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白暮雪和谢长宴二人踏上通往仙界之路。
空间乱流撕扯着每一寸皮肤，谢长宴死死攥着白暮雪的手，感觉师尊的指骨在自己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眼前光怪陆离的色块突然撕裂，刺目的金光如利剑般劈开黑暗——
他踉跄着落地，膝盖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掌心一空，白暮雪已经抽手挡在他身前，霜吟剑发出清越的龙吟。
“这是...”
谢长宴抬头时呼吸一窒。他们站在一片悬浮的玉台上，四周是翻滚的云海，九轮金乌高悬天际，将云层染成血色。玉台边缘矗立着十二根盘龙柱，每根柱子上都刻满密密麻麻的名字，那些字迹泛着暗红，像是用血写就的诅咒。
“弑神台。”白暮雪的声音比往常更冷，剑尖指向最近那根柱子，“看第三行。”
谢长宴眯眼看去，突然如遭雷击——‘谢云澜’三个字赫然在列，字迹旁还有道熟悉的剑痕。那是谢家剑法特有的收势方式，父亲练剑时总会在试剑石上留下这样的痕迹。
“父亲曾经来过这里？”他扑到柱前，指尖刚触到那道剑痕，整根柱子突然亮起诡异的红光。更多名字浮现出来，每个都带着神兽气息：应龙氏、玄龟族、朱雀座下七十二翎卫...
白暮雪突然拽着他暴退三步：“别动！”
谢长宴这才发现柱子周围漂浮着极细的金粉，在阳光下几乎隐形。他刚才的动作搅动了这些微粒，此刻正有几粒沾在他手背上，皮肤立刻传来灼烧般的剧痛。
“是蚀道散。”白暮雪掐诀凝出冰雾包裹住他的手，“专蚀神兽血脉。”
话音未落，弑神台四周突然升起金色光幕。空气中的金粉浓度骤增，如暴风雪般朝他们涌来。白暮雪反手将谢长宴推到身后，霜吟剑画出的冰蓝色结界堪堪挡住第一波金粉攻击。
“闭气！”白暮雪厉喝，自己却闷哼一声——几粒金粉穿透结界落在他颈侧，立刻腐蚀出触目惊心的血痕。
谢长宴目眦欲裂。蚀道散对普通修士无害，但对身负魔龙血脉的他，尤其是融合了朱雀神格的白暮雪，无异于穿肠毒药。他一把扯下外袍罩住师尊头脸，同时催动龙焰在两人周围形成火幕。
“没用的。”白暮雪声音已经开始发颤，手中剑诀却不停，“这是...诛神阵。”
金光越来越盛，谢长宴感觉体内龙魂正发出痛苦的嘶吼。更糟的是，他发现白暮雪的脸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师尊体内有朱雀神格，受到的侵蚀比他严重十倍。
“破阵眼在哪？”他揽住白暮雪摇摇欲坠的身子，龙焰在掌心凝聚成剑。
白暮雪摇头，突然咳出一口泛着金光的血：“阵眼在...三十三重天外。”他染血的手指轻轻划过谢长宴眉心龙纹，“保留实力...凌霄要来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云层中突然传来威严的钟声。十二名金甲神将踏云而出，为首之人手持玉笏，额间三目绽放神光。
“朱雀神君，别来无恙。”那人声音如洪钟大吕，震得谢长宴耳膜生疼，“想当年你为护谢家余孽自贬下界，本君还当你已经魂飞魄散了。”
谢长宴感到怀中的白暮雪骤然绷紧。师尊缓缓站直身体，抹去唇边血迹，明明已经虚弱到需要借他的力才能站稳，声音却依旧冷如霜雪：“凌霄，你终于敢现身了。”
“大胆！”一名神将怒喝，“区区罪仙也敢直呼仙君名讳！”
凌霄抬手制止，第三只眼射出金光扫过师徒二人：“有意思，你竟把另一块朱雀神格也给了他。”目光停在谢长宴脸上时，他突然笑了，“小孽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吗？”
谢长宴龙焰暴涨，却被白暮雪按住手腕。师尊指尖在他脉门轻点三下——是‘伺机而动’的暗号。
“三百年前，仙界发现龙凤血脉会污染天道。”凌霄玉笏一挥，空中浮现出浩瀚星图，“为保三界平衡，需清除所有神兽后裔。”星图变幻，展示出无数场惨烈的屠杀，“但有些血脉...杀不死。”
画面转到一间密室，谢长宴浑身血液瞬间冻结——幼年的自己被绑在玉床上，数十道金光正刺入四肢百骸。
“于是我们创造了更完美的兵器。”凌霄的声音带着欣赏，“将魔渊最深处提炼出的灭龙毒，注入龙凤后裔体内。”画面中的小长宴痛苦蜷缩，皮肤下浮现出黑色纹路，“等毒性成熟，这些兵器就会自动消灭所有同类...”
“住口！”白暮雪突然暴起，霜吟剑化作千道寒光直取凌霄咽喉。这一剑快得超出肉眼捕捉，却在离目标三寸处被无形屏障挡住。
凌霄不慌不忙地抬手，一道金光将白暮雪当胸贯穿：“你以为当年为何放你逃下界？”他看着呕血跪地的白衣仙君，笑容残忍，“就是要你亲手把最后的朱雀神格喂给这个兵器。”
谢长宴脑中轰然炸响。他扑向白暮雪，龙焰不要钱般灌入师尊经脉。那些画面是假的，必须是假的！但心底有个声音冷冷反驳：为什么他每次突破都痛不欲生？为什么魔龙血脉会变异出青色龙鳞？为什么...
