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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几吐出“天亮前”三个字后,地下室便陷入了更深的寂静。只有应急灯发出滋滋的微弱电流声。
予景微靠着墙,闭上眼,试图抓紧时间恢复一点体力。腿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更折磨人的是“回家”这两个字带来的巨大心理冲击。
他感觉到淮几操控轮椅,无声地移动到了诊所废弃的药柜前,似乎在翻找什么。过了一会儿,轮椅又滑回到他附近。
“拿着。”
予景微睁开眼,看到淮几递过来一小瓶未开封的纯净水和……一板包装有些眼熟的巧克力。不是能量棒,是那种在普通便利店就能买到的、带着坚果的牛奶巧克力。
予景微愣了一下,没有立刻去接。
淮几别开脸,视线落在漆黑的屏幕上,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但语速似乎快了一点,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僵硬:“高糖分能快速补充血糖,缓解失血后的眩晕。水是密封的,没问题。”
予景微看着那板巧克力,想起之前自己塞给他“战略储备”时他那句别扭的“笨蛋”。他沉默地接过,拧开水瓶喝了几口,然后拆开巧克力,掰下一块放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确实让因紧张和失血而有些发冷的身体暖和了一点。
他掰下另一块,没有看淮几,只是伸手递了过去。
淮几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我不需要。”他生硬地拒绝。
“分析师,”予景微的声音带着失血后的沙哑,却故意学着他公事公办的语气,“保持大脑最佳状态是战术需求。低血糖会影响判断力。”
淮几:“……”
轮椅上的身影绷紧了几秒,最终,一只苍白修长、指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快速地从予景微指尖取走了那块巧克力,然后迅速缩回,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东西。
予景微用余光瞥见,淮几将巧克力拿在手里,并没有立刻吃,只是无意识地用指尖摩挲着包装纸,发出细微的窸窣声。他依旧侧着脸,灯光在他长长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他眼底可能闪过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予景微才听到极其轻微的、撕开包装纸的声音,以及几乎细不可闻的咀嚼声。
予景微低下头,借着昏暗的光线,继续处理自己腿上的伤口,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很快又压了下去。这家伙……
就在他重新绑好绷带时,淮几的声音再次响起,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予家老宅的安防系统拓扑图和近期的轮班记录我已经发到你手机。正面突破不可能,我们需要一个能避开所有监控和巡逻的潜入路线。”
予景微拿出手机,快速浏览着那些复杂的图纸和数据。他对自家老宅的熟悉程度自然远超淮几,但淮几提供的这些内部安防细节,显然是通过某种不为人知的手段获取的,极其详尽。
“东侧围墙,靠近旧花园那里,有一棵老榕树,”予景微指着地图上一个点,眼神锐利,“树冠很大,枝条能伸到围墙内图书馆的露台。那里是监控死角,小时候我常从那里溜出去。”
淮几操控轮椅靠近了些,看着予景微指出的位置,微微蹙眉:“露台有红外感应。”
“我知道。但感应器有个盲区,在第三个花盆后面,贴着栏杆的位置。只要动作够快,就能避开。”予景微语气肯定,这是属于他“予景微”的记忆和领域。
淮几抬眸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意外他对这些细节如此了解。他沉默地在终端上操作了几下,调出了露台的3D结构图进行模拟验证。
“……可行。”片刻后,他确认道,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操控轮椅退回原处的动作,似乎比刚才缓和了一丝。
“进入图书馆后,地下观测站的入口在……”予景微继续说着,将他记忆中关于老宅的一切,尤其是那个他曾偶然发现、却被长辈严令禁止靠近的地下空间信息,毫无保留地分享出来。
