师妙静手捧一盏热气袅袅的清茶,似要品茗。

门庭崩毁的声响并未让他持盏的手有半分颤动,他仿佛早有所料,将茶盏凑近唇边,轻轻吹了口气,道:“你生什么气?”

侍立在师妙静身旁的两名红衣侍从无这般定力,两人下意识地将腰间长剑出鞘,齐声惊喝:“什么人!”

他们目光惊疑不定地死死盯住许观玉的身影,如临大敌。

坐在师妙静下首两侧的人也齐刷刷弹身而起,他们皆是身着统一着装,腰间佩剑,都是天残派的。

待得尘土稍散,看清门口来人揭下面具时的面容后。

天残派中一名中年汉子瞳孔一缩,失声厉喝:“许观玉?!你这煞星!”

他猛地转头,又看向主位上安然不动的师妙静,语气极为不善地质问道:“师妙静!你这是何意?今日我等奉师门之命前来,与你商议之事关乎重大,何其机密!”

“此人与我派有仇怨,行事更是不正,她为何会在此地?还如此猖狂破门而入!给我们天残派一个解释!”

其余天残派男弟子更是群情激愤,恨不得立刻将许观玉斩于剑下,但又因在师妙静的地盘不得不强忍怒气。

可他们手中剑刃皆出鞘,暖阁内顿时杀气大盛。

许观玉踏入房中,对一片剑光和天残派众人仇视的目光恍若未闻,她眼神只牢牢放在波澜不惊,仍在品茶的师妙静身上。

下一瞬,她的身形无半分征兆,如一缕淡烟,直扑主位!

其势之快,将师妙静身旁两名红衣侍从的衣袂都向后吹起。

这一下变起,谁也没料到她会如此毫无顾忌地直接发难,更是半句话也无。

“放肆!”

“拦住她!”

天残派众人惊怒交加的暴喝这才出声,那中年汉子反应最快,怒吼声中,腰间剑已然拔出,急急冲许观玉后背而去!

阁中众人亦纷纷挥剑拦截,霎时间,数柄剑光织成的剑幕。或劈或刺,或拦或削,分别取许观玉全身上下要害,招式皆皆狠准。

许观玉全然不顾周身袭来的兵刃,眼中只有依旧端坐,嘴角噙着丝莫测笑意的师妙静。

刀风压得师妙静额前发丝飞扬,他却如水中月般微微一晃,变得模糊不清,轻飘飘,悠悠然地倒飞而出,落在一丈外的雕花轩窗旁。

他右手仍稳稳拖着那盏青瓷茶盏,热气还在往外冒。

师妙静将那茶盏微微向前一送,看着许观玉因一击而空,更显不快的模样,道:“许观玉,你火气这般大,喝杯茶,消消气罢?”

他这说不出的从容闲适,让周遭紧张的天残派众人愣在原地。

那递出的茶盏尚在半空,许观玉的长刀就将它劈落,且刀势不迟滞,借着那一劈之力,直削师妙静面门。

师妙静微露讶异,没想到许观玉半分余地也不留,但他应变奇快,递出茶盏的右手收回,左臂却抬起,要将许观玉那一刀挡住。

岂料许观玉这一刀是虚晃!

长刀未触及师妙静袖袍,她左手已把背后的油纸伞从伞筒中拿出,直戳师妙静右肩。

伞尖刁钻狠辣,才是真正杀招所在!

刀光,剑影,凶险万分。

直到此时,天残派众人才回过神来要一拥而上围攻许观玉。

师妙静倒发出清越的长笑,他身形又起,落在许观玉与几名欲扑上的天残派弟子之间,站定后,才道:“且慢动手!”

天残派众人怒火中烧,因这笑愕然望向师妙静。他们本已剑势待发,只好生生止住,内力激反,俱感到一阵气血微涌,不由皆瞪视师妙静,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中年汉子强压怒气:“你究竟何意?”

许观玉也蓄势待发,却见师妙静拦在自己身前,背门大开,全然不设防面对自己,不由心中泛起古怪。她按下即刻出手的冲动,冷眼旁观,想看师妙静究竟要做何。

师妙静浑不在意身后随即可能刺入背心的长刀,也不理会天残派的质问:“许少侠年纪虽轻,但一身武功高强,杀伐决断,正是我圣教急需的人才。如今大事当前,何必自相残杀?”

他笑得绝艳:“不如请许少侠助我等一臂之力,共图大业。如此,岂不远胜于多一个强敌?”

中年汉子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急声道:“师妙静,此事万万不可,你难道不知此人与我派有血海深仇?她手段狠辣,行事亦正亦邪,江湖上树敌无数,岂能与我等共事?若让她加入,我等该如何向师门交代,又如何取信于江湖同道?”

师妙静闻言,脸上笑意不变,眼神已转冷,反问:“哦?交代?取信?”

他沉下声音:“莫要忘了,是你们天残派主动寻上我圣教,欲借我圣教之力,行那‘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让我圣教在明处吸引六扇门和江湖各派的全部目光,甚至不惜让圣教担上如此污点!”

“好让你们在暗中运作,扫清障碍,一举问鼎想求的武林盟主宝座。”

他冷哼一声,对这群人鄙夷到极致:“既是一伙的,自然要拿出诚意。你们求我们做的事,我们应了,那么,我们如今便要你们应下我们的事。”

师妙静续道:“——让许少侠加入我圣教,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说罢,不再看脸色阵青阵白,哑口无言的天残派众人,转而看向许观玉,语气带上几分蛊惑和熟稔:“许观玉,你瞧见了。这天下虽大,可除了我圣教,还有何处能为你庇护?还有何处,能让你这一身本事尽情施展?”

他越说越激动:“还有何处能教你痛快的杀,痛快的活?!”

暖阁一时寂静。

许观玉听完,对眼前笑靥如花的师妙静,无有地,生起些悲悯,但在这悲悯之外,是彻彻底底的厌恶。

她看着师妙静,唇角微动,道:“师妙静,我与你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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