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潇步子一顿,对她所听到的那个声音有些难以置信。
而后,方兰快步上前,身形出现在扶潇面前。
他抿了抿唇,神情不太自然地道:“虞大人,我方才听母亲说,方才莫侄来催债,是大人你出面相助。”
扶潇点头:“我自知犯下过错,阴差阳错遇到令慈,也算是我在赎罪吧。”
“我与方郎你在船上说的半分不会变……从今以后,我不再施桎梏于你,你也可以一展鸿鹄之志。”
“大人……所言当真吗?”方兰双目平静地望着扶潇。
“真真切切。”
方兰寒窗苦读十五载有余,没有交心同窗,没有知己子期,他看到扶潇那双眼睛,和铜镜里那年赶考的自己一模一样。
虞歇怎么会有如此清澈的双眼。
“大人,”探花郎嘴巴翕张,“家母不适已有数月,若能请得杜衡大人为家母诊治一次,草民感恩戴德。”
扶潇闻声讶然。
她正惊于方兰的松口,耳边也适时响起系统的金属女声。
【任务:赡养五旬阿母的落榜探花郎完成】
【任务完成,宿主获得随机*1,随机*1】
扶潇激动得要哭了,点头便回方兰的话。
“好。”
【检测到宿主没打开任务奖励,正在自动为宿主打开随机*1】
扶潇心中倏地冒出问号。
想如何?
【打开完成】
【宿主基础体力-20】
不要随便打开宿主的东西!
话音刚落的那一瞬,扶潇陡觉眼前一黑,五感以一种熟悉的方式迅速消退。
她不禁在心中怒骂:“系统我弄死你!”
扶潇终于彻底失去对四肢的掌握,枯枝落地一般栽了下去。
醒来时已然是在虞府了,熟悉的雕花冰块和无限续杯的冰镇梅子几乎在扶潇醒来的瞬间就勾住了她的魂。
杜衡还在渝州,暂代其职的侍女战战兢兢地劝扶潇刚醒最好少用些冰的,被扶潇赏了一盘梅子去一边安静地吃。
她知道她一点问题没有,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怎么把那个净找事的系统喊出来打一顿。
扶潇边吃边想着法子,吃多了冰的就又想要出去找点叫花鸡糖葫芦什么的充饥。
心动不如行动,扶潇当下换了衣裳卸了鱼袋,决定顺路外出去套套其他人的话。
汴京东市多是高门大户的娘子公子集聚之地,因着这处本就是为世家准备的,东西珍贵,花销也大多高。
不过这些扶潇一个都不用考虑,因为她现在是权倾朝野的权臣丞相!
有的是钱。
这时候的人们好像大多喜欢在茶楼听说书,扶潇大手一挥包下了号称汴京第一百年茶楼的雅座,花钱请履历最深的说书人,恩威并施要听一场关于虞歇的评书。
说书人蓄着黑白相间的一把胡须,身前抱着一把琵琶,其身半点点缀雕刻没有,弹起来时清越时浑厚。
扶潇听出来是把极好的乐器,不禁点了点头,而面前隔着一桌的说书人已经抑扬顿挫地和着琵琶声说唱起来。
“虞歇年少成名,北疆擢升一路高歌,一纸改革新论力压群雄,君恩浩荡当了尚书,万人敬佩无人可及……”
这说的就是探花郎的事了。
“却说那虞歇心狠手辣,风言风语说他罔顾亲情,杀死了亲妹妹虞澄,搅弄风云搞得京城人心惶惶……心惶惶……”
毕竟是京城里的达官贵胄,讲到这处说书人音量明显缓缓下压,用词也斟酌考就不少,一言一语委婉曲折。
小厮恰巧上了份蟹酿橙,扶潇抽出筷子夹了一口放入嘴中。
好吃!
说书人一面说着,小厮一面上着菜,到后面扶潇已然完全沉浸在美食的世界之中了,连菜什么时候上完的都不知道。
“菜上完了?”
在门口接待扶潇进来的小厮不禁为自己捏了把汗,诚惶诚恐地回道:“是的,掌柜。”
他只是想着多给茶楼创点收,想不到今天接的第一个大客就好像踩了掌柜的雷点。
真是倒大霉。
苏琼宇见他面上全是虚汗,挥挥手命他下去。
待雅座中只余他和沈蕤二人,他方才耸肩,状若无奈。
“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什么都没干他们就怕成这样。”
“你笑面虎。”沈蕤毫不留情地戳破他。
“虞歇近日行事愈发无常,告假不朝两天,连王大人日前提的科举改进之制也不再管。”
“你说一个人为什么突然像换了芯一样,还花钱听别人说自己的故事?”
苏琼宇闻言拧了眉,倏地收起嬉笑的嘴脸。
沈蕤的右手微微屈起,一下一下轻叩在桌案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到底在筹谋什么……”
虽然是扶潇自己同意让杜衡去给方娘诊治的,但当看到杜衡回来后的第一件事竟然不是来寻自己时,她心中还是愤愤。
此人过分!