淮几安静地听着,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记录、修正着行动计划。偶尔,他会提出一两个极其专业的问题,关于结构承重、通风管道走向,或者某个容易被忽略的传感器位置。
在这个过程中,予景微注意到,淮几在思考时,会无意识地用指尖轻轻敲击轮椅的扶手,节奏稳定,像是在敲打某种密码。而当计划遇到难点,他微微蹙眉时,那过于苍白的脸上,会浮现出一种专注到近乎执拗的神情,竟让人一时忘记了他之前的冰冷和刻薄。
这家伙……撇开那该死的仇恨和毒舌,其实是个心思缜密、智商超群的家伙。而且,似乎……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完全无情。
至少,他会记得给他巧克力和水。
至少,他会认真听取并验证他提供的、关于“家”的信息。
至少,在制定这孤注一掷的“回家”计划时,他们是真正的……搭档。
“路线基本清晰了。”淮几最终总结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一小时后出发。你……”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予景微包扎好的腿,“……抓紧时间休息。”
说完,他操控轮椅,转向另一边,背对着予景微,似乎也打算闭目养神。但那挺直的、略显单薄的背影,在昏暗的灯光下,却透出一种孤狼般的倔强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予景微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剩下的半板巧克力,默默地将它塞回了口袋。
天亮前,他们就要回家了。
回到那个充满回忆、羁绊的老地方。
而身边这个与他命运死死捆绑的“仇人”,此刻看来,竟比任何时刻都更像一个……可以托付后背的、别扭又可靠的同伴
(ovo:卡哇伊!!!!下面??有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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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里的时间仿佛被拉长了。予景微靠在墙上,闭目养神,但神经依旧紧绷,腿上的伤口和“回家”这个目标像两根针,轮番刺着他的意识。
他能听到身后淮几那边传来极其轻微的、规律的呼吸声,似乎也睡着了。但予景微知道,这家伙的警惕性比谁都高,哪怕睡着,恐怕也留着一只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
果然,没过多久,一阵细微的、布料摩擦的声音响起。予景微没有睁眼,但能感觉到淮几操控轮椅,极其缓慢地移动到了诊所那个废弃的洗手间门口。里面传来压抑的、低低的咳嗽声,还有拧开水龙头又迅速关上的细微声响。
他在处理自己的身体状况。予景微心想。那具原本属于他的、娇生惯养的身体,在淮几手里,承受了太多它本不该承受的伤痛和负荷。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对自己身体的心疼,有对淮几处境一丝难以言喻的……理解,甚至还有一丝莫名的愧疚,尽管他知道这愧疚来得毫无道理。
咳嗽声停止了。轮椅又无声地滑了回来。
予景微依旧闭着眼,却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有些突兀:“喂,淮几。”
“……说。”淮几的声音带着咳嗽后的沙哑,还有一丝被打扰的不耐。
“你家……以前是什么样的?”予景微问了一个他从未问过,也似乎与他们目前的困境毫不相干的问题。
轮椅那边陷入了沉默。久到予景微以为他不会回答,或者会冷冰冰地怼回来。
“……很小。”就在予景微准备放弃时,淮几的声音极轻地响起,像怕惊扰了什么,“一楼一底,墙皮会掉灰。楼下开杂货铺,楼上住人。夏天很热,冬天漏风。”
他的描述干巴巴的,没有任何感**彩,仿佛在陈述别人的事。
“听起来……挺热闹。”予景微试图想象那种生活,与他从小经历的空旷别墅、规整庭院截然不同。
“吵。”淮几只回了一个字,顿了顿,又补充道,“……邻居家的电视声,街上小贩的叫卖,还有……我爸修车时的敲打声。”
予景微捕捉到他提到“我爸”时,那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停顿和声线变化。
“你……”予景微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恨我吗?”
