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和鸣诀》的竹简在火光中泛着奇异光泽。
谢长宴盯着那些流动的文字，每个符号都像活物般钻入脑海，带来撕裂般的疼痛。竹简上的内容远超他现有境界，强行参悟的结果就是太阳穴突突跳动，眼前阵阵发黑。
“唔...”
他捂住额头，一股热流从鼻腔涌出——是血。白暮雪立刻合上竹简，冰凉的手指按在他后颈。
“够了。”师尊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紧张，“再继续只会伤到神魂，反而得不偿失。”
谢长宴摇头，抬手抹去鼻血：“时间不多了，玄霄随时可能...”
话未说完，胸口突然传来剧痛！像是有人将烧红的铁棍捅进心窝，又像千万只蚂蚁在啃噬内脏。他蜷缩着倒在地上，听见白暮雪在唤他，声音却越来越远。
『宴儿...』
『魔龙血脉...终于成熟了...』
『来吧...回归本源...』
无数声音在脑海中炸开，最清晰的是那个自称‘玄霄’的面具人。谢长宴痛苦地翻滚，感觉脊椎处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啊！”
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楚，一对漆黑的骨翼从背后猛然展开！翼膜上流转着暗金色纹路，边缘锋利如刀。与此同时，龙鳞从手臂迅速蔓延，眨眼间覆盖了整个脖颈。
“长宴！”
白暮雪一把扯开他的衣襟。谢长宴低头看去，只见心口处的星形印记已经变成了一条盘踞的黑龙图案，龙睛血红，正不断闪烁着。
“师尊...好痛...”谢长宴抓住白暮雪的手腕，指甲不知何时已变成利爪，深深掐入那苍白的皮肤，“帮我...”
白暮雪没有抽手。他单手结印，寒霜剑气顺着相触的肌肤流入谢长宴体内，暂时压制了暴走的龙息。
“看着我！”白暮雪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异色双瞳亮得惊人，“当年你爹也这么不听话...”
师尊的声音在发抖。谢长宴混沌的思绪中闪过一丝清明——强大如白暮雪，竟然在害怕？
“师...尊...”
“控制它，别被它控制。”白暮雪另一只手按在谢长宴心口，掌心亮起冰蓝光芒，“就像我教你的第一课，记得吗？”
第一课...谢长宴恍惚想起那个雪夜。七岁的他第一次魔气失控，少年白暮雪将他按在寒潭里，一字一顿地说：“力量是剑，你是执剑人，别搞反了。”
记忆与现实重叠。谢长宴深吸一口气，尝试引导体内暴走的龙息。但这次不同以往，魔龙血脉仿佛有了自我意识，疯狂抵抗着任何约束。
“不行...”他咬牙道，“它在反抗我...”
白暮雪脸色骤变：“玄霄在远程催动！”他猛地抬头看向洞外，“必须立刻转移。”
话音刚落，山洞突然剧烈震动！碎石从顶部簌簌落下，一道白光穿透岩壁，精准地击向谢长宴心口。
白暮雪挥剑格挡，霜吟剑与白光相撞，爆发出刺目火花。借着这一瞬的空隙，谢长宴看到洞外悬浮着三个白影——是仙界使者！为首者手持弑神戟，正是玄霄。
“找到你们了。”玄霄的声音透过岩壁传来，“魔龙血脉既已成熟，就该物归原主。”
白暮雪冷笑：“仙界也做偷鸡摸狗的勾当？”
他单手按地，无数冰刺从地面暴起，将谢长宴护在中央。同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霜吟剑上。剑身顿时光芒大盛，化作一条冰龙虚影盘旋而上，直接冲破洞顶！
“走！”
白暮雪拽起谢长宴跃上龙背。冰龙长吟一声，冲天而起。身后传来玄霄愤怒的咆哮和山体崩塌的巨响。
高空寒风如刀。谢长宴的骨翼不受控制地拍打着，龙鳞已经覆盖了半边脸颊。他死死抓着冰龙背脊，感觉意识正在一点点被吞噬。
“坚持住...”白暮雪一手控龙，一手按在他后背，“我们去朱雀塔。”
朱雀塔？谢长宴混沌的思绪中闪过一丝疑惑。那是母亲最后提到的地点，说塔顶有答案...
冰龙飞行速度极快，转眼间已掠过千里山河。下方地貌从雪山变为平原，又变成一片赤红如火的沙漠。沙漠中央矗立着一座通体赤红的高塔，塔尖没入云层，宛如一柄燃烧的巨剑插入大地。
“抓紧！”
冰龙开始俯冲。就在即将接近塔顶时，一道白光从后方激射而来！玄霄竟追上了他们，弑神戟带着毁灭气息直取谢长宴后心。
白暮雪反身挥剑，却因分心操控冰龙而慢了一拍。眼看弑神戟就要命中，一道金红身影突然从塔顶跃出，硬生生挡下了这一击！
“娘？！”
谢长宴瞪大眼睛。那确实是谢母，但又不是——她全身笼罩在金红火焰中，面容年轻如二八少女，长发如火炬般燃烧。
“阿雪，带宴儿进塔！”谢母双手结印，凰火化作屏障暂时阻挡了玄霄，“塔顶有先祖留下的...”
