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指尖的远处,能够瞧见一只丑陋庞大的怪异动物正叼着个灰蒙蒙的垂坠物,晃晃悠悠地朝他们走来。它的步伐不快,脑袋似乎还频繁地朝左左右右地张望摇摆,仿佛正在寻找什么东西。
黄宣朗一把拉扯住姜城北的衣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期待姜城北能在短时间内琢磨出一套完美的处理方案。
以当前的距离,倘若立刻转头就跑,或许真能寻到一线生机,毕竟眼下怪异动物的注意力尚未落在他们三人身上,即使马上察觉,受到的唯一不确定限制,不过是怪异动物的前进步伐速度。
推算下来,赢面较大。
姜城北正欲同两人协商,不如就此赌上一把,却不曾料想,黄宣朗抢先做出了不合时宜的反应。他全然不顾谋划与后路,朝怪异动物挑衅地吼叫了一声,以示宣战。
黄宣朗破罐子破摔的行为并非无迹可寻。当怪异动物撞进他余光里时,恰巧忍受不了饥饿的肚子打起“咕噜响”的退堂鼓。昨日义无反顾地决定跟随姜城北,本就是凭着一道就此能“吃香喝辣”的念头,谁知,却迎来了昨日逃避再逃避的崩溃。昨日的难耐为今日的爆发埋下了隐患种子,他再也不愿意忍受撒腿就跑的结局。没了耐性,以往先满足现下再思虑未来的黄宣朗无法阻挡一头的脑热,打下了错误算盘——既然身侧有能打怪的姜城北,何不再利用一遭?
眼瞅怪异动物受那道挑衅声音指引,径直朝他们快速行逼而来,确定退无可退,姜城北赫然冲黄宣朗瞪上一眼,怒火溢于言表。
黄宣朗慌里慌张,一方面急忙四处找寻可以躲藏的地方,一方面做出算不上解释的解释:“从昨晚饿到现在,我实在撑不住了,总得弄些吃的吧。”
为保自身安全,孟斯琦同样顾不上等姜城北一起,只知冲上脑的恐惧鞭策她紧着怪异动物回过味来的有限时间里拔腿而逃。她快速在附近找了棵足够遮挡身躯、且不至于离姜城北太远的大树后躲着,压着一颗砰砰直跳的心,一瞬不瞬地盯着一动不动的姜城北,屏息等待他的后续动作。
“孟斯琦,瑞士刀借我。”知悉必须迎头一战,姜城北沉重地从鼻腔中呼出一气,撇过头,冲树后的孟斯琦大喊道。
孟斯琦虽为自保舍弃同进同退,但理智和良心尚存,丝毫没有犹豫地掏出衣兜里的刀,调整好方位,用力一掷,尽力精准抛到姜城北手中。
姜城北向前跨一大步,在刀子落到地面前,稳稳地接住。他迅速掰出刀片,将刀握在手里,身子微倾,做好应对的准备。
“它叼的东西好像是件外套!”眼尖的孟斯琦冲姜城北说。
孟斯琦没有看错,眼前壮硕如熊、四肢覆盖鳞甲、甩着五色长尾的怪异动物嘴里衔着的,正是一件呢绒材质的外套。那件外套被平整地对折叠起,横向挂在它宽大的嘴中。显然,外套并不是被怪异动物从人类身上抢夺而来的战利品,更类似于特意打包好的赠礼。出于对离奇情形的好奇,姜城北一时间恍惚,无暇顾及愈发临近的危机。
怪异动物已经距离他不过十来米的距离。
突然间,怪异动物那向上翻起的朝天鼻快速抖动了几下,好似嗅到肉香味的恶狗,湖绿色的眼睛霎时发出亮光。它猛地向姜城北奔来,速度之快,近乎光速。
“姜城北,小心!!”孟斯琦大声囔着,竭力提醒走神的姜城北。
杵在原地的姜城北猛地一个激灵,直勾勾瞧着那怪异动物就要冲至自己眼前。飘忽的思绪被半片空白占据。说来奇怪,世人都说,当陷入生死困局,人会本能地将生平过往以走马灯的形式重复播放,今天落在他这,也不知怎么着,没有后悔的恐惧,亦无其他情绪念头,只是极其淡定地聆听缠绕耳畔处那些混杂的声音,默默攥紧手中借来的瑞士军刀而已。
姜城北而后回想,为他的平静下了这么一道结论:可能因为不是第一次找死吧,毕竟按他的频率,阎王殿的走马灯都会嫌转得累。
眼瞅临到关键,千钧一发,怪异动物忽的止住迈进的脚步,伸爪挠地,扑腾出一道烟尘,蒙了姜城北一脸。姜城北按耐住出击的**,直愣愣地看它闪烁亮光的一对大眼眨巴眨巴了两下,而后又见它十分乖巧地将口中叼着的呢绒外套缓慢且小心地搁置在地,尤似一条等待主人夸奖的小狗,身后五条五彩色的尾巴“啪嗒啪嗒”地在半空中拼命地甩动示好。
三百六十度的态度大回转将血压刚刚飙升起来的姜城北CPU直接干懵,全然不知刚才本能举起的瑞士军刀是放下呢,还是继续抬手举着。