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地下室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就在予景微以为触到了逆鳞,准备迎接冰冷怒火时,淮几却用一种异常平静,甚至带着点空洞的语气回答:
“恨过。很久以前,每天都在恨。”他似乎在看着黑暗中某个虚无的点,“恨那个开跑车的混蛋,恨那些掩盖真相的人,恨这个不公平的世界……后来,恨不动了。活着,找到真相,让他……死得明白,成了唯一的事。”
他的声音很低,却像重锤砸在予景微心上。那不是咆哮的仇恨,而是被岁月和苦难磨砺后,沉入骨髓的冰冷与执念。
“直到……换魂发生。”淮几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近乎荒谬的嘲讽,“发现仇人近在眼前,却发现杀了他也毫无意义,甚至……还得靠他才能活下去。真他妈……可笑。”
予景微无言以对。他发现自己那些所谓的痛苦和挣扎,在淮几所经历的一切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和……矫情。
“对不起。”这三个字,予景微说得极其艰难,却异常清晰。不是为了祈求原谅,他知道那不可能。只是……他必须说出来。
淮几那边没有任何回应。没有接受,也没有反驳。只是无尽的沉默。
良久,淮几才重新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和务实,仿佛刚才那段短暂的交流从未发生:“时间到了。检查装备,准备出发。”
予景微睁开眼,看到淮几已经操控轮椅回到了终端前,屏幕的幽光再次映亮他苍白的侧脸,那上面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他撑着墙壁站起来,活动了一下伤腿,感觉比刚才好了一些。他拿起背包,最后检查了一遍里面的东西——必要的工具、所剩无几的补给、还有那盆……被他用软布仔细包裹好的仙人掌。
他看着淮几的背影,那个固执、冰冷、浑身是刺,却又在黑暗中递给他巧克力和水,会因身体不适而偷偷咳嗽的家伙。
回家的路,注定不会平坦。等待他们的,不仅是严密的安防和“烛龙”的追兵,还有予家内部可能存在的未知风险,以及……他们之间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死结。
但这第一步,终究是要迈出去的。
予景微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
“走吧,”他说,“回家。”
好的,我们来写予景微开始有意无意逗弄淮几的剧情,为紧张的氛围增添一些微妙的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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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是高度紧张的行前准备。予景微凭借着对老宅的熟悉,结合淮几提供的精密数据和战术分析,两人反复推演着潜入路线和应急方案。淮几的逻辑严谨得像一台精密的仪器,每一个细节都计算到位,而予景微则提供了属于“予景微”的、鲜活的记忆和直觉补充。
在这个过程中,予景微发现,淮几虽然嘴上刻薄,但在专业领域极其专注和可靠。而且,他似乎对予景微提出的、基于“人”的视角的细节(比如某个老佣人的作息习惯、某条看门狗的脾气)表现出了意外的重视,甚至会停下来,认真地将这些因素纳入风险评估。
当予景微第三次指出淮几模拟路线中一个可能被家族里那个有点神经质、总爱半夜出来溜达的园丁撞见的风险点时,淮几蹙着眉修改了路线,然后抬起眼,看了予景微一眼,那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快的、类似于“你怎么连这个都记得”的诧异。
予景微心里那点恶劣的因子开始冒头了。
在确认最终路线后,予景微靠在墙边,一边活动着伤腿,一边状似随意地问:“喂,淮几,你说我们这算不算……最了解彼此的人了?”他刻意顿了顿,补充道,“毕竟,连你大腿内侧那个小胎记长什么样,我都一清二楚。”
“噗——咳咳!”正在喝水的海伦娜直接被呛到,背过身去剧烈咳嗽起来。
淮几操控轮椅的动作猛地一僵,连带着轮椅都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嘎吱”声。他倏地转过头,苍白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起一层薄红,一直蔓延到耳根。那双总是冰冷的眼睛此刻瞪圆了,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羞恼和杀意,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你——!”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个字,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轮椅扶手,指节泛白。那眼神,恨不得把予景微当场凌迟。
予景微看着他这副反应,心里莫名畅快了些,连日来的压抑都仿佛找到了一个出口。他无辜地摊摊手:“陈述事实而已。‘分析师’,保持冷静,情绪波动影响判断力。”他把淮几之前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淮几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猛地别开脸,只留下一个气得微微发抖的、红透的耳尖对着予景微。他不再说话,只是用力敲击着虚拟键盘,力度之大,仿佛要把屏幕戳穿。
予景微摸了摸鼻子,忍着笑,知道自己这玩笑可能开过火了点,但……效果显著。原来这家伙除了冰冷和仇恨,还有这么……生动的反应。
过了一会儿,予景微又凑过去,指着屏幕上老宅厨房的位置,一本正经地说:“对了,潜入的时候,如果能绕到厨房,记得帮我顺两盒张妈做的杏仁饼出来。她做的杏仁饼是一绝,外面买不到。”他咂咂嘴,一脸怀念,“就当是……回去的纪念品?”
淮几敲击键盘的手指再次顿住。他缓缓转过头,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予景微,那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我们他妈是去玩命,不是去郊游!
