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郁把自己摔进主卧那张柔软得过分的大床里，陷在蓬松的被褥间，像被云朵托着。阳光透过纱帘渗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氛味，是那种沉静的木质调，据说能安神——可她现在一点都安神不起来。
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晋江文学城的页面。她刚才鬼使神差地点开了这个网站，指尖划过一篇篇狗血淋漓的小说封面，标题一个比一个抓马——《总裁的替罪娇妻》《带球跑后他疯了》《白月光归来时我已离婚》……
看着这些，她忽然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好像也没比小说里的女主好多少。
她拿起手机，漫无目的地翻着。一篇名叫《五年后我成了前夫的白月光》的文吸引了她的注意，点开看了两章，发现剧情居然和自己的经历有几分微妙的重合——女主失忆，醒来发现自己和曾经的死对头结婚生子，男主还成了大明星。
“啧，”苏郁咂咂嘴，心里却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这编剧怕不是在我脑子里装了监控？”
她往下翻，看到女主发现男主心里藏着白月光，而自己只是个有名无实的替身时，忽然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致。她把手机扔到一边，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发呆。
吊灯的光影在她眼里渐渐模糊，变成了一团晃动的光斑，像极了她现在混乱的思绪。
沈知屿成了明星。
他们结婚了。
还有了个叫砚砚的孩子。
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真实得像……一本逻辑混乱的狗血小说。
那，按照狗血小说的套路，这五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不由自主地开始脑补。
第一个可能：沈知屿根本没和林薇分手。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打了个寒颤。
如果沈知屿还和林薇在一起，那她算什么？砚砚又算什么？
难道……砚砚其实是林薇的孩子？
林薇当年怀了沈知屿的孩子，却因为种种原因不能亲自抚养，沈知屿没办法，只能找个人来当孩子的妈。而自己，就是那个被选中的“接盘侠”？
这个想法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沈知屿当年那么“喜欢”林薇，又是公开承认的女朋友，说不定早就暗度陈仓了。后来林薇可能出国了，或者有了更好的选择，留下沈知屿和孩子。他一个大男人，还是个刚起步的演员，带着个孩子不方便，正好自己那时候……可能因为什么原因（比如被他灌了**汤），稀里糊涂地就跟他结了婚，成了砚砚名义上的妈妈。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沈知屿对砚砚那么好——因为那是他和心爱女人的孩子。也能解释为什么他提到林薇时反应那么大——因为心里还念着旧情，被戳到痛处了。
那自己呢？
在这段婚姻里，她算什么？一个负责给孩子喂奶换尿布的工具人？还是沈知屿用来掩人耳目、维持“好爸爸”人设的道具？
想到这里，苏郁心里一阵发堵。她想起砚砚怯生生喊她“妈妈”时的样子，想起他抓着自己衣角的小力道，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又酸又涩。
如果真是这样，那砚砚也太可怜了。
她摇摇头，试图把这个让人难受的猜测甩出脑子。
换个思路。
第二个可能：砚砚是纪承宇的孩子。
这个想法更离谱，却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纪承宇……那个阳光开朗、会帮她挑鱼刺的男生。
如果当年她真的和纪承宇在一起了呢？如果他们后来有了孩子呢？
可为什么孩子会在沈知屿这里？
难道是……她和纪承宇后来分手了，或者纪承宇出了什么意外，她一个人带不了孩子，沈知屿出于“发小情谊”，收留了她们母子？再后来，为了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两人就顺理成章地结了婚？
这样一来，沈知屿就是那个默默付出的“接盘侠”？
这个设定好像更符合狗血小说的走向——男主深情隐忍，默默守护女主和别人的孩子。
可这也解释不通沈知屿提到林薇时的反应啊。
而且，沈知屿会是那种“默默付出”的人吗？
记忆里的沈知屿，明明是个骄傲又别扭的家伙，吃点亏都要记仇半天，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养着别人的孩子，还对他那么好？
苏郁又否定了这个猜测。
第三个可能：林薇抛弃了沈知屿，她同情心泛滥接了盘。
这个想法稍微“正常”一点。
也许当年沈知屿是真心喜欢林薇，两人谈了很久，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可就在临门一脚的时候，林薇突然反悔了，或者跟着更有钱的人跑了，给了沈知屿沉重的打击。
而她呢，作为沈知屿的“好兄弟”，在他最落魄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看着他日渐消沉，于心不忍。正好那时候可能发生了点什么意外（比如酒后乱性？），她怀了沈知屿的孩子。为了孩子，也为了“拯救”沈知屿，她咬咬牙，跟他结了婚。
所以砚砚确实是他们的孩子，但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没什么感情基础，更像是一场责任和同情的捆绑。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他们分房睡——因为根本没有爱情，只有相敬如“冰”。也能解释沈知屿提到林薇时的激动——那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是他失败的证明。
