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樊眸色微深：“想不明白就不要想。我们回去吧，第二天一切都会好的。”
沈缪望向远处的村庄，笼罩在村庄上那种影影绰绰的感觉，在季樊出来之后就消失了。
不知道是不是沈缪的错觉，村庄的剪影看上去破破烂烂的，像是被巨型阿拉斯加拆了家。
沈缪刚想笑，夜风浮动，让人作呕的铁锈味从上风口的村子送来。
即使现在无月无星，沈缪仿佛也看见了村子里地狱一般的景象。
他就笑不出来了。
“村子里的人都死光了，我的家没了。”
“莲神婆和那个……死了吗？”
季樊坐在他身边：“莲神婆跑了。”
沈缪猛地揪住季樊的衣领，一双眼通红，情绪复杂又癫狂，一拳砸在季樊脸上。
季樊挡住，沈缪顺势压着他滚到湿润的河滩上，坐在他的身上，揪着他的衣领，表情狰狞的怒吼。
“为什么！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她杀了全村人，为了吞噬你，为了成仙！”
季樊一时间没有表情，静静地看着他。
沈缪眼眶越来越红，仿佛要滴下血，抓着他的衣领用力摇晃，怨怼的大喊。
“如果不是你！你这个怪物！我要复活的是季樊！不是你这个怪物！”
季樊眼中闪过红光，被遮蔽群星和明月的天空之下，巨大的阴影仿佛在地狱之中一样浮动，像是整个虚空都在俯身倾耳，听着眼前这个大不敬之人的绝望和疯狂。
沈缪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掺杂了一些哽咽。
“如果不是我……我才是帮凶……”
沈缪低着头，额头抵在沈缪的肩膀上。
“我才是最该死的……为什么我没有死……”
季樊撑着身体的手指动了动，像是看见了那时候在祖地里挖坟的沈缪。
满脸的偏执和疯狂，看起来……像是已经一无所有了的可怜虫。
他真诚的道歉：“对不起，现在的我很虚弱，没有完全的苏醒，拦不住莲神婆逃走。”
沈缪猛地抬头，迸发出强烈的恨意：“你是不是吃了我就能变强？”
季樊点头。
“那你吃了我，再帮我杀了莲神婆，帮我报仇！”沈缪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表情渐渐癫狂。
季樊认真的想了想：“不行。”
沈缪唯一能找到的办法被拒绝，表情狰狞的掐住季樊的脖子，把他死死的按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
沈缪嘶吼着，控诉着，表情凶狠，但眼泪却一颗一颗的砸在季樊脸上。
季樊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
沈缪第一亲眼看见季樊露出怪物的形状。
仿佛粘液一样涌动的黑色细长舌头，仅仅是存在就能让人恐慌，多看一眼都会让人觉得头晕目眩。
季樊的眼睛盯着沈缪的脸，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被发现了，还是要吃掉他，不然他就会跑了。
尖锐躁动的阴影突然伸出蠕动的触手，季樊翻身把沈缪压在身下，属于人类的五官裂开，露出皮囊之下的真实黑暗。
庞大的亵渎身躯在浮动着恐惧和绝望气味的漆黑夜晚中升起，蜷曲，蠕动的触手，肢体，肌肉，用一种只有在亘古的噩梦或者极其癫狂之人的创作中才能出现的方式连接着。
代表着头颅的部位由无数的阴影纠缠，模糊的组成了兽类的轮廓，但在长嘴尖牙之上，长出无数双漠然的眼睛。
当被这些眼睛盯上时，什么念头都不会出现，死亡才是唯一的归宿。
沈缪仰着头，几乎能感觉到祂冰冷的呼吸和对所有生灵污染。
他清晰感受到了那深入骨髓，让人战栗的，疯狂的饥饿。
正来自眼前的这只庞大的怪物。
恐惧到了极点的时候，他的意识反而恢复了清醒，但或许只是迈入了更深的疯狂。
沈缪向怪物伸出了手。
蠕动，缠绕，粘稠……这些超乎认知的触感让他手指不受控制的颤栗。
沈缪脸色苍白，眼睛却比以前任何时候更亮：“吃了我，吃了我！！”
庞大的阴影没有回应，空气震动中，祂发出了让人眩晕的音节。
当这些音节进入沈缪的大脑中时，他奇妙的听懂了这未知的语言。
“我不想吃了你……也不想让你离开……我该怎么办？”
季樊看着沈缪癫狂绝望的脸，心脏一阵阵的不舒服。
他不想看见这样的沈缪，也不想吃掉这样的沈缪。
沈缪愣住了，随即他的脸再次爬上疯狂，他颤抖着双手死死攀住怪物的“脖子”，试图在那无数双眼睛中看见熟悉的那一双。
“季樊，季樊！季樊是你吗？！”
季樊身体中的心脏跳动着陌生的情绪，酸胀，茫然，像是一口气梗在喉咙，上不去也下不来。
他为了克制想要吃掉沈缪的冲动已经这么努力了，但沈缪眼里似乎依旧没有他，只有季樊。
震荡空气的古怪音节微微颤抖，落在沈缪耳朵里，怪异的带着哭腔的湿意：“……沈缪，我要吃了你……”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一时间没按住沈缪，这家伙竟然掰着他的嘴就要往里面钻，疯了一样对着他的嗓子眼喊：“季樊！我来了！！”
季樊手忙脚乱的把他从嘴里拔出来，随后庞大的身影急速缩水，再次化为人形，受惊了一样离得沈缪远远地，躲在阴影中才敢再次出来偷看沈缪。
沈缪恍惚的盯着头顶被乌云覆盖的夜空，看着皎白的月亮从乌云中再次露出来。
月光终于不再被遮蔽，向大地洒下银白的光辉，曾经在这里出现的噩梦一样的景象，仿佛只是幻梦一场。
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竟然就那么放松了，尽管黑暗中的窥视隐约存在，沈缪仍然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沈缪在远处偷偷的看着，纠结着要不要离开，但看见沈缪在夜风里打了个哆嗦，蜷成一团的睡着，叹了口气。
带着沈缪回了山神庙。
他怎么就活成了一副老妈子的样子。
明明很烦沈缪这个吵闹的小疯子。
明明很不想再见到他，明明每年最讨厌的就是沈缪放暑假和寒假，因为他一回来，就会闹得他不能好好睡觉。
但是在沈缪绝望的颂念祂的尊名，一遍又一遍的祈祷复生术的奇迹时。
祂却无法放任不管了。
祂想，如果不管的话，沈缪肯定会闹的天翻地覆，祂以后就别想好好的睡觉了。
世界上不存在复活，复活过来的东西，其实只是他融合了人类躯体和记忆的一部分而已。
但只要祂想，复活过来的人不会展现任何异常，拥有原主的所有记忆和习惯，甚至，可以按照周围人的期待做的更好。
如果被发现了，吃掉就好了。
本来应该这样。
但是以往只有祂污染影响别人，现在，祂反而被季樊浓烈的情感影响。
因此，祂犯了个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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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 我要吃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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