但看着予景微那带着点戏谑又理直气壮的表情,淮几张了张嘴,似乎想骂人,最终却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闭嘴。”
予景微从善如流地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但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他发现,逗弄这个表面冷硬如冰的家伙,看他失控炸毛,竟然成了这绝望困境中一点微小的、扭曲的乐趣。
海伦娜在一旁看着这两人之间诡异又莫名和谐的互动,默默低下头,假装自己不存在。她总觉得,这两个男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正在朝着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向,微妙地变质。
淮几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计划上。只是那泛红的耳根,和偶尔瞥向予景微时那带着警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无措的眼神,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予景微看着他那副强装镇定的样子,嘴角的弧度又加深了些。
好吧,回家的路虽然危机四伏,但至少……不会无聊了。
夜色渐深,离预定出发时间越来越近。地下室里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绷感。
予景微靠着墙,最后一次检查随身装备。他的目光落在角落里那盆被软布包裹的仙人掌上,心思微动。他走过去,拿起仙人掌,走到淮几的轮椅旁。
淮几正闭目养神,苍白的脸上带着浓重的疲惫,但身体依旧挺直,像一张拉满的弓。听到脚步声,他倏地睁开眼,警惕地看向予景微。
“干嘛?”
予景微把仙人掌往他怀里一塞:“喏,你的‘战略储备’,帮你拿着。”
那盆仙人掌带着泥土和予景微掌心的温度,猝不及防地落入淮几怀中。淮几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动作有些笨拙。他低头看着怀里那盆灰扑扑、扎着刺的植物,眉头蹙起,脸上闪过一丝混杂着嫌弃和莫名其妙的情绪。
“……什么意思?”他抬头,眼神锐利地盯着予景微。
“没什么意思,”予景微耸耸肩,语气轻松,“就是觉得,这玩意儿跟你挺配的。”都浑身是刺,看着不好惹,但在这种鬼地方居然还能顽强活着。
淮几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潜台词,苍白的脸颊又有泛红的趋势,他抿紧唇,似乎想反驳,但看着怀里那盆确实跟他一样“顽强”的植物,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怼回去。他只能恶狠狠地瞪了予景微一眼,抱着仙人掌的手臂却不自觉地收紧了些,指尖无意识地蹭过粗糙的陶土盆边缘。
予景微看着他这副想发火又憋着,怀里还被迫抱着盆仙人掌的别扭样子,心里乐得不行,脸上却还得努力维持严肃。他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那个……潜入的时候,万一,我是说万一,我们失散了……”
“没有万一。”淮几立刻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他惯有的掌控欲,“按照计划行动,就不会失散。”
“我是说万一!”予景微强调,“总得有个备用联络方式吧?比如……对个暗号什么的?”他眼神里带着点戏谑,“要不,学两声猫叫?”
淮几的脸彻底黑了。“予景微!”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低吼,“你当这是儿戏吗?!”
“开个玩笑,放松一下嘛,‘分析师’。”予景微见好就收,但眼里狡黠的光没灭,“那你说,万一失散了,怎么确认是对方?”
淮几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把仙人掌砸到予景微脸上的冲动,冷冰冰地吐出三个字:“敲击码。”
“什么码?”
