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像头是陈尽山家智能家居的一部分。他最初没打算装,觉得没必要。但是无良商家把摄像头跟他非常想要的电磁炉捆绑打折促销,销售热诚地说监控“可以在上班的时候看看家里的小猫”。
陈尽山说我家没养猫。
销售就笑眯眯地说以后会养的嘛,年轻人都喜欢小猫小狗胜过小孩,又可爱又能陪着自己又不烦人。
这点儿可能性让陈尽山活了心。
装完快一年了,虽然安了电池,但还一次没用过。要不是招柏文搬进来,他都快忘了家里还有这么个物件。
养招柏文,跟养猫也差不了多少。那个看监控的手机软件也终于能派上用场。
招柏文每天的行迹很简单。陈尽山闲来无事点开看,如果摄像头里没有人影,大概率就是在卧室。要是在客厅,大概率是笔记本电脑放在茶几上,自己以鸭子坐的姿势坐在地毯上,不知道在忙什么。
整天整天不出门,宅得要死,陈尽山看不下去,一回家就把他拖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但连着观察了两天,他发现有点不太对。
招柏文在客厅除了用电脑,还爱在他的书柜前晃悠,坐在椅子上发呆。
书柜里有一些陈尽山引以为豪的纪念品,特意摆出来观摩欣赏的,招柏文却视而不见,绕过他们去翻那些无聊的没用的办公文件,像是在翻找什么。
“陈哥。”
许思哲在他办公桌边站了半晌,发现陈尽山完全沉浸在手机屏幕里了,才不得不叫他一声。
“发给你了一个平台异常,可能需要陈哥看一下。”
“啊?哦……”
陈尽山大梦初醒似的收起手机,又想起许思哲给他学过一件事。
“哎,”他假装在看电脑,漫不经心地开启话题,“你之前说招柏文经常主动加班?周末也给你发消息?”
“是啊,他说他太想上进了。”
……希望老板不会觉得是自己不上进。
许思哲观察着老板的反应,摸着下巴好像在思考什么。
完了,公司要卷起来了。
许思哲面色凝重。
陈尽山想的是:这小子不会想翘自己墙角吧?!
先是问自己怎么创业的,又隔三差五就打听公司业务,合着之前表现出来那点儿求知欲,其实是真想偷师是吧?
……你要学倒是光明正大的学啊,又不是竞争对手,前辈带后辈的事,还怕我藏着掖着的?
抱着种种疑虑,陈尽山这天下班回家看招柏文的眼神就有点不太一样。
招柏文也感受到了,因为陈尽山第一次对他电脑屏幕上的东西表现出蠢蠢欲动的好奇。
招柏文没留意过那个摄像头什么时候出现的 ,也不知道陈尽山看不看监控。他怎么可能有在家装摄像头的习惯?防自己用的?
“怎么了?我坐在这耽误你事了?”
俩人洗过澡,陈尽山也不说回卧室休息了,剥了点柚子,坐在沙发上吃。
招柏文坐在他身前,沙发和茶几之间的小板凳上,电脑开机了,却不知道该打开什么页面。
“……不是,你今天有事?”
“哦,我没事,”陈尽山大剌剌往他嘴里塞了一瓣柚子,“你忙你的,我就看看你天天在家做什么呢,也不出门。”
再扭捏就该引起怀疑了。
……还是说他已经对自己起疑了?自己这几天应该没做什么,除了偶尔去书柜上翻翻,问就说是好奇他的摆件;电脑也总是朝着沙发摆的,应该拍不到屏幕。
想到这,他还有点庆幸自己没来得及做什么。
是他把陈尽山想得太神经大条,陈尽山好歹年过三十了,洞察力不少。防人之心不可无。
招柏文没说什么,抿着嘴把那点儿柚子汁水咽下去,打开公司的系统平台。
“正好有件事情想问问陈哥。”
呵呵,爱搭不理的时候就叫老板,想拉近关系的时候就叫哥了。
陈尽山无声地撇嘴,凑过去看。
“在家还给我的公司操心呢,可真是劳烦您这位小皇帝了哈。怎么样,要不你干脆加入我们公司?你现在估计是全公司最核心的实习生了。哈哈。”
“……”
实习生,还核心,和米其林三星驴肉火烧有什么区别。
“那我才不干这苦力活呢,我要当实习老板。”
陈尽山难得在他嘴里听到一句俏皮话,哑然失笑,在人顺滑的脑袋上呼噜了一把。
“行啊,等我干不动了,转手把公司送给你,到时候你就转正了。是不是正合你意了?”
招柏文心说你这公司能不能活到那时候还不一定呢,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却成了:“那你得经营好点儿,我可不想接手一笔巨额债务。”
“我是要给你看这个,业务平台的后台,有个韩国IP今天下午访问了数据库,用的账号也显示不出来。这也是你请的外包?都包到国际业务了?”
陈尽山闻言收起笑容,凝眸凑得更近,一只手把招柏文搂住,接过鼠标。
太近了。自己和陈尽山不应该总是处在能闻到彼此气息的方圆距离里,这个人的存在对自己而言越真实,迷茫的感受就越剧烈。
余光能看见陈尽山的眉头越拧越紧:“操,我居然没当回事儿。”
他低头点开许思哲的私聊,问他怎么下午没说明白。
许思哲回得倒快:【陈哥,下午你说让我先回去吧,你看看,我就没管啊】
紧跟着又发了个示弱求饶的流泪表情。
……下午那阵光想着招柏文要撬墙角的事了,没想到他一个破卖电池的也有黑客觊觎啊!
