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洞穴入口看似不起眼,内里却极深,而且越往里走,人工开凿的痕迹便越发明显。石壁光滑,甚至偶尔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古老符文,只是大多已经残缺不全,失去了灵性。
凌萧与云澈一前一后,周身灵光微亮,照亮了幽暗的通道。两人都收敛了在外面的情绪,神色凝重,全神戒备。
空气中依旧残留着那股精纯而狂暴的魔气,但源头已被斩灭,只剩下淡淡的余韵,反而更衬得洞穴深处死寂得可怕。
“这绝非天然洞穴。”凌萧指尖拂过石壁上一处深刻的爪痕——那显然是刚才那变异豺王留下的,但爪痕旁还有一些更古老、更巨大的磨损痕迹,“像是某种古老遗迹的一部分,被那畜生当成了巢穴。”
云澈难得没有反驳,他蹲下身,捻起一点地上的尘土,在指尖搓了搓,又放到鼻尖轻嗅,眉头紧锁:“魔气很新,是那豺王的没错。但……这土里还掺着别的东西,一股极淡的……阴腐之气,还混杂着某种催发性的药力残留。”
他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那畜生变异得蹊跷,恐怕不单单是吸收了秘境灵气那么简单。像是被人用了猛药,强行催发魔元,拔苗助长,所以才失了神智,只剩暴虐。”
凌萧眼神一凛:“你的意思是,有人暗中做手脚?”
“十有**。”云澈冷笑一声,“而且手法相当老道,这残留的药力极淡,若非本尊对丹药香料还算有些研究,几乎就要被那浓郁的魔气掩盖过去了。看来,是有人不想这次秘境开启太顺利啊。”
两人继续深入,洞穴开始出现岔路。他们选择了一条魔气残留最重的路径,最终抵达了一个巨大的洞窟。
洞窟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啃噬过的兽骨和破碎的矿石,中央是一摊污浊的血洼,散发着浓烈的腥臭和魔气,显然是那豺王平日盘踞之所。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洞窟尽头的一面石壁。
石壁上布满了更加复杂和完整的古老符文,虽然大部分已然黯淡,但中央却有一小片区域,大约巴掌大小,竟然还在散发着极其微弱的、与秘境入口同源却更加精纯古老的灵气波动!而这片区域的符文,明显有最近被外力激活修改的痕迹!
在那片区域下方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亮晶晶的紫色粉末,以及几块被吸干了灵气、变得灰白碎裂的灵石。
“果然有人来过!”凌萧一步上前,仔细查看那被修改的符文,脸色难看,“此人阵法造诣极高,巧妙地利用了此地残存的古阵基,将其改成了一个简陋却有效的灵气汇聚和转化装置,但输出的并非纯净灵气,而是夹杂了魔气的狂暴能量!”
他指尖凝聚灵光,小心地触碰了一下那片区域,瞬间感受到一股混乱驳杂的力量反噬而来,被他轻易震散。
“那紫色粉末……”云澈也走过来,用玉瓶小心收集起那些粉末,仔细观察,又闻了闻,脸色微变,“是‘蚀魂草’和‘魔芋粉’混合炼制而成的药粉,药性猛烈霸道,能极大地刺激魔物体内的魔元,使其疯狂增长,但代价就是彻底失去神智,变成只知杀戮和吞噬的怪物。”
他看向那被修改的阵法:“看来,是有人先将此地改造,汇聚并污染灵气,再将这些特制的药粉混在灵石或猎物中,喂食给了那只蚀灵豺,人为制造出了这只金丹期的变异魔物!”
目的何在?
两人心中同时升起寒意。
若只是针对此次秘境试炼的弟子,这手笔未免太大,风险也太高。一只失控的金丹期魔物,若真让它冲入试炼队伍,造成的伤亡将不堪设想,两派都难以交代。
更可能的是……挑衅?或是试探?想借此扰乱两大门派,甚至挑起纷争?
凌萧和云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凝重和怀疑。
“此事必须立刻上报仙盟和两派高层。”凌萧沉声道,指尖灵光一闪,将石壁上被修改的符文以及地上的痕迹全部拓印下来。
“嗯。”云澈点头,将收集到的药粉样本妥善收好,“还得加强秘境周边的巡查力度,天知道还有没有别的‘惊喜’。”
初步探查完毕,两人退出洞穴。虽然找到了线索,但心情并未轻松多少。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比明面上的魔物更加棘手。
回到乱石滩,弟子们经过调息和丹药治疗,伤势都已稳定下来。那四名受伤较重的青云宗弟子也已能勉强站立,只是脸色依旧苍白。
顾昭在林曦的看顾下,气色恢复了不少,见到两位师尊出来,立刻起身行礼。
“师尊,云澈师叔,里面情况如何?”
