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漫过凌霄宗时，后山的桂花枝抽出了新绿，谢云澜亲手栽种的几株桃树也绽了粉白的花。
清晨的雾还没散，沈清辞就被练剑场的动静吵醒。推开窗，只见晨光里，两个身影正一前一后挥剑——是去年在焚灵谷表现最亮眼的弟子林砚和苏微。林砚握剑的姿势还带着生涩，却学得极认真，每一次劈砍都力求精准；苏微则更灵动，剑尖划过空气时，竟能引动几分微弱的灵力，像极了年少时的沈清辞。
“沈宗主！”林砚先看见了他，收剑行礼时脸颊还泛着红。苏微也跟着停下，眼神里满是期待：“宗主，您能再指点我们一次‘凝霜式’吗？上次您说，我剑招里少了点‘稳’。”
沈清辞笑着走过去，接过林砚递来的木剑：“‘凝霜式’讲究以静制动，不是光靠力气。”他手腕轻转，木剑在晨光里划出一道清浅的弧，剑尖落处，竟将草叶上的露珠震成了细碎的冰晶，“你们看，灵力要沉在丹田，随剑势慢慢递出去，就像……”
“就像谢先生弹琴时，指尖的力道！”苏微突然出声，眼睛亮了起来，“先生说过，弹琴不能急，每个音都要落得扎实，琴音才能稳。”
沈清辞一怔，随即失笑。不远处，谢云澜正端着茶走来，白衣沾了些晨露，闻言笑着补充：“剑是‘骨’，琴是‘魂’，道理本就相通。你们练剑时慌了神，就想想弹琴时的心境。”
他把茶递给沈清辞，又转向两个弟子：“今日午后，我教你们弹《安魂引》。这曲子能稳心神，日后若再遇魔气，也能多一层自保的本事。”
林砚和苏微齐声应下，眼里满是雀跃，转身又握着木剑练了起来。晨光穿过桃枝，落在他们身上，像给稚嫩的肩膀镀了层暖光。
张伯挑着担子从山道上来，担子里是新蒸的米糕和腌好的咸菜。他看着练剑的弟子，又看看并肩站着的沈清辞与谢云澜，忍不住笑道：“当年谢老爷教弟子时，也总这样——一边教剑，一边让谢夫人教琴，说文武相济，才能走得远。”
“张伯又提旧事了。”谢云澜接过担子，指尖触到温热的米糕，“不过这次，我们要教的，不止是剑和琴。”
几人正说着，山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守山弟子匆匆来报：“沈宗主、谢先生，山下的清溪村派人来求见，说村里近来总丢家禽，夜里还能听到奇怪的叫声，村民们都不敢出门了。”
沈清辞和谢云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了然——虽无魔气涌动，却也绝非寻常之事。
“林砚、苏微，”沈清辞转身喊住两个弟子，“你们跟我们一起下山。”
林砚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喜，又有些紧张：“我们……也能去吗？”
“当然。”谢云澜拍了拍他的肩，“学本事，本就是为了守护。今日便让你们看看，玄门弟子该做的事。”
一行人下了山，清溪村的村长早已在村口等候。他领着众人往村里走，指着路边空荡荡的鸡笼，声音发颤：“前几天只是丢鸡，昨天夜里，王屠户家的猪都被拖走了！地上只有些黑印子，连脚印都没有。”
沈清辞蹲下身，指尖拂过地上的黑印，触手冰凉，却没有魔气的腥气。谢云澜则走到村边的树林旁，仔细听着林中的动静，突然抬手示意众人安静：“里面有活物的气息，还有……灵力波动？”
他祭出“月魄”琴，指尖轻拨，柔和的琴音漫进树林。片刻后，林子里传来一阵细碎的响动，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窜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三只毛茸茸的幼崽。小狐狸的爪子上沾着黑泥，眼里却带着警惕，对着众人龇牙。
“是灵狐？”苏微小声道，“可灵狐向来温顺，怎么会偷村民的家禽？”
谢云澜的琴音又柔了几分，小狐狸的敌意渐渐褪去，却还是护着身后的幼崽，一步步往后退。沈清辞顺着它退去的方向看去，只见树林深处的土坡上，有一个被挖开的洞口，洞口泛着淡淡的黑气——不是魔物的气息，而是常年埋在地下的“阴寒土”，这种土会侵蚀生灵的心智，让温顺的灵物也变得狂躁。
“是阴寒土扰了它的心神。”沈清辞站起身，“我们先把洞口封了，再帮它稳住灵力。”
林砚立刻上前，按照沈清辞教的法子，用灵力催动石块，一点点堵住洞口；苏微则跟着谢云澜学弹《安魂引》，琴音落在小狐狸身上时，它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眼里的戾气也散了。沈清辞从怀里摸出一枚清心丹，碾碎了混在温水里，递到小狐狸嘴边。
小狐狸犹豫了片刻，终究抵不过幼崽的呜咽声，低头喝了水。没过多久，它身上的戾气彻底消散，竟主动蹭了蹭苏微的手，像是在道谢。
夕阳西下时，众人送小狐狸一家去了后山的竹林——那里灵气充沛，再不会受阴寒土侵扰。清溪村的村民们捧着刚蒸好的馒头赶来，非要塞给他们：“多亏了你们，不然我们还不知道要怕到什么时候！”
回程的路上，林砚攥着村民送的馒头，小声说：“原来守护不是一定要斩魔物，帮村民解决麻烦，救一只灵狐，也是守护。”
沈清辞看了谢云澜一眼，两人眼中都带着笑意。谢云澜揉了揉林砚的头：“这才是玄门弟子该有的样子——心里装着人，手里握着剑，眼里有光。”
夜色渐浓时，凌霄宗的灯火又亮了起来。练剑场的木剑声还在继续，琴房里也传来了稚嫩的《安魂引》，与谢云澜的琴音交织在一起，顺着晚风飘向远方。
沈清辞站在廊下，看着那片亮着灯的屋子，忽然觉得，所谓传承，从来不是守着过去的故事，而是看着新的身影接过责任，在时光里走出属于自己的路。
谢云澜走到他身边，递来一杯温茶：“在想什么？”
“在想，”沈清辞接过茶，指尖与他相触，“明年桂花再开时，这些孩子，或许就能独当一面了。”
月光洒下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也落在练剑场和琴房的窗纸上。新的故事，正随着这春风与月光，悄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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