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砚吃完饭后没多久就困了，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搭在沈知屿肩膀上，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小馒头。沈知屿抱着他往儿童房走，脚步放得极轻，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苏郁一眼，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却让她莫名地有些紧张。
“我哄他睡会儿。”他说，声音压得很低。
“嗯。”苏郁点点头，看着他轻轻推开儿童房的门，身影消失在门后。
客厅里只剩下她一个人。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斑，空气中还残留着鸡蛋羹的甜香。她走到餐桌旁，默默收拾起碗筷，手指碰到沈知屿用过的那只碗时，愣了一下——碗沿干干净净，连一点油渍都没有，显然是个极爱干净的人。
这和记忆里那个吃完泡面能把汤洒到键盘上的沈知屿，判若两人。
她把碗筷拿到厨房，刚想打开水龙头，却发现水槽里干干净净，连洗洁精的瓶子都摆得整整齐齐。墙上贴着一张便签，上面用清秀的字迹写着“洗碗机使用步骤”，每一步都标得清清楚楚。
苏郁盯着那张便签看了很久，心里那点违和感越来越重。
等她从厨房出来，儿童房的门已经关上了，想来是砚砚睡着了。她犹豫了一下，转身往楼上走，脚步踩在楼梯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回到主卧，她把自己扔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发呆。
脑子里像有无数个线头在缠绕——沈知屿、砚砚、五年、结婚、孩子……还有那个被刻意忽略的问题：林薇呢？
沈知屿当初为了气她，跟林薇走得那么近，甚至在她面前扮演恩爱，怎么会突然跟自己结婚？还生了孩子？
这五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猛地坐起身，抓过床头柜上的手机——那是一部最新款的智能手机，不是她原来用的那款旧安卓机。解锁密码是砚砚的生日，这是她刚才在儿童房看到日历上的标记，试着输了一次，居然对了。
手机桌面很干净，只有几个常用软件。苏郁点开浏览器，手指悬在搜索框上，犹豫了几秒，还是输入了“沈知屿”三个字。
搜索结果弹出来的瞬间，她的呼吸都停了。
第一条是百度百科——沈知屿，中国内地男演员，出生于1998年……2022年凭借电影《长夜》出道，2023年获得最佳新人奖，2024年主演的电视剧《浮城》爆红……近两年未接拍任何作品。
照片上的沈知屿穿着西装，眉眼深邃，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多了几分成熟的锐利，和她记忆里那个穿着白衬衫在自习室打瞌睡的男生，既相似又陌生。
他居然成了明星？
苏郁的手指飞快地滑动屏幕，看着那些关于他的报道——他的演技被称赞，他的私生活被扒得一干二净，却几乎没有任何绯闻，唯一被提及的“绯闻对象”，是合作过的一位女演员，很快就被工作室否认了。
报道里还提到，他在事业最巅峰的时候突然宣布停工，理由是“需要陪伴家人”，当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家人……指的就是她和砚砚吗？
苏郁的心沉了沉，又搜索了“林薇”。
结果大多是关于新闻系系花的旧闻，最新的一条是她三年前结婚的消息，丈夫是一位富商，两人定居国外了。
原来早就分了。
可沈知屿为什么会跟自己结婚？
她关掉浏览器，脑子里乱糟糟的。不行，她必须问清楚。
楼下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想来是沈知屿从儿童房出来了。苏郁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出主卧，轻手轻脚地往次卧走去。
次卧的门没关严，留着一条缝。她透过缝隙往里看，沈知屿正坐在书桌前，背对着她，不知道在看什么。阳光落在他肩上，给他周身镀了层金边，侧脸的线条柔和了许多。
苏郁咬了咬唇，轻轻推开门。
沈知屿回过头，看到她时明显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有事？”
“没……没事。”苏郁走到他身后，看着电脑屏幕——上面是一份剧本，名字叫《归途》，标注着“待选”。她的目光在屏幕上扫了一圈，又落到他身上，下意识地用了以前的语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可以啊沈知屿，都当大明星了？啥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她的动作很自然，带着点熟稔的亲昵，就像以前无数次在宿舍楼道里拍他一样。
沈知屿的身体瞬间僵住，肩膀绷得紧紧的，像是被烫到了。他握着鼠标的手指紧了紧，指节泛白，却没有推开她。过了几秒，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有点哑：“结婚后。”
“结婚后？”苏郁挑眉，又往他身边凑了凑，几乎要贴到他背上，“可以啊，藏得够深的。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说最讨厌抛头露面吗？怎么突然想当演员了？”
沈知屿沉默了几秒，才低声说：“想试试。”
“试试就试成影帝了？”苏郁笑了笑，语气里带着点调侃，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他当演员这件事，她居然是通过百度才知道的。
她顿了顿，看着他的侧脸，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对了，以前跟你处对象那女生呢？林薇，记得吧？你们俩后来怎么样了？”
她的语气很轻松，像是在聊一件无关紧要的旧事，可心里却提紧了，等着他的答案。
沈知屿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他猛地回过头，眼神里的平静瞬间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有慌乱，有恼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难堪？
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声音冷得像冰：“早分了。”
只有三个字，说得又快又急，像是在掩饰什么。
苏郁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她看着沈知屿紧绷的脸，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
看来，那段过去，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也是，毕竟是为了气她才开始的感情，大概早就成了心照不宣的笑话。
“哦，分了啊。”苏郁故作淡定地耸耸肩，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在意，“分了也好，我就说她跟你不合适。”
沈知屿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眼神复杂得让她看不懂。那目光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探究，看得她心里发毛。
空气仿佛凝固了，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
苏郁觉得自己再待下去就要窒息了，赶紧找了个借口：“那个……我就是随便问问，你忙你的，我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是在逃。
走出次卧，关上门的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
刚才沈知屿的反应，太反常了。
仅仅是提到林薇，他就这么激动？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
她靠在墙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脑子里的疑问越来越多。
而次卧里，沈知屿在她走后，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鼠标被震得掉在地上。他盯着电脑屏幕，眼神晦暗不明，胸口剧烈起伏着。
林薇。
这个名字，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很多年。
他怎么会忘？
他怎么敢忘？
就是因为那段荒唐的“恋爱”，他和苏郁才彻底走到了冰点；就是因为想气她，他才错过了无数解释的机会；就是因为那点可笑的自尊心，他才让她误会了这么多年……
沈知屿闭上眼睛，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他以为，这段过去早就被掩埋了，尤其是在他和她结婚之后，在他以为她终于能放下之后。
可今天，被她用那种轻松的语气问出来，他才发现，原来那根刺，从来都没有拔出去。
他甚至不敢告诉她，当初他跟林薇在一起，不过是想让她多看自己一眼。
他更不敢告诉她，那所谓的“恋爱”，从一开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沈知屿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尼古丁的味道呛得他咳嗽了两声，却压不住心里的烦躁。
苏郁今天的反应太奇怪了。
她的语气，她的动作，她看他的眼神……都像极了五年前的那个女孩。
难道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如果是这样，那是老天爷给他的机会，还是又一场折磨的开始？
烟雾缭绕中，沈知屿的眼神越来越复杂，像笼罩了一层化不开的浓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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