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郎君，可以邀你一叙吗？”
谢宁沉闻言，抬眸看向略显局促的江遇心，放下手中的酒杯，缓缓起身跟着走向门口。
覃烟余光瞧见，欲前去却被江坞主止住。
“是提亲的事，遇心误会了，现在应当去找你夫郎倒歉，不用如此紧张。”江坞主轻拍覃烟手背。
“他跟着我隐居在这山林之中，年岁渐长，学识武艺有所获，但终是困在这坞中，所见之人有限，也不识情爱，可我亦不愿他盲从姻缘，投入另未知苦海。”江坞主轻叹道，“真情实意难觅，虚情假意又只会徒增伤痕。”
“但世间情爱总要亲自去体验。先前我总忧他一个男子行走天下，遭遇艰险，便拘着他待在这儿。如今我与你母亲都算醒悟吧。这养孩子呢？不可如放纸鸢，时刻都要掌控着，应当是养小鹰，翱翔高飞于广阔。”
“各自有各自的天域追逐。”
江坞主眼睑低垂，喁喁细语，带着浅纹的眉目里糅着眷恋，再抬眼时已是释然从容。
覃烟俯身为她倒上热茶。
“我那时和他说，有客从远方来，若是可以，他就能跟着你们走出去看看，再加上收到你的信，本是携亲而来，结果他看成提亲而来。这就闹了个乌龙。”江坞主笑道。
覃烟勾了勾唇角：“说清就行，不碍事。”
门外檐下，谢宁沉听着江遇心的叙述，难免不诧异。
这么说来，一切行为都解释得通了。
江遇心忍不住地在心底唾骂自己，如果当时抑住好奇，没有提前来看客人，可能就没有这么尴尬。
他面颊滚烫，悄悄打量着身侧清疏如玉的郎君，好在郎君也是礼淑之人，没有介意，只道“无事，说清就好”。
江遇心松了一口气，又再次诚恳表达歉意。
之后两人一同回到宴席。
谢宁沉入门便去寻覃烟的位置，正巧覃烟也偏头望来，两人对上视线，谢宁沉露出清浅的微笑，示意安抚她。
宴散后，覃烟提着盏灯，带着自己人回了小院。
覃烟快速洗漱，带着一身水汽先爬上床躺好，睡意都不用怎么酝酿，片刻就进入浅眠，朦胧之中身边贴近一人，熟悉的气息，是谢宁沉，覃烟没动弹。
谢宁沉此时还挺清醒的，手腿自然地搭在覃烟身上，脑海中浮现过宴会上发生的事，而后又在覃烟脸侧落下一吻，这才陷入睡眠。
第二日两人是被门外喧嚣吵醒的，覃烟推开谢宁沉，打开一条缝，探出头去看什么情况。
昨个见过的江坞主小徒们都聚在她庭院里叽叽喳喳，好像在讨论让谁去叫她。
很快有人注意到门开了，主动向她问好。
“覃姐姐，早上好，你怎么没来上早课？”
覃烟略疑惑：“你们好，早课？”
“是啊，是啊！算了，覃姐姐快些起来吧，过会就老师的文课了！”
江姨的课？
覃烟点头喊着知道了，转身回房穿衣。
谢宁沉坐在床上，睡眼惺忪地望向她，亵衣还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温声询问她：“怎么了？”
“江姨待会有课，去捧场。”
“哦。”谢宁沉跟着起床换衣。
江姨的徒儿里也不乏男子，定是不会介意他也旁听的。
瞥见覃烟已穿得差不多，就剩腰封与腰带，谢宁沉静默地伸手拿过。
“我自己可以。”覃烟道。
但身前人仍自顾自地为她系好了腰封与腰带。
等从头到脚打理好后，覃烟步伐轻快朝门口走去，才至半路，身后传来声音。
“妻主，等我，我和你一起。”
现在这妻主喊得越来越熟悉了。
覃烟转而倚坐在厅堂的会客椅上小憩。
过了会，眼前落得一片阴影，覃烟还以为他收拾好了，结果瞧见他衣袍大开地站在她身前，手里还拿着腰封，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覃烟语调散漫：“自己系。”
原本静谧清亮的眸子一点点暗下去，也不说话，慢吞吞地展开腰封，有气无力的。
磨磨唧唧半天都没系上去，演她？
覃烟木着脸抢过，下了死手，将腰封束地分外紧致，确保一点缝隙没留才打上结。
勒得太紧，到显得下边格外的……翘。
伤害谢宁沉的事，覃烟顺手就做了。
一声轻响后，谢宁沉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她。
覃烟吊儿郎当，似笑非笑睨他：“怎么？”
在轻挑坦荡的注视下，谢宁沉后知后觉地面红耳赤，羞恼到极力想要抹去刚刚的记忆，退远几步才如细蚊般道。
“怎么可以……”现在是床下！
覃烟起身，边走边说：“要人帮忙，当然要付报酬。”
肆意的后果就是，直至江坞主讲学许久，谢宁沉都没有给她一个正眼，也就相当于没给她好脸色。
覃烟耐着倦意撑在案上，侧头看向谢宁沉。
