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一连多日沈砚初再也没听到过有关楚赫州的半点儿音讯，种种迹象都在告诉他楚赫州已经死了，可沈砚初就是不信。
他总觉得楚赫州没死，而且好似就在他的身旁。
“你、你说什么？”程鑫听到这番言论惊得踉跄了一下，声音在酒店长廊上回荡，“你不仅觉得他没死，还觉得他就在你身边？”
听着就邪乎，程鑫看向沈砚初的眼神变得越发怪异。
“嗯，我总感觉他一直在我身边。”沈砚初点点头，表情严肃正经不像在开玩笑。
“……阴魂不散啊？”程鑫打了个哆嗦，忽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不是，你别吓我啊，现代社会不整这些邪乎的东西。”
说完他还煞有介事地回头看，仿佛身边真有鬼魂在飘。
沈砚初盯着他的眼睛，语气很淡，“我认真的。”
程鑫立马和沈砚初拉开半步距离，五官扭曲得盯着他，怀疑他中邪了。
该不会是楚赫州索命来了吧？
程鑫眯着眼睛审视。
很有可能啊，生前不对付，死后成了恶鬼当然要把死对头也拖入地府。
程鑫坚信了半辈子的科学主义开始动摇，趁着沈砚初不注意抬脚转了个弯绕到他后面，恨不得离他八丈远，“那个……我突然想起来家里有急事，拍卖会我就先不去了，回见，回见啊。”
虽说好兄弟应该有难同当，但私人恩怨他还是别插手了吧。
说完程鑫就跑没影了，速度快到沈砚初甚至还没来得及把头转过来。
沈砚初：……
要是楚赫州真来索命，他一定会拉上程鑫当垫背的。
沈砚初这次来酒店是为了参加一个慈善拍卖会，拍卖的物品是自闭症儿童的画作，拍卖所得的钱款均用于慈善事业。
拍卖会场宽阔明亮，沈砚初径自向自己的位置走去。
过去的路上的他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名字——“楚赫州”。
那一刻，沈砚初像被定格住一步都不能移动，目光死死地锁定那三个字上。
楚赫州不是死了吗？为什么还会有他的姓名牌？
不过他还没看几眼，视线就被酒店经理挡住了。
“沈总，不好意思啊，是工作人员疏忽了，我们这就把这些东西撤走。”经理满脸赔笑，说着就招呼人要把姓名牌撤走。
他早就听说沈总和楚赫州关系不融洽，刚才远远瞧见沈总神情凝重地凝视着楚赫州的姓名牌，还以为他是不想看见和这个人有关系的东西，对会场布置很不满意。
经理手忙脚乱地安排手下撤姓名牌和原本安排给楚赫州的位置，皱眉斥责，“你们怎么办事的，人都死了还安排他的位置干什么？还不快撤走。”
楚赫州死得太突然，工作人员没能及时在名单上去除他的名字，连连道歉，“抱歉沈总，工作疏忽了。”
沈砚初一直沉默地看着他们撤位置，不知为何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如鲠在喉，张了张口许久才艰难地发出声音，“等等。”
经理身形一顿，以为他还不满意，生硬地挤出一个笑，“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沈砚初的目光一直黏在“楚赫州”那三个字上，“这个能给我吗？”
“……啊？”
拿死对头的姓名牌干什么？难道是要用来扎小人解气的吗？
经理愣了愣，似是有些没反应过来，好半天才笑着回了句，“当然可以。”
沈砚初就这么拿着楚赫州的姓名牌在会场里出神了一上午。
以前这个时候总会有一个人略带挑衅地朝他扬眉轻笑，如今那个人不在了，居然连他的位置都要被撤走了。
死对头没了，沈砚初觉得自己该笑，可笑出来却是苦的。
这一刻他才猛然发觉，在这个世界上大概再也没有人能和他针锋相对了。
从前他以为少一个人多一个人对他而已并无所谓，可现在楚赫州走了，他的心好似也跟着空了一块儿。
沈砚初垂眸，无意识地用手一遍又一遍摩挲着他的名字，心海上忽然起了一层蒙蒙大雾。
-
拍卖会结束后，沈砚初浑浑噩噩地回到公司办公，人在处理工作，但魂早不知道飘到哪去了。
远程会议上，他走神的次数数不胜数，屏幕另一头的李总还以为是他那里的信号不好。
“沈总，能听到我说话吗？”
“沈总？”
“沈总？”
对面一连叫了三声，沈砚初这才回神，尴尬地找了个借口解释，“能，抱歉信号太差了，您继续说。”
李总滔滔不绝地向沈砚初汇报公司新项目的进展。新项目蒸蒸日上业绩可圈可点，李总情绪越说越高涨，但无论他再怎么热切激动，也只能看见沈砚初面无表情地淡淡回一个“嗯”字。
见沈砚初毫无反应，李总刚涨起来的热情也随之下降。
沈砚初眼神有些空洞，唇色泛白，看上去这状态不太好。
李总试探着问道：“沈总，您今天是身体不舒服吗？”
沈砚初提不起兴致，更没心思工作，便顺着说道：“有点，可能是这几天没休息好。”
李总关切地嘘寒问暖了几句后识趣地找了个由头结束会议。
会议结束后，偌大的办公司又恢复了冷清。
沈砚初将自己陷入柔软的真皮靠背里闭目养神。
可眼睛一闭上他脑海里再次出现了楚赫州的脸。
怎么阴魂不散呢？
沈砚初干脆坐直身子，手肘微曲支在办公桌上，苦恼地揉着眉心。
楚赫州死了到底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自己又在落寞什么？
沈砚初越想越烦躁，起身给自己冲了杯咖啡走到落地窗前，向窗外望想缓解一下情绪。
