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旧宅的朱漆大门早已斑驳，铜环上锈迹斑斑，推开时发出的声响比山神庙的木门还要刺耳。门内的庭院里长满了齐腰的杂草，几株枯死的玉兰树歪斜地立着，枝桠在风中摇晃，像伸向天空的枯骨。
“没想到……变成这样了。”谢云澜的声音有些发哑，抱着沈清辞的手臂微微收紧。
沈清辞靠在他怀里，后背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左臂的咒印虽已平息，却留下了密密麻麻的暗红纹路，像一张网缠在皮肤上。他看着眼前的断壁残垣，很难想象这里曾是护魂玉的守护者居住的地方。
“密室在哪？”沈清辞低声问。
谢云澜深吸一口气，指了指庭院深处那座还算完整的阁楼：“在二楼最里面的房间，墙壁上有块松动的砖，按下去就能打开机关。”他抱着沈清辞穿过杂草，踏上阁楼的木梯时，梯子发出“嘎吱”的呻吟，仿佛随时会散架。
二楼的房间积着厚厚的灰尘，阳光透过破洞的窗纸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谢云澜将沈清辞放在唯一一张还算完好的椅子上，转身在墙壁上摸索，很快找到那块松动的砖，用力一按。
“轰隆——”
靠墙的书架缓缓移开，露出后面一道黑黢黢的石门，门楣上刻着“守心”两个字，字迹已有些模糊。
“就是这儿了。”谢云澜回头看了沈清辞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里面可能……不太好看。”
沈清辞明白他的意思。二十年前的灭门案就发生在这里，密室里或许还残留着当年的血迹。他扶着椅子站起身，后背的伤口牵扯得他皱了皱眉：“我跟你一起进去。”
“你伤成这样，就在外面等着。”谢云澜按住他的肩膀，语气不容置疑，“我很快就出来。”
说完，他转身走进石门，书架在他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光线。
沈清辞坐在椅子上，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他看着紧闭的书架，心里有些不安。谢云澜一个人进去，会不会有危险？密室里除了古籍，会不会还有别的东西？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书架旁边的地面上，有一块颜色略深的痕迹，像是被什么东西长期压过。他好奇地走过去，蹲下身用手指拂去上面的灰尘，发现那是一个方形的印记，大小正好能放下一个盒子。
是紫檀木盒？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跳，正想仔细查看，却听见石门后面传来谢云澜的惊呼声！
“谢云澜！”他立刻冲过去，想推开书架，却发现石门从里面锁上了，任凭他怎么用力，书架都纹丝不动。
“谢云澜！你怎么了？”沈清辞的声音带着焦急，后背的伤口因用力而再次裂开，渗出血来。
石门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摔碎了，接着是谢云澜压抑的痛呼声。沈清辞急得满头大汗，灵力不受控制地涌上手臂，左臂的咒印再次浮现，灼痛让他眼前发黑。
“沈清辞……别碰石门……”谢云澜的声音隔着石门传来，带着喘息，“里面有……有机关……”
“什么机关？你受伤了吗？”
“我没事……”谢云澜的声音顿了顿，“是‘噬魂阵’的残迹……当年我大哥就是……就是死在这儿……”
沈清辞的心沉了下去。噬魂阵，那是一种极其阴毒的阵法，能吞噬人的魂魄，让死者永世不得超生。执法长老说谢府通魔，难道就是因为这个？
“你快出来！”
“不行……古籍还没找到……”谢云澜的声音里带着固执，“我看见那个紫檀木盒了……就在石台上……”
话音未落，石门后面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尖锐刺耳，不似人声。沈清辞脸色骤变：“那是什么声音？”
“是……是怨灵……”谢云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当年死在密室里的……谢府弟子的怨灵……”
沈清辞握紧了“松雪”剑，灵力在体内翻涌，咒印的灼痛越来越剧烈，但他此刻只想劈开石门冲进去。
“谢云澜！别管古籍了！快出来！”
“来不及了……”谢云澜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它们被惊动了……沈清辞，记住……如果我没出来……你一定要找到护魂玉……查清真相……”
“闭嘴！”沈清辞怒吼一声，灵力彻底爆发，“松雪”剑嗡鸣着出鞘，冰晶在剑刃上凝结成霜，“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
他举起长剑，朝着书架狠狠劈去！剑锋与书架碰撞的瞬间，冰晶炸开，木屑纷飞，书架竟被他劈开了一道裂缝！
“沈清辞……别白费力气……”谢云澜的声音里带着苦笑，“这石门是用万年玄铁做的……你的剑……劈不开的……”
沈清辞没有理会他，再次挥剑劈向裂缝！一次，两次，三次……他的手臂因用力而酸痛，后背的伤口流出血来，染红了玄色的道袍，但他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左臂的咒印越来越烫，像要烧穿他的皮肉，神智开始有些模糊，眼前甚至出现了幻觉——他仿佛看见父亲被咒印吞噬的样子，看见谢云澜倒在血泊里的样子，看见无数怨灵从石门后面涌出来，朝着他扑来……