男子攥着竹笔，微微凝眉书写，脊背挺拔，坐姿端正不输前边的学子，沐阳在他身上镀洒着柔和光辉，瞳孔也映出流光。
覃烟好奇他这么认真写什么，凑近去看。
——君不见长松卧壑困风霜，时来屹立扶明堂。
“苍劲的松树蜷伏于深山沟壑，常年承受寒风的摧残……”
“是知松非独支大厦，实乃撑天柱地，犹立安邦之志……”
是江坞主在讲解的诗文。
覃烟缩了回去，还得了个不咸不淡的轻瞥。
她看着面前空荡的白纸，随即又伸出手向谢宁沉讨要笔。
这回谢宁沉终是认真凝视她，片刻拿出只笔放在她手心上。
覃烟握笔坐好。
谢宁沉没等到她要墨，没忍住偏头去看，只见她做着要落笔的姿势，实则盯着白纸发呆。
谢宁沉疏了心境，羞恼消散大半，此时也就默默把墨砚置在两人中间。
覃烟倒也没在发呆，而是在思量任务。
要她推动天命降临，大凤国总共有五个皇女。
须选择其中一个，又得确保大凤王朝的往后昌盛。
国之衰败离不开一人，但国之兴盛却不只立于一人之上。
欲国之昌，也须聚天下才。
旁边的谢宁沉主动奉上了墨，覃烟提笔蘸取，随意写了两字。
自覃烟点墨，谢宁沉就有所察觉，如今见她落笔，心中也生出好奇。可惜覃烟是侧身撑头写的，手臂挡住了他的探视。
直到下课他寻到机会看清。
是龙飞凤舞的两字——何松。
有点像名字。
如果直译的话，应当是哪棵松，或是哪种松。
原来也不是没听课。
谢宁沉把纸张卷起，放入自己带的包裹里，还叮嘱覃烟，“我去洗笔，等我。”
覃烟点头，坐在位置上等他，才一会功夫，身边围了一圈人。
是江姨的徒儿们，来问她上课的感受。
覃烟闲着也是闲着，自是乐意和她们搭话，然后知道了下午有武课，但不是江姨上，而是她的大徒儿丛景教。
简单告别后，覃烟带着谢宁沉在岛上漫步赏景，走到近岸时，覃烟瞧见几支乌蓬船，应当是坞中人出行用的。
覃烟慢悠悠走近，上船前还和谢宁沉商量，“我要游船，如果你有其他想做的事，就自己去。”
谢宁沉颔首，亦步亦趋地跟在覃烟身后登船，生怕她把自己落下。
既然上来了，那也别闲着。
覃烟递给他短棹，示意他划船。
谢宁沉回给了她一个懵懂的眼神，覃烟坐在乌蓬下无动于衷，问道：“开船不会？”
“不会……”
“不会你回去吧。”覃烟摆手，铁石心肠道。
“妻主不能教我吗？”谢宁沉说完便抿直唇线，静如寒潭的眸子一动不动地凝着覃烟，见她看过来，转而又低垂眼睫。
“这么简单还要教？用棹抵着岸，然后用力推，让船离岸就行，之后随便划就好，不过别划太远了，不好回来。”覃烟仰躺下指点。
见她确实没有帮忙的打算，谢宁沉气闷地默默行动，一声不吭地划着船，长身玉立，眼眸低垂，散发出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
覃烟毫无察觉，她本来就是打算找个地方躲清静，顺便打个顿，此时早已阖上双眼，寻了个舒适的睡姿。
离岸有些距离后，谢宁沉收起船棹，躺在覃烟身边，望着她安宁的睡颜，气闷散消一半，至于另一半，谢宁沉咬上她的脸颊，成功得到了她的回应。
覃烟被惊醒，翻身背对他，轻斥：“别打扰我！”
“不打扰了，转过来吧。”谢宁沉贴在她耳畔哄道。
“妻主？妻主……妻主？”
妥妥的磨人精。
覃烟无奈，转身捂他的唇，警告道：“再说话，把你……丢下去喂鱼！”
谢宁沉没说话，半面脸埋入她的发丝里，右手抓住她的手腕，搁在自己腰间，然后把自己的手搭在她腰上，动作亲昵而自然，却莫明展露出浓烈的占有欲。
脖颈间熟悉的气息铺洒，灼热又湿润，但沉沉的困倦让她迷蒙，手沿着男人腰际无意识地摩挲。
谢宁沉喉结轻滑，脸颊染上晕红，眼底的脉脉柔情几乎要化成大片汹涌的春湖，将身边人袭卷，与之共沉沦。
妻主只是偶尔不懂怜惜罢了。谢宁沉想着。
他有的是时间调/教妻主。
“君不见长松卧壑困风霜， 时来屹立扶明堂”引于陆游的《读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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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女尊纨绔的清冷正夫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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