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池坐在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摊开的《线性代数》课本,目光却黏在窗外那排梧桐树顶。九月末的风已经带了凉意,把翠绿的叶子染出边缘的金黄,像极了段天佑迷彩服肩上那道磨损的黄色肩章。
她是在军训结束那天的表彰大会上注意到他的。在此之前,段天佑于她而言,只是队列里站在斜前方第三位的男生——个子很高,背永远挺得笔直,齐耳的短发被汗水浸湿时会贴在耳后,露出线条干净的下颌。林月池记得自己曾在站军姿时偷偷数过他后颈的碎发,数到第三十七根时被教官的口令打断,脸颊发烫地收回目光,心里暗骂自己无聊。
那天的太阳格外毒辣,操场中央的国旗杆被晒得泛出刺眼的白光。表彰大会冗长又枯燥,林月池站在女生队伍里,额头上的汗水顺着太阳穴往下淌,渗进衣领里,痒得她直想抬手挠。就在她昏昏欲睡,盯着前方女生马尾辫上的蝴蝶结发呆时,主席台上突然响起了段天佑的名字。
“优秀标兵——段天佑!”
她猛地抬起头,恰好看见段天佑从队伍里走出来。他走得很慢,步伐稳得像踩在节拍上,迷彩服的裤腿被风吹得轻轻晃动。走到主席台前,他抬手敬礼,动作标准得无可挑剔,阳光落在他微抬的脸上,林月池第一次看清他的眼睛——睫毛很长,眼神很亮,像盛着碎光的湖面,没有丝毫平日里的疏离感。
颁奖的教官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什么,段天佑点点头,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就是这个瞬间,林月池听见自己心跳漏了一拍。她看着他接过红色的荣誉证书,转身走回队伍,背影依旧挺拔,却好像突然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那天下午解散后,林月池收拾东西时不小心把水壶碰倒了,水流了一地,还溅湿了旁边女生的军训服。她手忙脚乱地道歉,蹲在地上用纸巾擦水,越擦越慌,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就在这时,一双穿着迷彩鞋的脚停在她面前,接着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过来一包未拆封的纸巾。
“用这个吧,吸水快。”
是段天佑的声音,比她想象中要低一些,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澈。林月池抬头,看见他半蹲在地上,手里还拎着自己的背包,目光落在她面前的水渍上,没有丝毫嫌弃。
“谢谢你。”她接过纸巾,声音细若蚊蚋,不敢多看他。
段天佑没说话,只是帮她把散落在地上的书本捡起来,叠好放在旁边的台阶上。他的动作很轻,指尖碰到她笔记本封面时,林月池感觉那处皮肤像是被烫了一下,连忙缩回手。等她把水擦干净,站起来想再道谢时,段天佑已经走远了,只留给她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迷彩服的衣角在风里轻轻摆动。
从那天起,林月池开始忍不住留意段天佑的一切。她会在食堂里寻找他的身影,看见他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一碗番茄炒蛋和米饭,吃得很慢,偶尔会抬头看窗外;她会在上课的路上故意放慢脚步,希望能和他偶遇,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他的侧脸;她还会在晚自习后绕远路经过篮球场,看他和同学一起打球,汗水浸湿的球衣贴在身上,勾勒出流畅的肩背线条,进球后会和队友击掌,笑容灿烂得让人移不开眼。
她开始回忆军训时那些被忽略的细节。记得有一次训练正步,她总是同手同脚,被教官单独拉出来纠正。周围传来窃笑声,她的脸涨得通红,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就在这时,站在她斜前方的段天佑突然“不小心”迈出了错误的步伐,教官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她才得以解围。当时她只觉得庆幸,现在想来,段天佑那一步错得未免太过刻意。
还有一次,军训中途休息,她因为低血糖头晕,坐在地上不想动。段天佑和几个男生拿着水壶去接水,经过她身边时,他脚步顿了顿,然后把自己刚接满的温水递了过来,“喝点水吧,可能会好点。”她接过水壶,指尖碰到他的指尖,温热的触感让她心跳加速。她低头喝水,没看见段天佑转身时耳根泛起的微红。
这些细碎的回忆像散落的星星,被林月池一颗一颗捡起来,拼凑成段天佑的模样——他不是那种张扬耀眼的男生,却有着恰到好处的温柔和细心,像秋日里的阳光,不灼热,却足够温暖。
图书馆的闭馆铃声响起,林月池收拾好东西,起身离开。走到楼下时,她看见段天佑正站在梧桐树下,和一个男生说话。路灯的光线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过头来,和她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林月池的心跳瞬间加速,她连忙低下头,快步往前走。经过他身边时,她听见段天佑说了一句“再见”,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她没有回头,只是脚步更快了些,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晚风拂过,带来梧桐叶的清香,林月池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心里清楚地知道,有些不一样的东西,已经在她心里悄悄生根发芽了。
或许,这份在回忆里逐渐清晰的喜欢,会在某个阳光正好的日子里,开出最美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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