“三短,三长,三短。”淮几板着脸解释,“通用求救信号‘SOS’的摩斯电码简化版。听到这个节奏的敲击声,就是自己人。”
“……哦。”予景微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还挺……复古。”他想象了一下在危机四伏的予家大宅里,他和淮几像地下工作者一样对敲击暗号,这画面有点滑稽,但又莫名地……靠谱。
他看着淮几那张故作镇定却掩不住耳根微红的脸,忽然觉得,这个仇人搭档,虽然性格恶劣了点,嘴巴毒了点,但在关键时刻,似乎比任何人都要靠得住。
“行,记住了。”予景微点点头,收敛了玩笑的神色,认真道,“三短三长三短。”
淮几瞥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突然的正经有些意外,但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抱着仙人掌,重新闭上了眼睛,只是那微微颤动的睫毛,暴露了他并未真正平静的内心。
予景微也靠回墙边,看着淮几怀里那抹格格不入的绿色,又看了看自己包扎好的腿,心里那种破罐子破摔的轻松感渐渐沉淀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情绪。
前路未卜,生死难料。
但不知为何,有这个别扭又强大的家伙在身边,他竟觉得,那条通往“家”的、布满荆棘的路,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他甚至开始有点期待,看到淮几真正踏入那个属于“予景微”的、光鲜又冰冷的世界时,会是什么反应。
一定……很有趣。
时间到了。
地下室的空气仿佛凝固成实体,压得人喘不过气。予景微最后活动了一下伤腿,感觉疼痛在可承受范围内。他看向淮几。
淮几已经将仙人掌小心地放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操控轮椅来到予景微面前。他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在昏暗光线下亮得慑人,里面所有的情绪都已收敛,只剩下绝对的冷静和专注。
“记住路线,记住应变方案。”淮几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没有任何废话,“一切以潜入和获取能量场数据为优先。除非必要,避免一切冲突。”
“明白。”予景微点头。
淮几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抿了抿唇,操控轮椅转向门口。“走吧。”
海伦娜留在安全点负责外围接应和通讯中继。予景微和淮几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间临时避难所。
前往予家老宅的路程紧张而压抑。他们避开所有主干道和监控密集区,在城市的毛细血管——那些昏暗、肮脏的小巷和废弃通道中穿行。予景微腿伤未愈,速度受到些影响,但他咬牙坚持着,每一步都落在淮几计算出的最安全路线上。
淮几操控轮椅的技术出奇的好,电动轮椅在他手下如同拥有生命,在复杂的地形中灵活穿梭,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大部分时间都沉默着,只有在前方出现意外情况(比如突然出现的流浪汉、或者远处驶来的车辆)时,才会用极简的手势或耳麦里一个短促的音节给予景微指示。
予景微发现,淮几对这座城市的阴暗面熟悉得令人心惊。他仿佛拥有一张活的地下地图,哪里可以藏身,哪里能避开巡逻,哪里是监控的死角,他都一清二楚。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实验室“实验体”该有的能力。淮几的过去,恐怕远比他透露的更加复杂和……黑暗。
几个小时后,那座熟悉的、如同蛰伏巨兽般的予家老宅,终于出现在了视野尽头。它坐落在半山腰,被浓密的林木环绕,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既宏伟又森严。
两人在距离老宅外围围墙还有几百米的一处茂密灌木丛后停下。从这里,已经能隐约看到围墙上闪烁的监控摄像头红光和偶尔走过的巡逻保安的身影。
“最后一程。”淮几的声音透过耳麦传来,带着电流的微噪,“按计划,我从排水系统切入内部网络,制造局部干扰。你趁乱从榕树潜入。进入图书馆后,原地隐蔽,等我信号。”
予景微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他看着远处那座他从小长大的“家”,心情复杂难言。紧张、恐惧、一丝近乡情怯,还有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淮几。”他忽然低声唤道。
“……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真的能换回去……”予景微的声音很轻,“你第一件事想做什么?”
耳麦那边沉默了片刻。就在予景微以为他不会回答时,淮几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近乎虚无的平静:
“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晒晒太阳。”
予景微愣住了。他设想过无数种答案——报仇、享受、挥霍……却唯独没想过是这个。如此简单,却又如此……遥远。
他忽然意识到,对于淮几来说,“正常”地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奢求。
“……挺好的。”予景微干巴巴地回了一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该行动了。”淮几打断了他的思绪,语气恢复冷硬,“记住,三短三长三短。”
“明白。”
予景微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压低身体,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向着那棵记忆中的老榕树潜去。他能感觉到背后,淮几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直到他的身影完全融入围墙下的阴影。
老榕树枝叶繁茂,巨大的树冠在夜色中如同一团浓墨。予景微忍着腿痛,灵活地攀上粗壮的树干,沿着延伸向内的枝条,小心翼翼地向图书馆的露台靠近。
下方,巡逻保安的手电光柱不时扫过。予景微屏住呼吸,将自己紧紧贴在粗糙的树皮上。
就在这时,他佩戴的微型耳麦里,传来淮几压得极低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
“注意,东南方向,两点钟位置,有异常热源信号靠近露台……不是常规巡逻队。速度很快……是‘烛龙’的人!他们怎么知道这里?!予景微,快!”