“长宴。”白暮雪染血的手突然捧住他的脸，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颧骨，“看着我。”
师尊的眼睛依然是清明的，像雪原上永不封冻的寒潭。谢长宴在那双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也看到某种他读不懂的决绝。
“记住，你不是兵器。”白暮雪一字一顿，“你是谢云澜的儿子，是我的...”
话未说完，凌霄突然捏碎手中玉符。弑神台剧烈震动，十二根盘龙柱同时射出锁链，瞬间将白暮雪捆成茧蛹。那些锁链上刻满镇魂咒，每收紧一分，就有更多金色光点渗入白暮雪七窍。
“师尊！”谢长宴的龙焰疯狂劈砍锁链，却只能留下浅浅白痕。他眼睁睁看着白暮雪皮肤下浮现出朱雀纹路——那是神格被强行抽离的征兆。
凌霄居高临下地俯视这场挣扎：“朱雀神君，你以为三百年前那场叛乱真是谢家主导的？”他抬手，空中又浮现新的画面——白衣染血的白暮雪被锁在刑架上，而执刑者赫然是...
“父亲？!”谢长宴失声惊呼。画面中的谢云澜手持雷鞭，每一鞭都精准抽在白暮雪灵脉节点上。
“谢家主是仙界最好的执刑官。”凌霄轻笑，“直到他发现自己的儿子也被选为‘兵器’培养对象。”画面突变，显出谢青衡抱着婴儿跪在白暮雪面前的场景，“有趣的是，他居然求你这个仇人救命，而你竟然还愿意同他结拜为兄弟。”
谢长宴的龙角刺破额头钻出，全身开始不受控制地龙化。混乱中，他感觉有人轻轻握住了他的尾指——是白暮雪！师尊的手指已经半透明化，却还在他掌心画着什么。
一个符咒。谢家的秘传剑符。
“...仙界的蚀道散有个弱点。”白暮雪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响起，“遇玄武血则化...你体内有谢家血脉...”
谢长宴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那枚玉简上，记载着谢家先祖曾与玄武族通婚。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师尊要他保留实力！
“啧啧啧，挣扎的样子真可怜。”凌霄示意神将们收紧锁链，“等朱雀神格抽完，就该启动你体内的灭龙毒了。”
锁链绞入血肉的声音令人牙酸。白暮雪已经说不出话，但眼睛仍死死盯着谢长宴，仿佛在传递什么讯息。一滴血泪从他眼角滑落，正滴在谢长宴手背的龙鳞上。
刹那间，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谢长宴脑海——
三百年前的白暮雪跪在仙帝面前，以永世不得返回仙界为代价，换一个婴儿的活命机会；十五岁的白暮雪在寒霜峰顶，一遍遍修改适合火灵根修炼的寒霜功；上个月圆夜，师尊咬破手指在他本命剑上画下的根本不是符咒，而是玄武族特有的血纹...
原来从始至终，他都不是一个人。
“啊——！”谢长宴仰天长啸，体内沉寂的谢家血脉终于苏醒。黑红相间的龙鳞寸寸剥落，露出底下泛着龟甲的墨青色新鳞。那些致命的金粉碰到新鳞，立刻化作无害的青烟。
凌霄终于变色：“怎么可能？！玄武血脉明明已经...”
“灭绝了？”谢长宴缓缓站起，新生的龙爪握住霜吟剑，“多谢提醒。”剑锋突然燃起红蓝交织的冰焰，正是那晚白暮雪手把手教他的绝技。
第一剑斩断锁链，第二剑劈开诛神阵，第三剑直取凌霄眉心天眼。神将们结阵阻拦，却被突然爆发的朱雀真火灼穿金甲——本该昏迷的白暮雪竟强行催动了最后的神格之力！
“走...”师尊的声音细如游丝，手指却坚定地指向弑神台中央，“跳下去...”
谢长宴看到台心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暗红色漩涡。那是...通往魔渊的入口？他瞬间明白白暮雪的打算——魔渊是仙界唯一无法完全掌控的地方。
“一起走！”他抱起气若游丝的白暮雪，龙翼展开到极致。
凌霄的怒吼在身后炸响：“拦住他们！启动灭龙毒！”
剧痛突然从心□□发，谢长宴看到自己新生的鳞片开始发黑——是体内沉睡的灭龙毒被唤醒了！怀中的白暮雪突然抬手按在他心口，最后一丝朱雀神格化作金线，暂时封住了毒素蔓延。
“抓紧...”谢长宴咬牙冲向漩涡，身后是暴雨般袭来的仙法光箭。最后一刻，他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塞进他手里——是白暮雪悄悄从弑神柱上削下的一小块玉石，上面刻着...
但已经没时间看了。漩涡吞噬他们的瞬间，谢长宴死死将师尊护在怀中，听见凌霄的怒吼渐渐扭曲成诡异的笑声：
“去吧，等魔毒彻底发作，你就是我们最完美的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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