凌萧将洞内发现简要说明,听得众弟子心惊不已。
“竟是人为?”顾昭眉头紧锁,“弟子失职,未能提前察觉异常,请师尊责罚。”
“此事超出你们能力范围,非你之过。”凌萧摆了摆手,目光扫过所有弟子,“当务之急,是立刻返回,将此事禀明。所有人,还能行动吗?”
“弟子等无碍!”众人齐声应道,虽然有的还带着伤,但态度坚决。
云澈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一群伤兵,开口道:“此地距离碧海阁不算太远,但带着伤员飞行速度难免受影响,不如先回我碧海阁别院稍作休整,那里有更齐全的丹药和疗伤设施,也方便我们将讯息即刻传回阁中与青云宗。”
他指的是位于这片山脉外围、负责处理附近事务的一处碧海阁据点。
凌萧沉吟片刻。按他的习惯,更想立刻带弟子返回青云宗驻地。但看着顾昭苍白的脸和其他弟子的状态,又想到需要尽快将情报共享并采取措施,碧海阁别院确实是更合适的中转点。
“可。”他最终点头同意,但不忘补充一句,“叨扰了。”
云澈挑眉:“哟,凌萧道友居然还会说客气话?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放心,我碧海阁别院虽小,几间客房几颗丹药还是供得起的。”
凌萧:“……”刚生出的那一丝合作念头瞬间被掐灭。他冷着脸,不再理会云澈,转身去查看其他弟子的伤势。
云澈得意地笑了笑,也招呼碧海阁弟子准备启程。
很快,一行人抵达了坐落在一片竹林溪水旁的碧海阁别院。别院管事早已收到传讯,恭敬地将众人迎入,迅速安排好了房间和丹药。
凌萧亲自将顾昭送入客房,又仔细检查了他的脉象,确认内伤在九花玉露丸的作用下已稳定下来,只需静养几日便可无碍,这才真正放下心。
“你好生休息,此次之事,不必再多想。”凌萧的语气依旧是命令式的,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缓和。
“是,师尊。”顾昭恭敬应下,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师尊,那幕后之人……”
“此事自有为师与……与你云澈师叔处理。”凌萧提到云澈时,明显顿了一下,“你当前要务是养伤。”
“弟子明白。”
凌萧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去处理那些拓印的符文和讯息传递事宜。走到门口,他脚步停住,并未回头,声音低沉地补充了一句:“今日……做得不错。临危不乱,护持同门,未有辱没青云宗之名。”
说完,不等顾昭反应,便大步离开了房间。
顾昭愣在榻上,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师尊……竟然夸奖了他?虽然依旧板着脸,但这已是极其难得的认可。他苍白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丝极淡却真实的笑意,心中暖流淌过。
另一边,云澈几乎是把林曦按在床上的。 “乖乖躺好!别乱动!虽然没受什么内伤,但惊吓不小,神魂需得稳固!”他絮絮叨叨,亲自倒了温水,看着林曦服下安神固魂的丹药,又拉过锦被给他盖得严严实实。
林曦有些哭笑不得:“师尊,我真的没事了,就是摔了一下而已……”
“什么没事!”云澈瞪他,“那可是金丹期魔物!要不是顾昭那小子够意思,你现在还能全须全尾地躺在这儿?吓都吓掉半条命了!给为师好好躺着,晚上再给你炖碗定惊汤!”
林曦心里暖暖的,知道师尊是关心则乱,只好乖乖躺好,小声道:“师尊,这次多亏了顾师兄……”
“知道知道,那小子确实还行,没白长那张冷脸,关键时候靠得住。”云澈撇撇嘴,虽然语气还是有点别扭,但认可之意显而易见。他沉吟片刻,又道,“不过话说回来,那变异豺王出现得诡异,像是冲着你来的?”
林曦一愣:“冲我来的?为何?”