杜衡不懂扶潇心中弯弯绕绕,她去了暗线那一趟,再回到后院书房便带回了扶潇心心念念的关于徐子慕的消息。
扶潇强忍住起身迎过去的冲动,心里一直念着人设人设。
终于等到杜衡合上格栅门过来,将被折成巴掌一半大的宣纸摊开,在两面露出墨水的黑迹。
杜衡念了起来。
“徐子慕是我国边疆人,自小丧亲,因一次饥荒偶然行乞去到楼国,见识到楼国饿殍遍野,并在濒死结识了彼时年轻气盛、踌躇满志的赈灾王子楼唳。”
“‘你所见百年不遇景象,正是我国常态,’北疆风大,扬起少年的长衫,‘有我,一定不会让这常态延续下去’。”
志趣相投,和衷共济,扶潇听后也不免感动。
不过为什么这份情报还是小说式的?
杜衡似乎也从扶潇的表情看出了她的疑惑,不等扶潇开口便率先解释。
“暗线的人说当年在那场饥荒之中活下来的人不多,能记得徐子慕和这件事情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所以后面那一段话参考了一些楼国边疆说书人口口相传的故事,但总体是可信的。”
扶潇心中失笑。
她在汴京茶楼听说书人说书,而他们在楼国听楼国的说书人说书。所以是有什么样的主君就会有什么样的手下吗?
那有点不靠谱了。
在心中对这番操作吐槽了一番后,扶潇正色。
“所以促使徐子慕归顺楼唳的事情,就是相同的志向……”
那有些难办了。
如果说徐子慕是为了钱权色又或是其他的什么,楼唳能够许诺给他的她扶潇不一定就拿不出来,甚至于她们都是一国之人,肯定是更容易达成合作的。
但若徐子慕追求的是高山流水的知音,那扶潇还真不觉得自己这个胸无点墨的人能有多少胜算。
“杜衡——”扶潇开口,紧闭的格栅门也适时而响。
徐子慕步履从容地踏了进来,一面道:“你在查我。”
杜衡不动声色地收起宣纸,而扶潇则下意识狡辩。
“我没有。”
与此同时她心里开始发虚了,徐子慕不是笨人,她要瞒得住他不是一件轻巧的事情。
更何况徐子慕会如此直接地来找她对质,大概是已经锤定了这件事情。
说不准就是楼唳告诉他的。
于是她略一思索,又补道:“你虽然是楼君派来的人,但我不清楚你的底细,当然要派人去了解。”
一通话下来扶潇仍脸不红心不跳。
徐子慕不置可否:“你好奇为什么我是莯国人,却在楼君麾下?”
“你是来告诉我的?”
“当然不,”徐子慕探究的目光扫过时,扶潇感觉自己的心思一览无余,“虞大人出了名的心计深沉,想来也不至于猜不到。”
扶潇垂眸。
本来她觉得自己是知道的,但是现在她又觉得自己应该是完全不知道的了。
“咚咚。”
室内一时寂静,门框随即被叩响,扶潇都有些怀疑虞歇的书房难道是什么名胜古迹吗,怎么什么人都每天想要往这里来窜?
杜衡开门去看,带回来了一个小指大小的帛袋,其上绣着仙鹤图案,是扶潇常见的古风元素。
但杜衡严肃的神情和徐子慕的噤声让她霎时反应过来这不是一件普通的东西。
仙鹤,唳,她瞬间联想到一起。
扶潇面不改色地接过帛袋,将其中蜡封的密函取出。好在封书的蜡不算厚,放在蜡烛焰火上稍稍一烤便融掉了,只留下手心的密函。
“近期之事各有难处,不必挂心,待大业得成。你我共饮,登峰山上,笑看天下。”
扶潇没有念出声来。
不难看出,这是一封共勉信,也是警戒信。楼唳也听到关于徐子慕入狱的风声,警戒她没有下次。
扶潇冤枉,这是虞歇做的事情,她可一点没参与。
她甫一抬眼,就发现书房中其余两人均是一错不错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她说什么东西。
左右这封密函在她手上,徐子慕什么都看不到,扶潇心下一动,便想出了一个试探之法。
一个试探徐子慕的心到底属在楼唳还是天下的方法。
她启声问道:“若两国交战,你当如何?”
徐子慕毫不犹豫地回答:“陛下不会的。”
他的陛下是楼唳。
“你这么确定?”扶潇看他,压下心里的波涛汹涌,余下一面的漫不经心,“楼君所为,可不像是要握手言和。”
这个倒不是她胡诌的。
扶潇不了解这个世界但也不是没读过书,“登峰山上笑看天下”,意味几乎像是封狼居胥、燕然勒功了。
这两个哪一个不需要打仗?
“……那虞歇你呢,”徐子慕蓦地反问,“又当如何?”
扶潇被反将一军,隐约感觉这一个回答可能会奠定她们两个人之后的关系。
她不敢犹豫地脱口而出:“我自当护天下万民。”
这是她的想法,同时她也觉得这会是徐子慕的想法。
“这不像你。”
“你没有了解过我,”扶潇反驳,“人非我,又怎能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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