这个猜测似乎更合理，可苏郁心里还是觉得不对劲。
如果只是同情，她会愿意跟沈知屿结婚，还给他生孩子吗？
她了解自己，看着大大咧咧，其实骨子里倔得很，从来不会因为同情就把自己的一生搭进去。
而且，沈知屿看她的眼神，虽然复杂，却不像看一个“恩人”或者“责任”那么简单。刚才她拍他肩膀的时候，他虽然僵硬，却没有推开……那一瞬间的纵容，不像是装出来的。
第四个可能：……
苏郁的脑子像个高速运转的机器，各种狗血桥段在里面轮番上演。
她甚至想到了“先婚后爱”的戏码——两人因为某种原因（比如家族联姻？赌债？）被迫结婚，一开始互相看不顺眼，后来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渐渐产生感情，却因为各种误会（比如林薇的出现）迟迟不能坦诚相对。
或者，更离谱一点，她其实是穿书了？穿进了一本以沈知屿和林薇为主角的小说里，成了那个阻碍男女主感情的恶毒女配，最后被炮灰掉？
“疯了疯了。”苏郁用力晃了晃脑袋，感觉自己再想下去就要真的疯了。
她从床上坐起来，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
外面的阳光很刺眼，花园里的园丁正在修剪草坪，动作有条不紊。远处的马路上车水马龙，传来隐约的鸣笛声。这一切都真实得不像话，根本不是小说或者梦境该有的样子。
可她就是想不通。
为什么是她和沈知屿？
为什么是五年？
为什么会有砚砚？
无数个“为什么”像小锤子一样，在她脑子里敲来敲去，敲得她头痛欲裂。
她转身回到床上，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像只鸵鸟一样把头埋起来。
也许……她应该接受这个现实。
不管这五年发生了什么，不管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现在她是沈知屿的妻子，是砚砚的妈妈，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她可以慢慢查，慢慢问，总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现在最重要的是……先睡一觉。
宿醉的头痛还在隐隐作祟，加上这一上午的惊吓和胡思乱想，她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
她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脑子里却还在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刚才的猜测。
沈知屿和林薇的脸，纪承宇的笑脸，砚砚怯生生的眼神，还有那本狗血小说的剧情……像走马灯一样在她眼前闪过。
“算了……不想了……”
她喃喃自语着，意识渐渐模糊。
在彻底坠入梦乡前，她最后一个念头是：
如果这真是一本小说，那她能不能申请换个男主？或者……至少给个清晰点的剧情大纲啊喂！
阳光透过纱帘，在她恬静的睡脸上投下一片柔和的光影。主卧里静悄悄的，只有她平稳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
那些混乱的猜测，狗血的脑补，都暂时被隔绝在梦乡之外。
而次卧里，沈知屿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的剧本发呆。屏幕上的文字密密麻麻，他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向了主卧的方向。
她在做什么？
还在生气吗？
还是……又在想什么办法来“闹离婚”？
他拿起手机，点开和苏郁的聊天框，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三年前——是她发来的“我们离婚吧”，而他，始终没有回复。
沈知屿的指尖在屏幕上摩挲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他起身走到窗边，看向主卧的方向。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看不到里面的动静。
也许……他该找个机会，跟她好好谈谈。
谈谈林薇，谈谈过去，谈谈这五年……还有，谈谈他心里那点不敢说出口的，藏了十几年的心思。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压了下去。
他不敢。
他怕这又是她的一场戏，怕自己好不容易筑起的防线，被她轻易击溃。
沈知屿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书桌前，关掉了剧本页面。
他点开一个加密的相册，里面只有一张照片——是五年前的苏郁，站在大学的梧桐树下，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笑得眉眼弯弯。
照片上的她，眼里有光。
不像现在，总是带着一层化不开的冰霜。
他盯着照片看了很久，久到屏幕自动暗下去，映出他自己眼底的落寞。
也许，有些事情，还是让它埋在过去比较好。
至少，这样还能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阳光渐渐西斜，把房间里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两扇紧闭的房门，像两个沉默的秘密，隔绝了两个同样心事重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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