“沈清辞！”
谢云澜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像一道惊雷炸响在耳边。沈清辞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的剑已经劈开了书架，石门近在眼前，上面刻着的“守心”二字在灵力的冲击下发出微光。
“用你的血……”谢云澜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急促的喘息，“滴在‘守心’二字上……石门会开……”
沈清辞没有犹豫，反手用剑刃在掌心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立刻涌了出来。他将手掌按在“守心”二字上，鲜血顺着字迹流淌，石门突然震动起来，发出“咔嚓”的声响，缓缓打开了。
石门后面的景象让沈清辞倒吸一口凉气。
密室不大，石台上散落着几具白骨，墙角积着厚厚的灰尘，而谢云澜正靠在石台上，脸色苍白，嘴角挂着血迹，他面前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破碎的瓷片，显然刚才摔碎的是个瓷瓶。
更可怕的是，无数半透明的怨灵正围着谢云澜盘旋，发出尖锐的嘶吼，它们的手上都缠着锁链，锁链的另一端连着石台，像是被某种力量束缚着。
“它们被锁链锁着……暂时出不来……”谢云澜看见他，勉强笑了笑，“你来得正好……紫檀木盒在……在那边……”
沈清辞冲过去，将他扶起来，同时挥剑挡开靠近的怨灵。“松雪”剑的冰晶似乎能暂时逼退它们，怨灵们发出不甘的嘶吼，却不敢靠近。
“你怎么样？”沈清辞的声音里带着后怕。
“没事……被怨灵的怨气震了一下……”谢云澜指了指石台角落，“盒子在那儿。”
沈清辞扶着他走到石台边，拿起那个紫檀木盒。盒子不大，上面刻着和两人玉佩上一样的纹路，锁扣已经生锈，轻轻一掰就开了。
盒子里装着一叠泛黄的信纸，还有一本线装古籍。沈清辞拿起信纸，上面的字迹清秀，显然是出自女子之手。
“是我娘写的……”谢云澜凑过来看了一眼，声音有些哽咽，“她在信里说……当年谢府和沈家是世交……我爹和你爷爷曾一起对抗过魔族……护魂玉是两族共同守护的东西……”
沈清辞继续往下看，信里详细记载了谢府和沈家的往来，提到了父亲和谢府大公子的友谊，提到了护魂玉的秘密，甚至提到了噬灵咒的由来——那根本不是什么诅咒，而是一种能暂时增强灵力的禁术，只是代价极大，会反噬自身。
“原来……噬灵咒是禁术……”沈清辞喃喃自语，心里五味杂陈。
“还有这个。”谢云澜拿起那本古籍，翻开第一页，上面画着护魂玉的图样，旁边写着几行小字：“护魂玉分阴阳二珏，阳珏在沈，阴珏在谢，合二为一，可镇天下邪祟，解世间奇咒。”
沈清辞的心跳漏了一拍：“你的意思是……”
“意思是，我们俩的玉佩，就是护魂玉的阴阳二珏。”谢云澜的眼里闪过一丝光芒，“只要将它们合在一起，就能解开你的咒印，还能……还能知道当年灭门案的真相。”
就在这时，密室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执法长老的怒吼：“沈清辞！谢云澜！你们果然在这里！”
两人同时脸色一变。
“他怎么会找到这儿？”沈清辞握紧了“松雪”剑。
“怕是我们刚才的灵力波动太大，被他感应到了。”谢云澜将紫檀木盒塞进怀里，扶着沈清辞的胳膊，“走！从密道走！”
他指了指密室角落的一个暗门：“这是通往后山的密道，我小时候玩捉迷藏发现的。”
两人刚走到暗门前，密室的石门就被人从外面劈开了，执法长老带着一群弟子冲了进来，为首的弟子手里拿着一张符咒，符咒上闪着红光，显然是用来对付怨灵的。
“抓住他们！”执法长老怒吼一声，“别让他们跑了！”
怨灵们被符咒的红光刺激，变得狂暴起来，朝着弟子们扑去，密室里顿时一片混乱。沈清辞趁机打开暗门，和谢云澜一起钻了进去。
暗门后面是一条狭窄的通道，只能容一人通过。沈清辞走在前面，谢云澜跟在后面，能听见身后传来弟子们的惨叫和执法长老的怒喝。
“我们去哪？”沈清辞问。
“去无妄海。”谢云澜的声音很坚定，“古籍上说，护魂玉的阴阳二珏需要在无妄海的月光下才能融合。”
沈清辞点点头，加快了脚步。通道里一片漆黑，只能听见两人的脚步声和彼此的呼吸。他突然想起刚才在古籍上看到的一句话：“松雪鸣鞘，月魄和弦，阴阳相济，方能破邪。”
松雪剑，月魄琴。
沈清辞，谢云澜。
或许，从他们相遇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一起面对这场风雨。
通道的尽头传来微弱的光线，那是后山的方向。沈清辞回头看了一眼谢云澜，对方的脸上虽带着疲惫，眼里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他们的路，还很长。但只要彼此在身边，就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寻找真相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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