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食物的香气唤醒的。
是一种温和的、带着米粒特有甜香的暖意,丝丝缕缕地钻进鼻腔,驱散了睡梦边缘最后一丝混沌。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又熟悉的天花板吊灯。
意识回笼的瞬间,我猛地坐起身。
身上滑落的薄毯提醒着我昨夜并非梦境。
我正坐在客厅沙发边的地毯上,而沙发上……已经空了。
只留下被压皱的痕迹和折叠整齐的薄毯。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切割出明亮的光带,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
厨房的方向传来轻微的、瓷器碰撞的清脆声响。
我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赤脚踩在温凉的地板上,我循着香气走过去。
开放式厨房的流理台前,盛淮冬背对着我,正专注地看着灶上咕嘟冒泡的小砂锅。
他换了一身灰色的家居服,身姿依旧挺拔,却褪去了昨日的凌厉,显得柔和了许多。
晨光勾勒着他的侧影,甚至能看清他耳后新修剪的发茬。
这一幕太过日常,太过温暖,与我记忆中最后那些尖锐痛苦的画面格格不入,让我一时有些恍惚,怔在原地。
他似乎察觉到身后的视线,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
他眼底似乎飞快地掠过一丝什么,快得抓不住,随即恢复了平静。
只是目光在我光着的脚上停顿了一秒。
“醒了?”
他的声音带着晨起时特有的微哑,听起来很放松,“去穿鞋,早餐快好了。”
我像是被老师抓到错处的学生,下意识地蜷缩起脚趾,脸颊有些发烫,讷讷地“哦”了一声,转身回去穿拖鞋。
再回来时,他已经盛好了两碗小米粥,放在岛台上。
旁边还配着几样清淡的小菜:凉拌黄瓜,腐乳,还有一碟煎得恰到好处的太阳蛋。
很简单,却是我肠胃脆弱时最习惯的搭配。
“不知道你现在的口味变了没有,”他递给我一把勺子,语气寻常得像这只是无数个共同清晨中的一个,“先吃点清淡的养养胃。”
我接过勺子,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的。
两人都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分开。
粥熬得恰到好处,米粒开花,粘稠温润,顺着食道滑下,很好地安抚了空置一夜的胃囊。
我们相对而坐,安静地吃着早餐。
阳光彻底铺满半个客厅,尘埃在光柱里跳舞。
沉默并不尴尬,反而有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平静和……生疏的试探。
我小口喝着粥,偷偷抬眼看他。
他吃相很优雅,下颌线随着咀嚼微微动着。
晨光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小片阴影。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抬起眼。
我慌忙低下头,假装专注地研究碗里的米粒。
耳边似乎传来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低笑。
我的耳根更热了。
吃完最后一口粥,我放下勺子,鼓起勇气开口:“昨天……谢谢你。”
他抬眼看我,没说话,等着我继续。
“谢谢你……收留我。还有……”我顿了顿,声音低下去,“……所有的事。”
包括那笔匿名的捐赠,包括昨夜那个容我栖身的角落。
他沉默了几秒,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不疾不徐。
“靳夏,”他开口,声音平稳无波,“我这里,对你永远没有‘收留’这个词。”
我的心猛地一跳,抬起头。
他的目光沉静而深邃,直直地看着我:“这里曾经是你的家,以后也可以是。决定权一直在你手里,从未变过。”
不是咄咄逼人的追问,不是情感浓烈的告白。
只是一句平静的陈述。
却比任何话语都更有力量,重重地撞在我的心口。
决定权……在我手里?
是啊,从头至尾,率先离开、斩断联系、拒绝沟通的人,一直是我。
而他,似乎一直都在原地。
用他的方式,沉默地、固执地,守着这片所谓的“家”,等我回来。
眼眶又开始不争气地发酸。
我慌忙低下头,掩饰性地收拾碗筷:“我……我来洗吧。”
他没有阻止,只是站起身,将碗筷递给我,然后靠在一旁的岛台上,看着我打开水龙头。
水流声哗哗作响,冲刷着瓷碗。
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背上。
空气中弥漫着小米粥淡淡的香气和他身上清冽的雪松味。
一切安静而平和。
仿佛那些分离、病痛、谎言和眼泪,都只是昨夜一场漫长的噩梦。
而此刻,梦醒了。
天光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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