淮几那句急促的警告像冰水浇头,让予景微瞬间汗毛倒竖!**“烛龙”的人在这里?!** 他们怎么会精准地找到予家老宅,甚至预判了他们的潜入路线?
来不及细想,下方露台方向已经传来了极其轻微但迅捷的脚步声!不止一个!
予景微心脏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他现在挂在树上,目标明显,进退两难!按照原计划,他应该立刻强行突入露台,但下面有埋伏,进去就是自投罗网!
“淮几!他们埋伏在露台!”予景微对着麦克风低吼,声音因紧张而嘶哑,“我被堵在树上了!”
耳机里传来淮几那边键盘敲击声变得无比急促,甚至能听到他压抑的喘息声。“……干扰被反制了!他们在系统里埋了反向追踪程序!我在尝试切断……咳咳……”他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
予景微心头一紧。淮几的身体状态极差,高强度对抗电子战对他的负荷巨大!
就在这时,树下传来一声低沉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口令:“树上那个,下来!”
手电光柱猛地向上打来,照亮了予景微藏身的枝叶!暴露了!
予景微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强行突围?成功率几乎为零。被抓?他和淮几都完蛋。
他的目光猛地投向老宅深处,那个地下观测站的方向。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近乎本能的决定——
他没有试图下树,反而猛地向上又爬了一小段,抓住一根更粗的树枝,利用身体的重量和摆动,狠狠一脚踹在露台边缘一个不起眼的、装饰用的石雕兽首上!
“砰!”一声不算太响但足够清晰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夜空中传开!
“他在那边!”树下的追兵立刻被这声响动吸引,注意力瞬间从予景微本身,转移到了他制造出的声源方向!
几乎在同一时间,予景微对着麦克风用最快的语速低吼:“淮几!放弃对抗!立刻离线!清除痕迹!他们的目标是你!是信号源!”
他不能确定淮几是否能听到,但他必须提醒!淮几在远程支援,他的信号位置一旦被锁定,后果不堪设想!
吼完这句话,予景微毫不犹豫,如同猿猴般沿着树枝向与露台相反的方向、老宅更外侧的围墙荡去!他故意弄出更大的声响,吸引着所有追兵的注意!
“他往西边跑了!追!”
子弹“嗖嗖”地擦着他身边飞过,打在树叶和树干上!予景微不顾一切地在树冠间腾挪,腿上的伤口因剧烈运动而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绷带,剧痛钻心,但他咬紧牙关,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把他们引开!离淮几远点!**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理智告诉他,淮几是他的仇人,他巴不得对方倒霉。但就在刚才,听到淮几那压抑的咳嗽声,想到他那糟糕的身体状况可能因暴露而雪上加霜时,一种强烈的、远超理智的冲动驱使着他,让他做出了这个看似愚蠢的、将自己置于绝对险境的举动。
“砰!”一颗子弹击中了他借力的树枝,树枝应声而断!予景微身体瞬间失衡,向下坠去!
他重重摔在围墙内的草地上,翻滚了几圈才卸去力道。追兵的脚步声和呵斥声迅速逼近!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因腿伤和坠落带来的眩晕而动作迟缓。
眼看就要被合围——
突然,老宅某个方向传来“轰”的一声闷响,紧接着,小半个区域的灯光瞬间熄灭!包括追兵所在区域的几个路灯!
是淮几!他还没离线!他在用最后的方式制造混乱帮他!
黑暗和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追兵的动作出现了瞬间的迟疑。
就这短短一两秒的间隙,予景微连滚带爬地扑向旁边一丛茂密的杜鹃花,将自己死死缩进最深的阴影里,屏住呼吸。
追兵在手电光柱的乱扫和嘈杂的通讯声中从他身边跑了过去,向着刚才灯光熄灭的方向追去。
予景微蜷缩在花丛里,心脏如同擂鼓,浑身被冷汗和草屑浸透,腿上的伤口疼得他眼前发黑。他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直到外面的脚步声远去,他才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被指甲掐出了深深的血痕。
他抬起头,透过花叶的缝隙,望向刚才灯光熄灭的方向,眼神复杂难辨。
那个混蛋……明明让他离线了……
他摸向耳麦,里面一片寂静,只有细微的电流噪音。淮几那边……怎么样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担忧,混杂着刚才那不顾一切的冲动,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
他忽然意识到,有些东西,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了。(ovo:包的呀傻孩子~糖还是挺好吃的呀)
好的!我们来描写予景微开始不自觉地保护淮几,展现情感的自然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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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几那句急促的警告像冰水浇头,让予景微瞬间汗毛倒竖!**“烛龙”的人在这里?!** 他们怎么会精准地找到予家老宅,甚至预判了他们的潜入路线?
