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宗的雪,总是来得悄无声息。
沈清辞推开书房的窗,只见天地间一片素白,松枝被积雪压得微微低垂,远处的飞檐上覆着一层薄雪,像裹了层糖霜。谢云澜端着一盆炭火走进来,寒气随着他的脚步涌入,却被炭火的暖意瞬间驱散。
“在看雪?”谢云澜将炭火盆放在窗边,“今年的雪比往年早了些,宗里的弟子们都在扫雪,说是要堆个雪人在山门口。”
沈清辞转过身,接过他递来的暖手炉,指尖触到温热的铜面,舒服地蜷了蜷手指:“你小时候也爱堆雪人吗?”
“不爱。”谢云澜笑了笑,“那时候在乱葬岗,连块干净的雪都难找。倒是大哥,总说等开春了带我去后山堆雪人,可惜……”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沈清辞握住他的手,将暖手炉塞进他掌心:“今年我们一起堆一个,堆个最大的。”
谢云澜的眼里亮了亮,像落了星光:“好啊,再给它插把剑,像你一样威风。”
“那得给它配张琴,像你一样招摇。”沈清辞挑眉。
两人相视一笑,窗外的雪还在落,无声无息,却把书房里的暖意衬得愈发浓厚。
年终岁末,凌霄宗要举办辞旧宴,邀请了玄门各派的掌门。沈清辞忙着拟定宾客名单,谢云澜则在宗学里教弟子们练一首新的琴曲,说是要在宴上演奏。
“这首《岁华引》,是我爹当年写的。”谢云澜拨着琴弦,琴音温润如玉,“他说,岁华易逝,能守住的,唯有人心。”
沈清辞站在廊下听着,夕阳的金辉落在谢云澜的白衣上,像镀了层光晕。他突然想起张伯说的话,说他们的父辈也曾这样并肩同行,心里便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辞旧宴那天,宾客满堂。各派掌门见了沈清辞,都带着几分敬畏——毕竟,是他揭穿了执法长老的阴谋,还了谢、沈两家清白,更以一己之力整顿了凌霄宗,让这个摇摇欲坠的宗门重新焕发生机。
宴至中途,谢云澜抱着“月魄”琴走上台,白衣胜雪,在烛火下愈发清俊。他指尖轻拨,《岁华引》的旋律便流淌而出,初时如溪水潺潺,渐而如松涛阵阵,最后归于平静,像雪落无声。
一曲终了,满堂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沈清辞坐在主位上,看着台上的人,眼里的笑意藏不住。他知道,谢云澜弹的不仅是琴曲,更是在告诉所有人,谢府的风骨还在,从未消散。
宴席散后,两人并肩走在回寝殿的路上。月色如水,洒在雪地上,反射出清冷的光。
“刚才看见青城派的掌门了吗?”谢云澜突然说,“他看你的眼神,像要把女儿许配给你。”
沈清辞的耳尖发烫:“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谢云澜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眼里带着点促狭,“要不我去跟他说,你已经有主了?”
“谢云澜。”沈清辞的声音沉了沉,却没真的生气。
谢云澜笑着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逗你的。不过说真的,往后若是有人再提亲,你得跟我说一声。”
“你呢?”沈清辞反问,“刚才灵音谷的谷主,不也拉着你说了半天,说她那儿有好几位师妹琴艺出众。”
“我当场就拒了。”谢云澜说得理直气壮,“我说我心里有人了,琴艺再好也比不上。”
沈清辞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突然觉得,这个总是爱笑、总爱逗他的人,其实比谁都认真。
开春后,玄门各派传来消息,说焚灵谷的魔气有异动,似乎有魔族在暗中集结。沈清辞召集各派掌门议事,决定派弟子前往探查。
“我跟他们一起去。”谢云澜说,“焚灵谷的地形我熟,小时候跟大哥去过一次。”
沈清辞皱眉:“太危险了。”
“你是宗主,不能轻易离开凌霄宗。”谢云澜的语气很坚定,“而且,有‘月魄’琴在,魔气伤不了我。”他拍了拍沈清辞的肩膀,“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沈清辞知道他的性子,决定的事不会改。他从储物袋里拿出那块刻着“同行”的木牌,塞进谢云澜手里:“带着它,早点回来。”
谢云澜握紧木牌,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笑了:“一定。”
谢云澜走后,沈清辞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处理事务时会走神,练剑时会想起他弹琴的样子,就连吃饭,都觉得少了点什么。
半个月后,派去焚灵谷的弟子回来了,说魔族确实在集结,但被谢云澜用琴音击退了,只是谢云澜为了掩护弟子撤退,被魔气伤了些元气,正在回程的路上。
沈清辞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立刻带人去山门口等。等了整整一天,才看见远处的山道上,谢云澜骑着一匹白马缓缓走来,白衣上沾了些尘土,脸色有些苍白,但看见他时,眼里的笑意依旧明亮。
“我回来了。”谢云澜翻身下马,走到他面前,将木牌拿出来,“你看,没丢。”
沈清辞没说话,只是紧紧地抱住他,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他揉进骨血里。
“傻样。”谢云澜拍了拍他的背,声音带着笑意,“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回到寝殿,沈清辞才发现,谢云澜的左臂被魔气灼伤了,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像朵暗色的花。
“怎么不早说?”沈清辞的声音带着心疼,小心翼翼地给他涂药。
“一点小伤。”谢云澜满不在乎,“倒是你,看你眼下的乌青,这些天没睡好?”
沈清辞的动作顿了顿,没说话。
谢云澜握住他的手,眼神认真:“沈清辞,以后不管我去哪,都会告诉你,都会早点回来,再也不让你担心了。”
沈清辞抬头看他,眼里的水汽差点涌出来。他用力点了点头,将脸埋在谢云澜的颈窝,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琴香,心里踏实得很。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春去秋来,寒来暑往。他们一起在青崖镇的老槐树下喝茶,一起在镜花坞的桂花树下酿酒,一起在无妄海的归墟台上看月亮,一起在凌霄宗的雪地里堆雪人。
有人问沈清辞,做凌霄宗的宗主累不累。他总是笑着说,累,但值得。因为身边有个人,会在他疲惫时递上一杯热茶,会在他迷茫时弹一首琴曲,会陪他走过所有的风雨,也会陪他看遍所有的风景。
也有人问谢云澜,放弃自由留在凌霄宗,后悔吗。他总是笑着说,不后悔。因为这里有他想守护的人,有他想守护的家,有他爹和大哥未完成的心愿,更有值得他用一生去珍惜的岁月。
又是一年桂花开。沈清辞和谢云澜坐在凌霄宗的后山,手里拿着从镜花坞带来的桂花糕,看着远处的云海翻涌。
“你看,”谢云澜指着天边的晚霞,“像不像我们第一次在无妄海看到的样子?”
沈清辞点点头,咬了一口桂花糕,甜意漫过舌尖,暖了心底。
他们的故事,没有惊天动地的传奇,只有细水长流的陪伴。就像护魂玉最终归于无妄海,那些波澜壮阔的过往,终究会沉淀在岁月里,化作最温柔的底色。
而他们,会在这底色上,继续写下属于他们的篇章,一年又一年,直到岁华尽头。
因为他们是沈清辞和谢云澜,是彼此的剑,彼此的琴,是注定要一同守护岁月,共度余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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