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环境对得起云峥的身价——安静,私密,贵得让人怀疑餐盘是镀金的。侍者引他们到一张靠窗的座位,能俯瞰大半个城市的流光溢彩。
刚落座,穿着熨帖马甲的服务生就躬身递上菜单,烫金封皮厚得像法典。
云峥没接,只抬了抬下巴,对左左说:“你点。挑最贵的,反正……”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以后说不定有一半是我的。”
左左皮笑肉不笑地翻开菜单:“云总放心,就算只剩一半,也够你每天啃着法棍回忆往昔峥嵘岁月了。”
她指尖划过一行行天文数字,语速平稳,吐字清晰:“前菜,白鳟鱼子酱,配香槟冻。汤,黑松露奶油蘑菇汤。主菜,M12和牛,三分熟,边上配的芦笋要是比我小指粗就不要了。甜品,”她合上菜单,抬眼看向服务生,笑容无懈可击,“先等等,看某人等下的表现再决定是点‘心意’还是‘教训’。”
服务生训练有素地保持微笑,记录的手稳如泰山。
云峥嗤笑一声,对服务生挥挥手示意照办。等只剩下两人,他肘撑着桌面,十指交叉抵在下巴下:“左左,你这点菜的风格,跟当年在食堂抢最后一块炸猪排一模一样——蛮横,挑剔,且理直气壮。”
“过奖。”左左拿起餐前面包,慢条斯理地掰开,“至少我抢到了。不像某些人,只会躲在角落眼巴巴地看着,然后晚上偷偷摸摸……”她抬眼,眼神锐利,“进行一些非法的饼干交易。”
“非法?”云峥挑眉,“证据呢?左律师,指控需要证据。你当年抓到我偷吃你饼干了?”
“我那铁皮饼干盒上的凹痕,跟你门牙形状完美吻合。需要我做份痕迹鉴定报告给你重温童年吗?”
酒先上来了。云峥给她倒了一杯,深金色的液体在杯壁上挂出漂亮的弧度。“二十年了,还惦记那几块破饼干?左大律师现在的身家,能买下整个饼干厂了吧?”
“性质不同。”左左晃着酒杯,没喝,“那是原则问题。属于我的,一颗糖渣别人都别想碰。”
“巧了。”云峥举起自己的杯子,隔空向她示意,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记性好,而且……特别执着于要回属于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左左挑眉,“这餐厅有你股份?”
“装傻?”他身体前倾,声音压低,像大提琴最低沉的那根弦擦过耳膜,“当年是谁说,等她长大了,赚大钱了,就回来把孤儿院那块地买下来盖游乐园?”
左左晃酒杯的手顿住了。
云峥看着她细微的反应,满意地靠回椅背,啜了口酒:“忘了?我可记得清清楚楚。某人说这话的时候,鼻涕泡还挂在下巴上呢。”
前菜适时地送了上来,晶莹的鱼子酱在灯光下闪着黑珍珠般的光泽。
左左拿起小巧的贝勺,冷笑一声:“盖游乐园?云总现在家大业大,倒是去盖啊。跑我这儿翻旧账,是发现启动资金不够,想来拉投资?”
“投资倒不用。”云峥慢悠悠地享用他的那份,“就是觉得,游乐园的董事长和CEO,好像当年某人也一并许出去了。这事儿,左律师怎么看?算口头协议还是童年戏言?有法律效力吗?”
左左舀起一勺鱼子酱,送入口中,感受着咸鲜爆开的滋味,才不紧不慢地说:“根据《合同法》相关规定,当事人订立合同,应当具有相应的民事权利能力和民事行为能力。当年说这话的人,估计连‘民事行为能力’这五个字都写不全。云总,”她弯起眼睛,像只狡黠的猫,“你想凭这个绑架我,法律上站不住脚。”
“哦?”云峥放下勺子,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那换个领域。道德上呢?左大律师现在功成名就,就准备抛弃糟糠之‘友’了?”
“谁糟糠?”左左差点把香槟冻喷出来,“云峥你要点脸!当年是谁靠抄我作业才勉强及格?是谁被隔壁院的大个子堵墙角,是我!拎着砖头把你救出来的!”
“是啊,”云峥眼神蓦地软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久远而温暖的画面,但出口的话依旧欠揍,“所以你看,救命之恩。按古时候的规矩,得以身相许呢左律师。我这已经是打了折,只要个游乐园CEO当当而已。”
主餐上来了,滋滋作响的牛排散发着诱人的肉香。
左左拿起刀叉,恶狠狠地切向那块顶级和牛,仿佛那是某人的肉:“许你个头!我现在就能让你‘折’在这儿信不信?”
云峥看着她杀气腾腾切牛排的样子,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显然愉悦至极。
“行啊,”他把自己那盘切好的、大小均匀的牛排自然地和她的盘子换了一下,“那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商量怎么‘许’,对吧,董事长?”
左左看着眼前突然被换掉的盘子,切工完美,一口一块。她愣了一下,瞪他。
云峥迎着她的目光,叉起一块她切得狗啃似的牛肉,送进嘴里,嚼得慢条斯理,眼神却像钩子一样锁着她:“味道不错。你的‘教训’甜品,还点吗?”
左左磨了磨后槽牙,最终叉起一块他切好的牛肉。
“点。”她恶狠狠地说,“给你点份‘苦果’冰淇淋,降降火!”
“嗯,”云峥点头,笑意更深,“火气确实有点大。是该降降。”
窗外的城市灯火璀璨,窗内的刀光剑影……暂时化为了细微的咀嚼声,和某种暗流涌动、一触即发的暧昧张力。战争远未结束,但今晚的战场,暂时被食物和二十年前挥之不去的旧日气息笼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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