弑神戟突然分化万千，如暴雨般落下！谢母的屏障瞬间千疮百孔，一道戟光穿透她肩膀，带出一蓬金红血花。
“娘！”
谢长宴想跳下龙背，被白暮雪死死按住：“别辜负她！”
冰龙趁机加速，一头撞向塔顶的琉璃窗。玻璃碎裂声中，二人滚入塔内。谢长宴最后看到的，是母亲回头望来的眼神——温柔，决绝，充满不舍。
塔内空间比外观大得多，仿佛自成一方天地。中央悬浮着无数赤红水晶，每块水晶中都封存着一簇火焰。正对着入口处是一座朱雀雕像，喙部衔着一卷玉简。
“这是...”
“朱雀传承之地。”白暮雪咳出一口血，肩头伤口又裂开了，“你娘用最后的力量送我们进来。”
谢长宴的骨翼不安地扇动着。他走到雕像前，发现玉简上刻着四个字：《凰血封魔》。
“不行！”白暮雪突然厉声道，“不能用这个！”
谢长宴疑惑地看向师尊。白暮雪脸色苍白如纸，手指紧握到发白：“你娘当年就是用了这个禁术，才从玄霄手中保住你。代价是...”
“是什么？”
“一半寿元，和...”白暮雪声音低下去，“永远无法涅槃。”
谢长宴如遭雷击。凰族最大的优势就是涅槃重生，母亲竟为了他...
塔外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整座塔剧烈摇晃，赤红水晶纷纷坠落。玄霄的声音穿透塔壁：“垂死挣扎！”
“没时间了。”谢长宴展开玉简，“师尊，帮我护法。”
白暮雪还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他持剑立于谢长宴身前，寒霜剑气在周围筑起冰墙。
玉简内容映入眼帘——是以凰血为引，暂时封印魔龙血脉的秘法。施术者需以自身精血为媒，画九重符阵...
“需要血亲之血？”谢长宴心头一紧，“可娘她...”
塔窗突然破碎！谢母的身影倒飞进来，重重摔在朱雀雕像下。她浑身是伤，金红血液将白衣染得斑驳，但眼中火焰未熄。
“宴儿...”她艰难地支起身子，“玉简...看了？”
谢长宴跪到母亲身边，想扶又不敢碰：“娘，还有其他办法吗？”
谢母笑了，笑容与记忆中给他讲故事时一模一样：“傻孩子，这是娘的宿命。”
她突然拔出谢长宴腰间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划开自己手腕。金红血液如泉涌出，却在半空中凝成复杂符文。
“不要！”谢长宴想去阻止，却被一股无形力量弹开。
“看着，记住。”谢母一边画阵一边说，“你体内流着真龙与凰族的血，这是祝福，不是诅咒。”
符文越来越多，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鸟笼形状，将谢长宴笼罩其中。随着阵法完成，谢母的身影越来越淡，皮肤开始出现裂纹。
“娘！停下！”
谢母充耳不闻。她转向白暮雪：“阿雪，当年承诺...你做到了。现在...”
白暮雪单膝跪地，郑重行礼：“师妹放心。”
谢母满意地点头，最后看向谢长宴：“宴儿，记住...塔顶的答案...”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谢长宴下意识闭眼，再睁开时，母亲已经不见踪影，原地只剩一枚赤金色的凤卵，表面流转着神秘纹路。
“娘...？”
“她将自己的其中一魂化为封印媒介。”白暮雪轻声道，“这是凰族最高牺牲。”
谢长宴想去碰那枚凤卵，周围的符文却突然收缩，全部没入他心口的黑龙图案。剧痛再次袭来，但这次是净化般的灼烧感。骨翼、龙鳞、利爪...所有异变特征都在一点点消退。
『宴儿...』
父亲的声音突然在塔内回荡。谢长宴抬头，看见谢父的虚影站在凤卵旁，比在灵台中时更加透明。
『好好活着...』谢父的残魂微笑着，『阿雪，孩子交给你了。』
“爹！等等！”
谢长宴扑上前，却只抓住一缕消散的金光。谢父的残魂化作点点星辉，绕着凤卵转了三圈，最终彻底消失。
塔外，玄霄的咆哮声突然变得愤怒而惊恐：“不可能！凤凰涅槃？！”
紧接着是一阵地动山摇的爆炸，随后归于寂静。白暮雪警惕地走到窗边，只见沙漠上空无一人，只有漫天飞舞的金红火羽。
“他暂时退走了。”白暮雪长舒一口气，“被涅槃之火吓到了。”
谢长宴跪在凤卵前，手指轻触那温暖的表面。他能感觉到母亲的气息还在，只是陷入了深沉的休眠。父亲最后的嘱托言犹在耳，而这一切的源头...
“师尊，塔顶有什么？”
白暮雪摇头：“不知道。朱雀塔是凰族禁地，连你娘都只来过一次。”
谢长宴抬头望向盘旋而上的阶梯。那里通往塔顶，通往母亲所说的‘答案’。也许关于他的身世，关于仙界为何追杀，关于‘龙凤合鸣’的真正意义...
“要去看看吗？”白暮雪问。
谢长宴没有立即回答。他最后摸了摸凤卵，起身时眼中金光已经稳定，不再有暴走的迹象。
“去。”他声音坚定，“但在那之前...”
突然转身抱住白暮雪，将脸埋在那熟悉的雪松气息中。师尊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却没有推开。
“谢谢。”谢长宴闷声道，“为了所有一切。”
白暮雪沉默片刻，抬手轻拍他后背，像对小时候做噩梦的他那样：“...傻徒弟。”
窗外，最后一缕夕阳穿过火羽，为师徒二人镀上金边。塔顶传来隐约的凤鸣声，仿佛在呼唤他们上去探寻真相。
但此刻，谢长宴只想多抱一会儿这个护了他百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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