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楚赫州逝世的消息传遍五湖四海,葬礼如约而至。
葬礼当天,沈砚初一身黑白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朋友程鑫看见他西装革履的模样,笑着调侃他不像是去灵堂吊唁,反倒是像是要去参加婚礼的新郎。
往常这种玩笑话沈砚初都不会放在心里,可这次他脚步一顿,冷冷地睨了他一眼。
气压骤然降低,程鑫这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不自在地咳了几声,顶着沈砚初审视的目光硬着头皮往里走。
可没走几步,一只胳膊便横在他面前。
沈砚初面无表情抬手拦住他。
程鑫额上冷汗直冒,以为他要找自己算账。
认识沈砚初这么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沈砚初脸阴沉成这样。
可是他不太明白,那句话到底是哪里惹沈砚初不快了?
难道是因为他提到了楚赫州?
知道他俩关系不好,没想到竟然已经到了连听见对方名字都厌恶非常的地步了吗?
程鑫纳闷,脸上写满疑惑。
下一秒,他眼前突然出现一个航空箱。
沈砚初把装猫的航空箱提到他身边,“帮我个忙,把它稍进去。”
程鑫这才发现沈砚初手里居然还提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航空箱,航空箱里还有一只蜷缩着正在呼呼大睡缅因幼崽。
马卡龙色的航空箱和他正式又庄重的打扮格格不入,有一丝丝的怪异。
程鑫脑子没转过弯来,“你是想让我把猫拎进去吗?”
沈砚初“嗯”了一声。
“啊?”程鑫讶异,抬手指了指灵堂示意,“你不进去吗?”
“不进。”沈砚初正好站在灵堂外,说什么也不肯再踏进半步。
“都走到门口了,真不进来?”程鑫表示不理解。
沈砚初语气坚决,依旧是那两个字,“不进。”
程鑫表情复杂,眉头皱得死紧。
不愧是死对头啊,竟然嫌弃彼此到这种地步,人都死了仍旧不肯进灵堂吊唁。
装个样子而已,居然连作戏也不乐意。
不容程鑫拒绝,沈砚初硬生生把航空箱塞进他手里。
程鑫彻底服气,半信半疑地拎着猫朝灵堂走。
可走到一半他又折回来,“那为什么要让我把猫带进去?”
一来一回动作幅度巨大硬是把在航空箱里补觉的楚赫州晃醒了,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就听到有人好像要把自己带走。
把我带哪去啊?沈砚初该不会是把他卖了吧?
楚赫州瞬间清醒,困意全无,警惕地撑起身体朝航空箱外打量。
沈砚初站在他对面,自己则是被另一个人拎着,身旁行人络绎不绝皆是面如土色,甚至还有人在掩面而泣。
哭声呜咽声断断续续传来。
“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走了啊!”
他总觉得抹泪的那个中年人看着眼熟,像是自己八辈子没见过的某个远方亲戚。
他转过身子趴在航空箱上往外瞧,印入眼帘的是一个偌大的灵堂。
最里面高挂着的高清怼脸相片异常帅气。
楚赫州的目光先是赞许,反应过来是黑白色照片后五官逐渐变得扭曲。
谁把他遗像挂这了???
……所以他现在是在自己的灵堂前吗?
楚赫州难以消化这个事实,嘴角抽搐地“喵”了一声。
瞄了咪的,时代变了。
活着都能看见自己风光大葬了。
不过楚赫州的脑回路和正常人不太一样,震惊之余他已经开始为自己的地府生活做打算了。
既然能来吊唁死去的自己,那是不是可以提前给自己烧点纸钱。
可惜他仍被关在航空箱里,根本没办法给自己烧纸,所以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沈砚初身上。
楚赫州凝视着站在灵堂外一动不动的沈砚初,急得喵喵叫。
“快进去”
“快进去啊,快进去多给我烧点纸钱。”
“你怎么不进去啊!”
“是不喜欢吗?”
“哦对,你确实不喜欢我。”
“可是我都死了,连纸钱都不愿意给我烧吗?有必要这么记仇???”
楚赫州喵得嗓子都快哑了,可沈砚初还是无动于衷。
沈砚初的表情异常冷漠,看上去对灵堂嫌弃极了,仿佛踏进半步都嫌晦气。
楚赫州盯着沈砚初那张犹如冰块一般的脸,气得在航空箱里转圈。
活着的时候不对付,死了竟然还记恨,沈砚初还真是有够小心眼的。
“它是不是醒了?”程鑫感受到手中航空箱的晃动,轻轻把航空箱放在地上观察。
他一低头恰好对上楚赫州恶狠狠的目光。
程鑫:“……”
起床气这么大吗?这眼神感觉要把他给生吞了。
“这只猫是你养的吗?”程鑫越看越纳闷,总觉得这猫凶狠的态度不像是沈砚初的宠物,倒像是仇人。
沈砚初:“不是。”
程鑫又猜,“路边捡的……恶霸?”
楚赫州:?