可他忘了，窗户对面是楚氏集团的大楼。
他一抬眸便瞧见了楚赫州的办公室，往常楚赫州都在这里办公，但如今里面连半个人影都瞧不见。
沈砚初看了一眼刚想移开视线，可下一秒楚赫州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他脑中蹦出一个大胆且荒谬的念头——会不会是楚赫州回来了。
片刻后，门后露出半个身影，不是楚赫州，而是身穿工装的保洁阿姨。
保洁阿姨推着清理车把房间各处打扫得干干净净，连楚赫州办公桌上那盆多肉盆栽都被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了。
沈砚初瞧了好久，又觉得楚赫州没死。
只有人没死，才会有人为他打扫房间。
打扫完后保洁阿姨走出楚赫州的办公室。
沈砚初还是站在那里凝望，仿佛在等一个人出现。
又过了一会儿，门再次被推开，保洁阿姨去而复返，只不过这次手里拿了一大摞白布。
沈砚初眼睁睁地看着她把一块儿又一块儿的白布盖在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里，直到把整个办公室都铺成白色。
这么做的原因不言而喻——楚赫州真的死了。
对面的楚氏集团照样运转，与往日唯一的不同就是上到公司高层下到社畜员工每个人都是死气沉沉的样子，仿佛无时无刻都不在悼念楚赫州，为他默哀。
每一个细枝末节都在告诉沈砚初，楚赫州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沈砚初面色苍白地走回到电脑前，闭了闭眼调整情绪再次投入到工作中，试图用无止境的工作麻痹自己。
日升日落，夜幕降临。
深夜，沈总办公室的灯依旧明亮，伏案在桌前的人一刻也未曾停歇。
加完班正准备回家的员工从他门前走过，不禁小声感慨。
“这么晚了，沈总居然还没走啊。”
“沈总出了名的敬业，工作狂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
“我看沈总都加班好几天了，听楼下保安大叔说沈总最近经常加班到后半夜，每次都是最晚走的那一个。”
“兢兢业业啊！”
因为是深更半夜楼里静得出奇，沈砚初模模糊糊听见了这几句感概。
敬业吗？
以前或许是，但今天……
他在公司熬到这么晚不是因为工作，而是因为在想会不会在某一刻对面那盏灭下去的灯能够重新亮起来。
每晚守在这里也只是因为怕错过。
可惜他守了一个多星期，对面依旧是一片漆黑。
凌晨三点沈砚初眼皮打架终于熬不住，收拾东西回家。
沈砚初走出大楼并没有着急去开车，而是站定在大楼前仰头望着楚赫州的办公室看了很久。
他总觉得这盏灯是会亮起来的。
那个念头在他心中挥之不去，随后他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人的电话。
“嘟嘟”两声后，沈砚初如大梦初醒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
给一个死人打电话，疯了吗？
可就在他要挂断的前一秒，电话却忽然接通了。
听到电话打通的那一刻，沈砚初浑身的血液都停滞了，迟钝地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却发不出声音。
电话另一头也是死一般的寂静，仿佛都在等对方开口。
沈砚初好不容易找回声音，嗓音有些沙哑，“楚——”
“喂，您好，您是哪位啊？”两个人几乎同时出声，电话里是甜美的女声。
沈砚初听着耳熟，大概能认出来声音的主人是楚赫州的亲妹妹楚念。
楚念并没有认出沈砚初，依旧在小声发问：“您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电话是他主动拨通的，可此时沈砚初竟不知该说什么。
又沉默了许久后，电话那头忽然传出轻微啜泣的声音，“我是电话主人的妹妹，我哥他……”
后半句断断续续全被淹没在哽咽声里，沈砚初没听清内容，但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知道的答案。
——楚念的哭声再一次提醒他楚赫州已经死了。
沈砚初的心顿时沉入谷底。
“不好意思，打错了。”沈砚初像是逃避一般匆匆回复，迅速挂断电话。
他就不该打这通电话，如今唯一的一丝幻想也破灭了。
另一边，楚念泪眼朦胧，一脸茫然地盯着手机上备注为“某个人”的联系人，到底没能猜出来是谁。
楚赫州给别人的备注名都很直接，几乎全是号码主人的大名，可唯独这一个和直白的画风格格不入。
……某个人？
很神秘的称呼，看着竟然有点像地下情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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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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