来不及细想,下方露台方向已经传来了极其轻微但迅捷的脚步声!不止一个!
予景微心脏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他现在挂在树上,目标明显,进退两难!按照原计划,他应该立刻强行突入露台,但下面有埋伏,进去就是自投罗网!
“淮几!他们埋伏在露台!”予景微对着麦克风低吼,声音因紧张而嘶哑,“我被堵在树上了!”
耳机里传来淮几那边键盘敲击声变得无比急促,甚至能听到他压抑的喘息声。“……干扰被反制了!他们在系统里埋了反向追踪程序!我在尝试切断……咳咳……”他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
予景微心头一紧。淮几的身体状态极差,高强度对抗电子战对他的负荷巨大!
就在这时,树下传来一声低沉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口令:“树上那个,下来!”
手电光柱猛地向上打来,照亮了予景微藏身的枝叶!暴露了!
予景微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强行突围?成功率几乎为零。被抓?他和淮几都完蛋。
他的目光猛地投向老宅深处,那个地下观测站的方向。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近乎本能的决定——
他没有试图下树,反而猛地向上又爬了一小段,抓住一根更粗的树枝,利用身体的重量和摆动,狠狠一脚踹在露台边缘一个不起眼的、装饰用的石雕兽首上!
“砰!”一声不算太响但足够清晰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夜空中传开!
“他在那边!”树下的追兵立刻被这声响动吸引,注意力瞬间从予景微本身,转移到了他制造出的声源方向!
几乎在同一时间,予景微对着麦克风用最快的语速低吼:“淮几!放弃对抗!立刻离线!清除痕迹!他们的目标是你!是信号源!”
他不能确定淮几是否能听到,但他必须提醒!淮几在远程支援,他的信号位置一旦被锁定,后果不堪设想!
吼完这句话,予景微毫不犹豫,如同猿猴般沿着树枝向与露台相反的方向、老宅更外侧的围墙荡去!他故意弄出更大的声响,吸引着所有追兵的注意!
“他往西边跑了!追!”
子弹“嗖嗖”地擦着他身边飞过,打在树叶和树干上!予景微不顾一切地在树冠间腾挪,腿上的伤口因剧烈运动而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绷带,剧痛钻心,但他咬紧牙关,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把他们引开!离淮几远点!**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理智告诉他,淮几是他的仇人,他巴不得对方倒霉。但就在刚才,听到淮几那压抑的咳嗽声,想到他那糟糕的身体状况可能因暴露而雪上加霜时,一种强烈的、远超理智的冲动驱使着他,让他做出了这个看似愚蠢的、将自己置于绝对险境的举动。
“砰!”一颗子弹击中了他借力的树枝,树枝应声而断!予景微身体瞬间失衡,向下坠去!
他重重摔在围墙内的草地上,翻滚了几圈才卸去力道。追兵的脚步声和呵斥声迅速逼近!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因腿伤和坠落带来的眩晕而动作迟缓。
眼看就要被合围——
突然,老宅某个方向传来“轰”的一声闷响,紧接着,小半个区域的灯光瞬间熄灭!包括追兵所在区域的几个路灯!
是淮几!他还没离线!他在用最后的方式制造混乱帮他!