还没等沈砚初回应,程鑫灵光一现,转了转眼珠,推测道:“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让我把这只恶霸放进灵堂捣乱,把楚赫州的葬礼搅个天翻地覆。”
话音刚落,他就收到了来自一人一猫的眼刀。
程鑫知趣,立刻闭嘴。
沈砚初惜字如金地解释,“他是楚赫州的儿子。”
“啥???”程鑫的认知再次被颠覆,“儿子?楚赫州的儿子?”
沈砚初见怪不怪,语气正经,“嗯,楚赫州唯一的儿子。”
程鑫难以控制自己的表情,欲言又止,以为沈砚初受什么刺激了,但又不好开口问只好作罢。
“那他有名字吗?怎么称呼?”程鑫又问。
总不能猫、猫的叫他吧。
他一问,沈砚初猛然发觉自己还没给猫猫起名,楚赫州托孤的时候也没告诉他小猫的名字。
沈砚初思索许久,给小猫起了一个新名字,“粥粥。”
小猫到家的时候什么也不肯吃,猫条和罐头在他面前毫无吸引力,只愿意喝他熬的粥。
粥粥这个名字倒也符合。
“哪个zhou?……楚赫州的州?”程鑫觉得有些怪,但又说不上来。
说完他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儿,用死对头名字的叠词来给宠物命名是不是有点……暧昧了?
这真的还算死对头吗?
沈砚初瞥他一眼,有些无语,冷冷吐出几个字,“是能喝的那个粥。”
程鑫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粥啊。”
然后他低下头自仔细瞧着凶神恶煞的小猫,“嘶”了一声感慨道:“但是这个名字是不是有点太可爱了,一点也不符合他的气质。”
沈砚初一句话没说,只是抬眸淡淡瞧他一眼。
大概意思是——要你管?
程鑫了然,缩了缩脖子,转身自顾自拎着小猫走进灵堂。
楚赫州来不及考虑自己的新名字,比起名字他还是更好奇自己的葬礼。
楚猫猫直起上身,爪子扒在航空箱的缝上眼睛一眨不眨地往外瞧,生怕错过葬礼的细节。
只不过葬礼和他想象的大相径庭。
他以为自己的葬礼应该是隆重而悲壮的,但站在灵堂中嘴里念咒仿佛跳大神的白发老头子瞬间打破他的幻想。
不像送人归西,倒像是招魂。
楚赫州一言难尽地朝站在跳大神老头子身旁的父母望去,只见楚父楚母的眼神虔诚又期待,像是把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跳大神上。
楚赫州内心复杂,没想到堂堂集团创始人,统领整个楚氏集团的老总竟然会有迷信的一天。
他无比怀疑再过几年家里可能要被保健品填满。
楚赫州有点怀疑自己的肉身到底死没死。
虽然是葬礼,但更像是招魂仪式。
而且看他爸妈的反应也不像是悲痛欲绝的样子。
或许他的肉身还没死,仍有一口气吊着。
不容他细细思考,程鑫已经把他送回到灵堂外。
程鑫把航空箱递给沈砚初,“真不进去吊唁一下?最后一面了。”
沈砚初好似没听见这句话一般。
程鑫不信邪继续劝,“就算你再讨厌他,现在不也是死了,他不可能再跟你斗了。”
不可能再跟你斗了……
这句话像一把冷刃措不及防插进沈砚初的心口上。
沈砚初面色微变,很快恢复正常,一句话也没说,兀自提上航空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在航空箱里看见全程的逝者楚赫州本人气得鼻子都歪了。
得病的时候不闻不问就算了,没想到他就算是死了,沈砚初都不愿意来看看他。
真是够无情的,果真是死对头!
程鑫追上去想要拦住沈砚初的去路,可沈砚初压根不搭理他径直往前走,就是不肯回头,也更不愿意踏进灵堂半步。
程鑫语气有些急,苦口婆心地劝说:“你人都走到门口了,不进去吊唁怕是不好看吧。”
这次沈砚初终于停住脚步,半晌后吐出一句惊人的话语,“我觉得他没死。”
程鑫怔住了,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你说什么?”
沈砚初对上他疑惑的双眸,一字一句道:“我说,他没死。”
“……”程鑫把手搭在他肩上,表情复杂,是真的觉得沈砚初精神出问题了。
沈砚初把他的手挪开作势又要走。
程鑫望着他毅然决然的背影,拧了拧眉,试图看穿他的心思问道:“你是觉得他没死……还是不敢相信他已经死了。”
沈砚初脊背一僵,腿仿佛灌铅般沉重根本抬不起来。
内心争斗许久,他闭了闭眼,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他、没、死。”
一字一字叩在心上。
程鑫叹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照理来讲,死对头去世,沈砚初应该敲锣打鼓地庆祝,怎么会是这种自欺欺人的狼狈模样。
沈砚初一言不发地走进车里,刚准备要走,忽然又听见远处有人在喊他。
“沈砚初,楚赫州他已经死了。”程鑫试图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沈砚初全当没听见,一脚油门踩到底。
车一路疾驰。
待在航空箱里的楚赫州察觉到沈砚初情绪不对劲,大气都不敢喘,只能小心翼翼去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沉默许久后,一句话忽然飘进他耳朵里——“他没死。”
语气平静坚决,可楚赫州亲眼见到说出这句话的人的手明明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