“陈哥?”
“嗯,没事。我让运维先查一下。”
搂着招柏文打字不太方便,可他也没打算松手,反而把人勒得更紧,让招柏文就在他怀里看他在群里发消息。
招柏文瞥了一眼屏幕右上角。
“十点半了。”
“嗯,没事。那两个运维哥们睡得晚。之后得看看要不要配个二十四小时值班了。看来咱们这买卖是做大了啊,都能被国际黑客瞧上了,哈哈哈哈。”
“……陈老板还真是乐观。”
没过一会儿,朱宝德在群里回话了,说是他登的,刚买的梯子不太会用,应该是忘关了才会这样。
“妈的,朱宝德这个土老帽。”
陈尽山看着这条回复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生气,半晌,在群里发了个ok的手势,又点进朱宝德的聊天,发过去条语音:“宝德回头学学怎么用智能手机吧。”
朱宝德:【擦汗表情】
“行吧,看来还没大到被盯上的程度。”陈尽山舒了口气,转头看向怀里的人,“你还挺灵敏,一下就发现了。”
其实这个账号不光访问过数据库,还下载了几个业务文件。但朱宝德已经认领了,招柏文也就没什么可说的。
“觉得公司交给我更放心了?”
他露出一个狐狸一般的笑。
“放心啊。”陈尽山看着他,转换了语气,“真要一个人做公司挺难的。一个精锐的团队很重要。如果你想从头开始创业,最好别拍脑袋决定干什么,先接需求再开工,会省时省力不少……给你讲经验呢,听没听啊?”
他在招柏文头上轻轻弹了个脑瓜。
“听见了,受教了,陈老板。”
谁要听你讲创业经验啊。
又是这表情,又敷衍又礼貌,欠修理的样儿。陈尽山很想龇牙咧嘴地把他揉成一团,又不敢碰他的右胳膊。
自己咬了会儿后槽牙,狠狠地说:“沙发上坐着去。快点。”
“?”
陈尽山把他拽上沙发,自己拎着个板凳坐到招柏文脚边上。
“剪指甲。”
“?这就不用了吧?”招柏文大惊失色,就要缩脚,被陈尽山眼疾手快地抓住脚踝拽了回来。
“扭捏什么。我都没说嫌弃,我多体贴啊是不是?”
招柏文心说你哪有那么高尚,你单纯就是个恋足癖变态。
“陈老板说话总是这么偷梁换柱……”
话音未落,后半句在嗓子眼里梗住了。
陈尽山真的捧着他一只脚,拿出做针线活的架势,专心致志、小心翼翼地剪起来。
他不敢再乱动了,怕一蹬腿闹个两败俱伤。
……也不太敢看这一言难尽的一幕。他不需要别人来照顾,以至于没练习过怎么回应另一个人这么毫无底线的照顾,只是觉得无所适从。
“……等我好了我自己会弄的。”
招柏文的声音放低了,有点呼吸颤抖。陈尽山就抬头抹了一眼——招柏文的脸已然烧成个麻辣兔头。
上床都没像此时此刻表现得这么害臊。陈尽山摇摇头,笑了一声。
“这么腼腆?怎么,人生中第一次有人帮你剪脚指甲?那也太难得了吧?哈哈哈哈哈……”
“……你不觉得这场面太诡异了吗?哥。”
“我好歹比你多吃了七年饭,”陈尽山想了想,又补充,“不过我没体验过的事也还是很多。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没这么不本分。”
“现在就‘本分’了?”
“……”
陈尽山拍拍他的腿,示意他伸另一只脚:“那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招柏文还等着他往下说,陈尽山却没后文了,两膝之间夹着垃圾桶,沉浸在自己的手艺活里。
招柏文被他突如其来的含糊搞得不知道怎么接话,尤其是这个人还在精心摆弄自己的脚。羞耻,害臊,不忍心看,干脆转移注意力开始揪沙发上的毛毯。
“其实你不用睡地上,”他若无其事地揪下来一撮毛,“你睡觉很老实,不会压到我。”
他的睡眠质量没有什么飞跃,半夜醒来看到陈尽山打地铺的黑影,脑子总容易想些有的没的,还不如俩人睡一张床上的时候好,起码那时候陈尽山不会这么温情。
陈尽山对他越好,在他生活中除了性之外的部分占比越多,他越无措,甚至想不如赶紧双双遇难,结束这段不清不楚的关系算了。
他是为了恨才来的。可他现在不知道自己每天在想什么做什么。在该恨的时候爱,让招柏文每次面对陈尽山炙热的眼神,都感到一种来自心底的悲哀。
“我不只是怕压到你,”陈尽山拖着长音回答,“我是怕苦了我的兄弟,天天闻着饭香吃不着,不如自己睡清静。”
招柏文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浅笑。
“哦,那陈老板真是用心良苦了。我只是伤了又不是残了……今晚想吃饭么?我掌勺,不会过火。”
他看到陈尽山的□□抖了一下,又赶紧把指甲刀撤掉避免误伤。
真有意思,成天声色犬马,阈值还这么低么?呵呵。
陈尽山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眼神充满压迫,快把招柏文盯穿了才收回目光,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家里……没东西。”
“……?”
招柏文笑了:“陈老板,不像你啊。”
陈尽山又咳了两声。
“我有酒店,为什么还要往家里带人放东西?……算了。等你好了一起算账,我还是先吃‘自助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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