尚处在惊心动魄之中的孟斯琦十指牢牢扣紧给予她安全感的大树,呼吸依旧不够顺畅地顿挫。面对诡异的动物,纵使再天真无邪,也总给人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震撼与恐惧。
许是见姜城北无动于衷,怪异动物发出不适合形象的嘤嘤声,随后低垂下脑袋,用那朝天鼻拱了拱地上的呢绒大衣,似乎是在提醒姜城北,注意脚下的事物。
姜城北的视线顺着怪异物种的怪异举动,一路向下,在时刻保持警惕的同时,小心翼翼地研究起那件“意外之礼”。浅灰色的外套他似乎有点儿眼熟,好似在哪里见到过。
方才宕了机的脑子开始灵活运转起来,连接上过往的记忆,扫描式地搜寻了一遍,终于在为数不多的生活片段里确认了衣物的主人——计境。记得计境因事出差之际,胁迫他在保证生命安全承诺书上“签字画押”的那日早晨,臂弯上挂着的,正是这件外套。
他也进来了!姜城北脑子“轰”地一下子炸开,一时间不知该为这个消息感到开心还是担忧。
或许是从姜城北突然猝不及防放下持续高举的军刀动作,捕捉到他已认出衣服归属者的信息,怪异动物默认自己“弱小”的生命脱离了危险,继而胆大地调转了身体朝向,张开宽阔大口,朝来时的方向进行消息的传讯。
吼叫声响彻了整片森林,衔接着受到森林屏障阻挡弹回的回声,形成接连不断的呼叫信号。
因距离因素未能辨认出一人一怪经历了一场“友好协商”,误以为怪异动物是受到姜城北气魄的压制不敢迎战,便伺机以吼叫召唤更为凶猛的同伙前来应战。躲在树后的孟斯琦在定了定神后,鼓足勇气,战战兢兢地探出个脑袋,压低嗓音唤着姜城北的同时朝他招招手,百感交集地进行建议:“城北,趁现在,赶紧跑!”
姜城北朝孟斯琦摇摇头,拒绝道:“稍等,情况和我们想的不太一样。”
动物的吼叫声一直至尽头处出现晃动的人影才得以停歇。隐约能辨识出前行的身影统共六人,他们正朝姜城北所处的反向快速跑动靠近,六人行近速度不一,其中领头之人将余下五人遥遥甩于身后。
姜城北镇静地候着,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缩短至能确认来者身份。虽然从身影出现的那一刻起,他便已知晓了答案,但当那日日萦绕的修长身影切切实实地跑至他的跟前,原先佯装强撑而筑起的心里防堤,不过一秒地“轰隆”崩陷,一切情绪像泄洪溢出的河水,不管不顾地径直冲出。
当印象里仪表堂堂的计境此刻面红耳赤、衣冠不整地站立在他面前,凝视着他时,姜城北却又不知该做何回应,犹如一根定位用的木桩子,一动不动。他早已不知是惊叹从来没见过计境这幅狼狈不堪的模样,还是震惊计境于他之前切实实行驯服一头猛兽为其所用的念头,又或者是过于丰沛的内心情感导致的尴尬束缚。
计境目不转睛地盯着姜城北,额际上突兀的汗水接二连三地挤出,毫无规章秩序地向下滑落。突然,他单手绕过姜城北的脖颈,一把将姜城北揽到胸前。姜城北感受到他因气喘而起伏的胸口带动着上方的喉咙上下滚动了多次,紧接着,听见他用微微发颤的声音轻声说:“还好……”
兴是眼角余光瞥见从两侧树干后缓慢走出的孟斯琦和黄宣朗,计境搂紧姜城北的手才克制地松开。
靠到姜城北身侧的孟斯琦有眼力见地问:“城北,你朋友吗?”
“爱人。”计境义正严辞地纠正。
顾不及受到堪比“台风级”猛烈信息攻击而咋舌的孟斯琦和黄宣朗,姜城北沉脸问他:“你怎么也进来了?”
倘若他和陈肖几人锁定的进入机制没有出错,是以“进入时拥有相同的目的”为基准,那么当时进入这片森林时,他们正在探讨游戏的相关内容,由此可见,是不是可以推测出计境进入时同样也正在见什么人,一样商谈着这些游戏事项?
“忍受不了分离吧。”计境慢条斯理地坦荡回答,末了,低头整了整身上的衣裳,试图规整好在他身上出现的不堪入目的偏差。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平日里在他面前开开屏就算了,什么时候了还在满嘴跑火车。姜城北心底默默啐了一口,心想,总有一天要拿一把大剪子,咔嚓几下,把那孔雀尾巴剪得一毛不剩。
姜城北懒得再跟他继续闲谈这些没营养的话题,于是偏偏头,视线透过计境,望向后边追上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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