“只是感觉。”云澈摩挲着下巴,桃花眼里闪着思忖的光,“那畜生一开始攻击的是青云宗弟子,被你干扰后,就死盯着你不放,攻势疯狂,完全不顾及其他……啧,也可能是我想多了。”
但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云澈决定私下要更仔细地调查一下,包括那些药粉的来源。
督促林曦休息后,云澈来到书房,凌萧已经在那里,正将拓印的符文与一枚玉简贴在额头,以神识刻录信息,准备传回青云宗。
云澈也拿出传讯玉符,将情况详细禀明碧海阁主,并附上了药粉样本的灵气特征。
两人各忙各的,一时无话,书房内只剩下神识流转的微弱波动声。
半晌,凌萧率先完成,放下玉简。
云澈也几乎同时结束了传讯。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遇。
“我已传讯回宗,宗主会即刻联系仙盟并加派巡查力量。”凌萧道。
“我也一样。”云澈点头,“阁主师兄震怒,已下令彻查近期所有可疑人员出入记录和丹药库房。”
又是短暂的沉默。
经历了方才的并肩作战和共同探查,那股针锋相对的锐气似乎暂时被压了下去,但常年形成的习惯和微妙的气场,又让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略显尴尬的生硬。
“咳,”云澈轻咳一声,没话找话,“那个……顾师侄伤势如何?”
“已无大碍,休养即可。”凌萧回答,顿了顿,反问道,“林师侄呢?”
“吓着了,吃了药睡了。”云澈耸耸肩,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储物法宝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白玉盒,抛给凌萧,“喏,这个给你那徒弟。”
凌萧接过:“何物?”
“‘冰肌凝玉膏’,对外伤愈合、祛除疤痕有奇效,抹上之后清凉止痛,好得快些。”云澈看似随意地说道,“我看他虎口裂了,练剑的人,手上有伤总是不便。”
凌萧握着那触手温凉的白玉盒,愣了一下。这冰肌凝玉膏是碧海阁独有的灵药,价值不菲,用料极为讲究,云澈倒是大方。
他抬眼看云澈,对方却扭着头看着窗外,仿佛只是随手丢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
“……多谢。”凌萧将玉盒收起,低声道谢。这份人情,他记下了,是为了徒弟。
“谢什么,小玩意罢了。”云澈转回头,脸上又挂起了那副惯有的、略带戏谑的笑容,“总不能让你那宝贝徒弟留了疤,以后我家曦儿看了心疼不是?”
凌萧刚缓和一丝的脸色瞬间又沉了下去:“胡言乱语!”
“怎么是胡言乱语?”云澈来劲了,凑近几步,压低声音笑道,“凌萧道友,你我眼都没瞎吧?你那徒弟对我家曦儿什么心思,你看不出来?刚才拼命那样,啧啧,只是同门之谊?反正我是不信。”
凌萧眉头紧锁:“昭儿品性端方,护持同门乃分内之事,休要以你之心度他人之腹。”
“我之心?我什么心?”云澈挑眉,“男未婚女未嫁,哦不对,男未娶男未嫁,彼此有意,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难不成凌萧道友你还讲究那些古板陈腐的门户之见,觉得我碧海阁弟子配不上你青云宗高徒?”
“荒谬!”凌萧拂袖,“修行之人,当以大道为重,岂可沉溺于儿女私情,徒乱心神!”
“大道大道,整天把大道挂嘴边,修得冷冰冰毫无人气就是大道了?”云澈嗤笑,“我看他们两个在一起挺好,一个太闷,一个太跳,正好互补。说不定道侣同心,进境更快呢?你这做师尊的,不说成全,反倒要做那打鸳鸯的大棒?”
“云澈!你休要歪曲胡扯!”凌萧气得脸色发青,“我何时说过要阻拦?我只是说修行当专注!”
“哦?不阻拦?那就是同意喽?”云澈立刻抓住话头,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凌萧一时语塞,发现自己掉进了对方的语言陷阱里,顿时恼羞成怒:“强词夺理!不可理喻!”
“看看,说不通就骂人,这就是你们青云宗的道?”云澈步步紧逼。
“总好过你碧海阁毫无规矩,纵容弟子!”
“嘿!我碧海阁怎么没规矩了?弟子开心快乐,修为进步,就是最大的规矩!”
刚刚还有过短暂和平的书房,瞬间又变成了硝烟弥漫的战场。两位仙尊争得面红耳赤,谁也说服不了谁,差点又要拍桌子动手。
幸好别院管事及时在门外禀报,晚膳已备好,才暂时中断了这场毫无意义的争吵。
两人互相瞪了一眼,同时冷哼一声,拂袖转身,一左一右走出书房,仿佛多靠近对方一秒都难以忍受。
然而,当走出房门,感受到隔壁房间徒弟平稳的气息时,两人心中的怒意又不约而同地消散了些许。
凌萧下意识地摸了摸袖中的白玉盒。云澈则想着晚上定惊汤里要不要多加点安神的灵草。
夜色渐浓,别院灯火初上。两位师尊依旧口是心非,争执不休。而两位徒弟,则在各自的房间,或许正想着彼此,安然休憩。
那暗处的阴谋,暂且被阻隔在了这片刻的宁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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