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灰色轿车再次无声地滑入夜晚的车流，车厢内比来时更静，只有空调系统细微的嗡鸣和窗外城市模糊的噪音。刚才餐桌上那点突如其来的、近乎剖白的交锋，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荡开后，留下一种古怪的、紧绷的平静。
左左靠着车窗，看着外面流光溢彩却毫无温度的霓虹。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手包的金属扣，发出轻微的咔哒声。那句“我找过你”和“战利品”在她脑子里循环播放，配着他当时那种复杂到让她心头发紧的眼神。
该死。她烦躁地换了个坐姿。这感觉比对上最高法院的老古董还难搞。
云峥似乎也无意打破这片沉默，专注地开着车，侧脸在明明灭灭的光线下显得轮廓分明，甚至有点冷硬。
直到车子转进她公寓楼下那条相对安静的路，他才忽然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到了。”
左左解安全带的动作顿了一下，“嗯”了一声，去推车门。
“等等。”他叫住她。
左左动作停住，心头莫名一跳，侧头看他。怎么，还要续摊？还是继续刚才那场没头没尾的“忆苦思甜”？
却见云峥探身，从后座拿过来一个……巨大的、扎着丝带的纸袋。袋子是某种质感很好的厚实牛皮纸，印着一个低调奢华的logo，是本市一家死贵死贵、需要提前三个月预约的甜品店。
他把袋子不由分说地塞进她怀里。
左左下意识抱住，沉甸甸的。她低头，扒开袋口看了一眼——里面整齐地码着好几个精致的盒子，光是看包装就知道价格不菲。
“这什么？”她抬头，一脸警惕，“糖衣炮弹？新型贿赂？想让我在协议里给你放宽财产条款？”
云峥嗤笑一声，手臂搭在方向盘上，斜睨她：“左律师，以你刚才点菜那个狠劲，这点糖衣够腐蚀你？顶多算……”他想了想，吐出两个字，“餐后甜点补充装。”
“理由？”左左抱着那袋能甜齁死人的“补充装”，没松手，也没下车，一副“你不说清楚我就把这玩意儿砸你车上”的架势。
云峥看着她那副全身戒备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手痒想揉乱她头发——像很久很久以前，她抢赢了饼干时，他偶尔会做的那样。当然，现在这么做大概率会被她用手包砸破头。
他叹了口气，语气听起来居然有几分……认命？“免得你晚上睡不着，又琢磨出什么新条款来折腾我。吃点甜的，大脑分泌点多巴胺，或许能对我仁慈点。”
左左：“……”
她抱着那袋沉甸甸的甜品，一时竟不知该怎么怼回去。这理由离谱中透着一丝诡异的……合理？
她抿了抿唇，最终硬邦邦地甩出一句：“……算你识相。”
然后抱着袋子，推门下车，头也不回地走向公寓大门，高跟鞋踩得噔噔响，背影挺得笔直，仿佛不是抱着一堆甜点，而是抱着炸药包去执行秘密任务。
云峥看着她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消失在玻璃门后，终于没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肩膀微微震动。
他拿出手机，点开那个刚刚才活跃起来的聊天界面。指尖悬停片刻，发过去一条：
「甜品贿赂已送达。请问左律师，关于睡书房的条款，有复议的可能了吗？」
等了几秒，没回复。
他想象了一下她现在可能正一边恶狠狠地拆盒子，一边对着手机屏幕翻白眼的样子，笑意更深。
又一条追过去： 「或者，提供一下‘苦果’冰淇淋的购买链接？我先囤一冰箱以备不时之需。」
这次，几乎是秒回。
屏幕亮起，只有一个字： 「滚。」
后面紧跟一张图片，点开一看，是那份结婚协议的某一页特写，上面用红色记号笔，在“罚睡书房”那条旁边，粗粗地画了一个向上的箭头，旁边标注两个张扬的大字：「加倍！」
云峥看着那图片，挑了挑眉，指尖摩挲着手机边缘。
很好。
他慢悠悠地打字回复： 「收到。明天就让助理给我书房换张双人床。」
「毕竟，‘加倍’的罚则，需要配套的设施。」
点击发送。
这次，那边彻底没了动静。
云峥放下手机，发动车子。引擎低沉地轰鸣起来，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扇亮起灯的窗户，驶入夜色。
窗户后面，左左对着桌上铺开的、能亮瞎眼的各色精致甜点，又看了眼手机上那条“换张双人床”的流氓言论，拿起一个马卡龙，恶狠狠地咬了下去。
甜腻的味道在口腔里炸开。
……味道居然该死的不错。
她拿起手机，戳着屏幕，把云峥的备注从“混蛋云峥”改成了“书房双人床预备役”。
然后，又叉起一块巧克力慕斯。
战争远未结束。但今晚，或许可以先休战，补充一下弹药。
毕竟，甜品无罪。
至于那个预备役……来日方长，慢慢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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