黑暗和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追兵的动作出现了瞬间的迟疑。
就这短短一两秒的间隙,予景微连滚带爬地扑向旁边一丛茂密的杜鹃花,将自己死死缩进最深的阴影里,屏住呼吸。
追兵在手电光柱的乱扫和嘈杂的通讯声中从他身边跑了过去,向着刚才灯光熄灭的方向追去。
予景微蜷缩在花丛里,心脏如同擂鼓,浑身被冷汗和草屑浸透,腿上的伤口疼得他眼前发黑。他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直到外面的脚步声远去,他才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被指甲掐出了深深的血痕。
他抬起头,透过花叶的缝隙,望向刚才灯光熄灭的方向,眼神复杂难辨。
那个混蛋……明明让他离线了……
他摸向耳麦,里面一片寂静,只有细微的电流噪音。淮几那边……怎么样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担忧,混杂着刚才那不顾一切的冲动,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
他忽然意识到,有些东西,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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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露水浸透了予景微的衣襟,与腿伤的血污混在一起,带来刺骨的寒意。他蜷缩在杜鹃花丛的阴影里,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警惕地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追兵的脚步声和嘈杂的人声逐渐远去,似乎是朝着淮几制造混乱的方向去了。予景微的心悬到了嗓子眼,那个病秧子,面对专业的“烛龙”行动队,能撑多久?
他尝试再次呼叫淮几,耳麦里依旧只有死寂。这种失联的感觉比被子弹追赶更让人恐慌。
不能再等下去了。
予景微咬着牙,忍着腿部传来的阵阵撕裂般的疼痛,从花丛中艰难地爬了出来。他必须尽快找到淮几,或者至少,确认他的情况。
按照原计划,他现在应该想办法进入图书馆,前往地下观测站。但淮几可能暴露、可能遇险的念头像一根毒刺,扎在他的神经上,让他无法冷静地执行原定步骤。
他靠着围墙,快速观察四周。淮几制造混乱的区域是靠近老宅西侧配电房的方向,那里地形相对复杂,有一些废弃的花房和工具棚。
去那里!
予景微做出了决定。他放弃了相对安全的图书馆路线,选择了一条更危险、但可能接近淮几的路径——沿着围墙下的阴影,向西侧摸去。
每移动一步,腿上的伤口都像被烙铁烫过。汗水混着血水从额角滑落,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利用对老宅的熟悉,避开可能的巡逻路线和监控探头。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和电线短路的焦糊味。越靠近西侧,混乱的痕迹越明显——被打碎的路灯玻璃,被撞歪的园艺装饰,甚至还能看到一两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身影,穿着予家保安的制服。
是淮几干的?还是“烛龙”的人?
予景微的心沉了下去。他加快脚步,几乎是拖着伤腿在移动。
在一个转角处,他猛地停下,屏住呼吸——前方不远处,那个熟悉的电动轮椅侧翻在地,轮子还在空转!旁边散落着一些电子设备和……一滩刺目的血迹!
淮几!
予景微瞳孔骤缩,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过去!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瞥到工具棚的阴影里,似乎有东西动了一下!
他立刻压下冲动,闪身躲到一棵大树后面,心脏狂跳。
仔细看去,工具棚敞开的门内,黑暗中,似乎蜷缩着一个身影。那身影很模糊,但予景微认出了那件深色外套——是淮几!他还活着!
但他似乎受伤了,一动不动地蜷在那里,像是失去了意识。
予景微正准备上前,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另一个方向传来!是“烛龙”的追兵折返回来了!他们显然也发现了这里的异常!
“在那边!工具棚!”
眼看追兵就要发现淮几!
予景微脑子里“嗡”的一声,什么计划、什么仇恨、什么理智,在这一刻全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们抓到淮几!**
他猛地从树后冲出,不是冲向工具棚,而是冲向那几个追兵!同时,他故意用最大的声音喊道:
“人往东边跑了!快追!”
这一声吼,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瞬间吸引了所有追兵的注意力!手电光柱齐刷刷地打在他身上!
“是他!抓住他!”
追兵立刻调转方向,朝着予景微扑来!
予景微深深看了一眼工具棚的方向,然后转身,拖着伤腿,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向着与工具棚相反的东边,老宅更深处玩命狂奔!
他知道,这无异于自杀。他的腿撑不了多久,他对老宅深处的布局也并不如外围熟悉。
但他没有回头。
子弹在耳边呼啸而过,打在周围的树木和建筑上。予景微感觉自己的肺部像要炸开,腿上的伤口已经麻木,只剩下机械的奔跑。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视线变得摇晃。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似乎听到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细微的、断断续续的敲击声——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三短…三长…三短…)
是……SOS……
是淮几……
他还活着……他在叫他……
予景微的嘴角,在黑暗中,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然后,整个人重重地向前栽倒,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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